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换上平民服饰的庄楚和假和尚杨毅便从侧门溜出了拈花寺。此时京城的街面上已经撤了宵禁，陆陆续续的有了人行走，两人一僧一俗，混在往来的行人里倒也不至于太扎眼。
北京城自永乐十九年，朱棣自南京迁都北京后，人口就迅速增长，起初，朱棣还在全国调集人口，充实北京城，可没过几代，到了弘治年间，北京已经有五十多万人，到了一百年后，嘉靖万历时期，北京城爆炸般增长的人口，已经成了当权者最为头疼的问题了。尽管统治者想出了发银劝返、移民戍边、整治关厢等等举措以减少北京人口，可到了崇祯朝，北京人口仍然突破了八十万人了。
这么多的人，就算是改朝换代，平民百姓每天也有吃喝拉撒，生老病死等等事情要处理。闯军晚上还能搞搞宵禁，到了清早，干脆就取消了各处街道上的哨卡。只是各主要街道派了小队闯军巡逻，暂时代替了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平民百姓要出门讨生活，也没有盘查，军纪倒也严明，一派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的风范。
杨毅跟在庄楚后面半步，看起来就像是庄楚请了个和尚回家做法事一般，闯军连着三天攻城，多多少少造成了一些伤亡，还有那些自焚上吊的，总还得请个和尚回家做做法事，超度一下，他二人走在街上，已经看见好几个家仆带着和尚道士往家赶，两人混迹于这样的背景下，倒没几个人注意。
庄楚一路上把昨晚和罗姐沟通的事情，详详细细的给杨毅说了一遍。
“……这样说来，我们暂时还不能得到集团的支援了哦。”杨毅问道。
庄楚耸耸肩回答道：“是啊，没建立二级锚点之前，集团最多只能给我们查查历史资料，相当于随身挂了个度娘。”他失望的挠挠头。
“那系统里有没有说怎么才能建立二级锚点呢？有什么条件吗？”
“我查过了，叫什么累积愿力差。”庄楚看杨毅一副不解的神情，补充道：“你就这样理解，至少要发生一件足以记入历史的，和原时空不一样的大事件。”
“那传送阵呢？”
“那就要让历史发生重大的改变，不说帮崇祯复国，至少要保住南明朝廷，这样才能使两边的时空脱离粘连的状态。至于具体怎么做，等有空了翻翻劳务合同再说吧。”
杨毅撇了撇嘴，嘟囔道：“哎，就你这破系统，真等他能发挥作用，黄花菜都凉了。咱们要是把这明末都搞成三国了，那离统一天下也不远了，还用得着后世支援？”
“你也说那是小说啦。”庄楚撇撇嘴：“你可曾听说过，除了你父母外，还有谁无偿的支援你，想屁吃呢？你又不是他家二大爷，还把你供着咋滴？带个系统，背个空间，还动不动就夷别人九族，拿着五九坦克欺负古代人，和屠杀印第安人的下流胚有什么区别。”
“好嘛庄哥，我就这么一说，你倒给我上起政治课来了。”杨毅见庄楚在那里吹胡子瞪眼，连忙止住了这个话头，有啥好说的呢，你都穿越了，还管别人的兴奋点，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啦。“对了，你说那清虚子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你说的另外那两个穿越者之一？”
“什么穿越者啊，就一牛鼻子老道。”
“这望远镜不是那啥伽利略发明的，这清虚子又是怎么回事？”
“哎，又让人骗了不是？”庄楚撇撇嘴：“这时代，遍地都是发明家，国外有，国内也有，只不过国内的，就这之后几十年内，大多都会失传，这才没什么记录。”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典故杨毅还是知道的。
“你确定？不是咱们那边来的那两个其中之一？”
“那赵紫涵是个女的，肯定不会当什么清虚子，另外那个敌特多半是白人，此刻混在修道院还差不多，哪家道观会收留他。不过这伙人逮住就自尽，都是心狠手辣之徒，咱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对方打咱们的黑枪。好不容易穿越了，要死在这上面，可就太不值得了。”
哎，杨毅突然之间又有那么些后悔了，这世道本来已经够凄惨了，再加上个要命的特务，能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早点帮庄楚建立传送阵，回去送外卖得了，这什么少校团副，还是别指望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由药王庙街走过了钟楼、鼓楼，来到了北安门大街之上，杨毅好奇的打量着这明末的北京城，昨日的战火已然平息，一路走来，遇到好几队闯军沿街巡逻，这些闯军身着蓝布棉甲，头戴范阳笠，或手持长枪，或腰挎大刀，挽着藤牌，一路巡逻也不多事，就跟后世街面巡逻的武警战士差不多，不过步伐队形散乱了些而已。
队末还有一人，却是穿着明朝衙役的制服，拿着铜锣，边走边用京片儿吆喝：“大帅临城，秋毫无犯，敢有擅掠民财者，一经举报，凌迟处死。京师居民，无需惊慌，头贴顺民二字，即可出门行走。”显然是被闯军征来的五城兵马司衙役。喊上一段口号，便跑到两旁的店铺拍门，催促商家尽快开门做生意。
北安门大街上，钟楼、鼓楼一带，两侧尽是各类商贾店铺，花样繁多的旗幡在店铺门口低垂着。庄楚一边走，一边向杨毅介绍，哪家是卖米面粮油，哪家是卖铁器农具，哪家是卖糕点水果，哪家是卖珠宝皮货，看来平日里也是常在这几处行走，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只是闯军才入城，这些店家都不清楚闯军的底细，尚处在观望之中，是以众多店铺都大门紧闭，偶尔有开门的伙计，也是探头出来看了两眼，便缩了回去，重新插上门板。
好在京师主干道路都比较宽阔，道路上除了如他们二人一般匆匆的行人外，就剩那些缩在墙角的乞丐了，他们用尽一切可以找到的东西把自己包裹起来，以至于都看不见他们的面目，甚至分不清他们的死活，除此之外，便是三三两两被里长轰出来清理街道的百姓了。整个京师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