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好歹咱们还是一个团座嘛。去年房价便宜，一套宅子也才三十两，咱也不差那点钱，就买了一套放着。”
庄楚现在自然是全都回想起来了，去年底北京闹鼠疫，死了不少人，有些小门小户的一时凑不出汤药钱，就低价把房子卖了换钱治病。正好庄楚手里有点闲钱，便以管家的名义从牙行置办了这处房产，狡兔三窟嘛，世事艰难，他当锦衣卫的，多多少少得罪了些人，哪能不置办个外室以防万一。
“三十两？”杨毅看着庄楚手里沉甸甸的包袱，那里面怎么也不止三十两吧，而且还都是金子，不由得舔舔嘴唇，厚着脸皮说道：“那个庄哥，抽空也给我整两套呗？”
“整两套就整两套呗。”庄楚无所谓的说道，但是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过要是八旗大爷打进来了，这满城的四合院都是满大人的了，估计你也就能剩个房契拿到潘家园当文物卖了。那价格，估计还值不了买房花的银元宝的价钱。”
“什么？这满城的房子……？”杨毅惊呼道。
“叫什么叫？可小声点。”庄楚连忙捂住杨毅的嘴巴：“你也知道是满城”他把满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的房子，历史书上没学是吧？”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满城，对，以后这内城就是满城了，汉人是不能进来的。”
“可不是嘛，不光北京有满城，全国大点的城市那都有满城的。”
“可这满城……不，这内城的老百姓怎么办？”杨毅虽然一路走来没见多少人，可是他知道这城里就有那么多人，那些行色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那些取下门板探头探脑的伙计，那些提着口袋面色愁苦的百姓，这些人没了家又该去哪儿？
“该死哪儿就死哪儿。”庄楚咬咬牙，狠狠的道。“老子几个亿都没了，还管他们死哪儿。这样鸠占鹊巢的事儿，别说你没在电视上看过。”
杨毅看看四周，一道道清清静静的胡同，里面隐隐还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虽然闯军已经进城，可并没有大的骚乱发生，他不敢想象，一个月后，这里面的人被人从家里赶出来，拖儿带口，哭哭滴滴的样子，更别说这期间会发生多少不忍言的事情。
“庄哥，咱们救救这里的百姓吧，这北京城里，可有好几十万人呢。”
“你圣母病犯了？”庄楚不耐烦的说道：“异族入侵，这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你也说过，那是该李自成操心的事情，现在怎么了？变卦了？想通了？”
“我那时……，我那时……”杨毅一时语塞，他那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真正的到人间逛一圈，才知道什么是火落到自己脚背上。“怪不得崇祯要上吊只求勿伤百姓一人。我错了，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可这京师的百姓是没错的啊。”
“百姓没错？可真敢说。这京师的百姓要是多出点力，也不至于让闯军三天就攻破了城池。咱锦衣卫三大营不是百姓？要是认真守城，闯军能进来？那闯军不都是百姓，他们不造反，能把这大明朝杀得这么千疮百孔？那满朝文武不是百姓？不出那些昏招能搞成这个样子？”庄楚虽然在说杨毅，其实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醒醒吧兄弟，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是乱世，我本地人都不在乎，你一个外来户，用不着那么多愁善感，向前看，我们终归是能打回来的。”
“要不咱们把崇祯绑了交给李自成吧。仿华清池旧事，给他来个抗清统一战线。”杨毅突然想到一个新办法。
“兄弟，我看你这人啊，和后世的我一样，属于典型的想一出是一出，会说不会做。”庄楚笑着说道。
“哦？庄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把崇祯绑了，交给李自成，你信不信，消息一到南京，那边福王立刻就能登基。等于我们绑了个寂寞。”
“为什么？”
庄楚一付天上晓得一半，地下全晓得的表情：“明朝嘛，藩王不光是用来当猪养的，必要的时候也是备份。朱棣就不说了，后面还有景泰、嘉靖以及本朝的崇祯，这些都是后备皇帝。南明就更热闹了，福王、璐王、唐王、鲁王以及最后的桂王永历。你以为拿住崇祯就能要挟明廷了？南京朝廷要是知道了可得高兴死，他们马上拥立一个新皇帝，原来的闲职立刻就成了正职。那大明战神朱祁镇又不是没帮你试过。”
“说得也是哈。”杨毅点点头。“不过，不考虑南明，咱们就守不下北京了吗？”
“那当然了。”庄楚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整合关宁军。咱就不说八旗能不能打这个事儿了。就说火炮，满清那边要比咱们多得多。农民军说起来人多，可是装备、战法老旧，火器也没多少，能削弱一下满鞑子都算不错了。关宁军拖家带口的回来，也没带什么火炮。再加上南明自立，说不定还要从背后捅刀子，帮着满清打咱们，那时候可比你的换家战术更危险。”
“南明帮着满清打闯军？”杨毅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地主头子联合起来打贫农。”庄楚见杨毅还不能理解，又说了一句名言：“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下懂了吧？”
“懂了懂了。这下是真懂了。”杨毅的政治课不是白上的，庄楚这一点，立刻就想透了，就像老人说的那样，不管什么离奇的历史事件，只要代入阶级，一下就能想得透透的。
“你也别光盯着一个北京，全国一盘棋嘛，咱们保住了崇祯，也就保住了南明，保住了南明，也就保住了闯军。没有伟大的战略转移，怎么能实现伟大的战略目标呢。想想十送红军，想想人过刀，房过火。”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杨毅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服自己。
庄楚长叹一声道：“所以呢，我这京师老百姓，为了日后四合院能值几个亿，提前给点利息是应该的！”
“庄哥，那还是给我也买两套吧。”
“我靠，你来真的？”
“就算只剩地契，我也看着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