杨毅倒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见二人半天不搭腔，伸腿踢了踢庄楚，意思是，要不你来装一波？
可庄楚却是清楚内情的，要在这位皇爷手底下混，他也不敢触这个霉头，连忙在背后摇摇手，意思是这可不敢说。
“哦，都不装了？放着我来！”外卖小哥杨毅显然没有读懂这些明臣的腹语术，以为捡了个大逼，还像个小学生般举了个手，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陛下，此言差矣，这满城百姓，自昨日起，已不是大明的百姓，而是大顺的百姓了。”
崇祯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激动的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果然，又让我装到了，杨毅按下心中得意，解释道：“李闯既然守土不流，开府建衙，进京持国，自该对治下百姓负责。”
一语道破，一语道破啊！崇祯内心巨震。从他十七岁开始，听了他木匠哥哥的话，什么吾弟当为尧舜，以为捡到宝了，没想到却是一直从事着明末皇帝这份没有前途的职业，直到上吊的那一刻，还在想着“勿伤百姓一人。”
而此刻，他一个流亡皇帝，何须考虑这些，这北京城已经姓顺不姓明了。
他若再想开点，甚至都可以不是皇帝。
若不是皇帝，便不用考虑谁来担责，当然更不用考虑什么官员党争，赈灾钱粮、国库贪墨、漕运河道、剿匪赈灾等等破事儿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中二少年突然间体会到后世辞职员工的快感，去他娘的kpi，去他娘的ppt，去他娘的一堆破事儿，老子不干了！
至此，他开始理解何为建文旧事。那远在登州的门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清风寨也想立刻去看一看。既然都进土匪窝了，转而想到啸聚山林，快意恩仇，劫富济贫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咦，朕甚至可以和李闯、建奴掉个位置。崇祯兴奋得双手抓着被子，以至于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汇缘见崇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已到开悟的关键时刻，宣了一声佛号，念起了般若心经：“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是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崇祯好似疯癫一般大笑道：“哈哈哈！我悟啦！土匪即是皇帝，皇帝即是土匪！建奴即是皇帝，皇帝即是建奴！哈哈哈！杨先生，大师，我悟啦！我悟啦！”
你悟啦？！悟啥了？！杨毅看着崇祯笑得眼泪横流的模样，莫非，自己三句话干疯一个皇帝？你这皇帝要是不干了，那我这少校副团还有指望不？
王承恩见崇祯发癫，呲溜一下便跪到床前，哀嚎道：“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
庄楚满脸疑惑，不由得小声问汇缘：“大师，啥叫色即是空？陛下这是要去做土匪建奴了？”
汇缘一脸尴尬的说道：“陛下……那个……执政……拘泥于行……以至于无法超脱本心……顾此失彼……咳咳……”
“哈哈哈！老和尚，别介意，朕来帮你说！”崇祯听到汇缘在那里支支吾吾，不由得笑得更是放肆：“朕流于形式，却忘了该做些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帝王之术，朕却不用！反被一帮腐儒牵着鼻子走！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哈哈哈！老和尚，色即是空，朕今日方才明白，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崇祯疯疯癫癫的跳下床，竟然开始脱起衣服，转瞬间就剩下个裤头，现出一身白净瘦弱的排骨。
好吧，崇祯彻底疯了，少校副团是没指望了。杨毅在心里哀嚎！
“皇爷！”王承恩膝行到崇祯面前：“皇爷，您这是干嘛啊！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身子！”
“起开！”崇祯抬腿一脚把王承恩踹开：“没点眼力见的东西，朕还没疯呢！去，准备笔墨。”
他这一说，庄楚好像明白了，连忙上前配合着崇祯把内衣脱了下来，又伺候着崇祯穿上外衫：“陛下，您这是要下衣带诏？”
“不然呢，闯贼围城三天，朕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再过几日南京那边不知道会乱成啥样子，要再不下诏，难免那些腐儒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王承恩取来笔墨，听得崇祯这么说，终于放心下来，还好，皇爷还知道下衣带诏，看来还没疯到底。
“闯贼占据京师，朕无奈南巡……”说到这里崇祯心中一动，沉吟片刻接着道：“行在登州府，即日起，命太子于南京监国，太子未至南京之前，由史可法暂代太子监国。一应事务，由史可法便宜行事。”
行在登州，太子监国，史可法便宜行事？你还说你没疯？你这是疯到家了啊。那登州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应该直奔南京，秦淮河上调戏良家妇女，怡红院里吟诗作对，朝堂之上装逼打脸他不香么，非要去什么登州。登州是哪儿啊？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地方，只怕连个土窑子都没有吧。杨毅脑壳已经麻了，这npc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无奈看向庄楚，只见对方也微微摇头，显然也搞不懂崇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崇祯昨天一来就吐血晕倒，现在人清醒了些，现在监国交给了太子，那就必须把太子找回来：“王伴伴，慈烺兄弟几个还在朱纯臣那里吗？”
“这个，昨日几位皇子倒是跟着王之心出了皇城，至于现在嘛……”王承恩昨日一天都跟着崇祯到处瞎跑，哪儿知道几个皇子此刻的下落，要追究起来，又得扯到他对皇家密道知情不报上面，于是只好拖长了音给庄楚几人使眼色，那意思分明是：“救一下啊，不然又得挨上一顿了。”
庄楚看着王承恩求助的眼神，立刻会意，他正想着出去探探风声，顺便回家里看看，赶忙接话道：“皇上，就让卑职去寻太子和几位小王爷吧。”
见庄楚这么说，崇祯也知道自己手边没可用的人，也就不再迟疑：“也好，庄千户，此事拜托你了。昨日宫中乱成一团，朕将太子、定王、永王交给了王之心，托付他们带给成国公朱纯臣，不知此时到了何处，你且先到这几人府上去寻，万不能落到闯贼手里。”
“卑职定不辱命。”
“且先等一下，你那里还有人手没有，还得再找些人，送信给关宁军，以及黄得功，刘泽清，李建泰几位，让他们前来山东勤王。”
还勤王呢，这几家除了远在庐州的黄得功，哪个是你这光杆皇帝使唤得动的？庄楚皱眉想了一会儿，眼下这局势，这光杆皇帝怕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随即补充道：“陛下，既然准备暂住山东，这华北的明军，莫如沿青州，兖州，徐州，凤阳，庐州一线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