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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赵观棋含笑“这湖心亭年久失修,不时落两块石头丶板子总是有的。完事我自来与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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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密布,雨打芭蕉声声,画院的花树都不安的随风摇动,画师们向来不被天气左右,有好几个依然在堂檐下卧榻听雨声,烧热的酒一口下肚,自得风流快慰。小太监搀着安嫔娘娘在这昏暗的天气中撑伞疾步走着,去势匆匆。正巧老画学正今日在院,见去人行事匆匆,便招手叫了小内侍过来。

“这是宫里哪位娘娘,大雨天路不好走,也不备轿辇?”

小内侍只摇头,雨雾太大,众人都看不清。

有一画师忆起,放下摇烧炉的扇子,说道“今日只安嫔娘娘来过画院,命赵画师描相。”

众人都想到安嫔近来冷落境况,不多言语,画学正对内侍说道“多找几个人去送一送,担心着娘娘贵体。”

内侍领命,匆匆去了。

赵观棋换了杨洛衣衫,二人非往安嫔寝宫,而是朝宫中浣衣局方向而去。追随在后头的小内侍们慌忙追上来。

“安嫔娘娘留步,娘娘!”

二人闻言,俱是一惊,赵观棋个子本就突出,这时慌忙再屈膝下去,深埋了头。

“娘娘,雨大路不清,娘娘可是绕错了路,莫要再往前去,那边过去是浣衣局的路。”小内侍上前垂首说道。

花吟昭微愣,反应过来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多谢提醒了,本宫几日来心情郁闷,不过借着雨天四处走走,消解愁肠。”

“我们是画院的张大人差来的,娘娘若是要走走,便由我们伺候着吧,更安全些。”

“不必了,替本宫谢过张大人好意。这么多人伴着,多少乱我心绪,反倒不自在了,你们都先回去罢。”

众人犹犹豫豫离开后,花吟昭与赵观棋也不再往前,二人皆知,今日再行事,必将暴露无遗,只好作罢。

正要离开,只见影影绰绰前方有人走来,是一个浣衣局的婢子与守宫门的侍卫,而他们也正是“一人撑伞二人行”,待他们看清花吟昭后,一双黏在一起的手瞬时分开。

原是宫女与侍卫私下幽会,想必他们亦是认为今日风雨大作,不会多少人撞见,谁知刚出门就遇上了宫里的娘娘,而私通正属后宫统辖。本来这宫里下人们互通在宫令里是严令禁止的,但上头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太监与宫婢做对食也是有的,只是被主子正面瞧见了就生死难料了。

“娘娘!”

二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雨水中,连连磕头,哀求宽恕。

花吟昭瞥了一眼赵观棋,见他点头,便悠悠道“郎有情妾有意,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二人忙不叠扣头谢恩,又听顶上悠悠一句“天气不好,路也不好走,你们送本宫回宫罢。”

二人只好唯唯诺诺跟去,不敢多言。

花吟昭的寝宫左右不过十几个宫女内侍,大半被皇帝责令调走,说是要磨一磨她娇惯的脾性。她令几人烧了几个炉子,倒了热茶,便将所有人悉数遣了出去。

那宫女侍卫与赵观棋则被留在了暖室。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倚在榻上的花吟昭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柔声问道。

“奴才章夷。”

“奴婢陆惠心。”

花吟昭满意点头,于炕上倒了两小杯热茶来,一左一右,递给了二人。

“天气凉,喝一杯暖暖。”

赵观棋看着杯中冒出的盈盈热气,心下感慨,花吟昭这人,自己受过的苦楚倒是乐于施加在别人身上。

二人对视良久,虽惊惧,但想着或许就是希望拉拢他俩为其做事罢了,也就接过饮了下去。

“章夷,慧心。你二人往后可就是本宫的人了,可不能做违逆本宫的事。”

二人忙捧着杯子,又跪了下去。章夷是个年纪尚轻,个子不高,高鼻薄唇的男子,他先说道“我们二人愿意追随娘娘,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惠心看起来则较为瘦弱,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她眼眶湿润道“对,我们愿意追随娘娘。”

“好,记住你们今天说过的话。不然···”花吟昭微一擡手,绿纱袖滑下,露出的一截左手手腕上系了一串红线穿成的铃铛,衬得手腕洁白如玉,她散手一摇,铃铛轻响,跪地的二人登时只觉心如刀绞,滚在了地上。她的语气渐冷“若有违背,不得解药时,你们便会这样心痛死去,做一对亡命鸳鸯。”

“娘娘,娘娘··我们什么都听你的,娘娘,求您慈悲,放过我们吧。”章夷与陆惠心痛苦的挣扎着,不住的哆嗦求饶。

花吟昭见赵观棋欲言又止模样,停下了手,又懒懒倚回了榻上。“不仅要听本宫的话,还有这位公子,以后他也会是你们的主子。”花吟昭示意二人听赵观棋说话。

赵观棋卸下伪装,直挺挺的站在一边,即使身上套了一身不合身的内臣衣衫也掩不住他的矜贵之气,缓过神来的二人看清他面容时,都有了片刻惊异,宫里长相上乘的太监不是没有,但眉宇间多少都带了些女人的柔气,而面前这男人脸部线条硬朗,下颌微微泛青,该是有几天不曾打理胡子了,一看就是个假太监。

可他们想活命,再不想经历一次阎王殿门口的拉扯,压根顾忌不了许多,都匍匐到了他足边“公子有何事吩咐,我们一定乖乖服从,公子让奴才往东,奴才绝不往西。”

赵观棋居高临下看着下方卑微至极的两人,心中不禁冷笑“这就是万楚宫廷培养出来的人,实在可笑。”

“陆惠心。”他平静的念出了宫婢的姓名,陆惠心看清他的面容时还有一瞬间痴傻,不过很快清醒过来,磕头道“奴婢在。”

“我问你一些事,你如实告诉我。”他微微俯身,将人搀扶了起来,陆惠心更为茫然了,但始终不敢正视眼前人。章夷只唯唯诺诺伏在地上,不敢喘一口大气。

“浣衣坊是不是有一个叫霍四贞的人?”

陆惠心想了片刻,如实答道“霍姑姑?哦对,有这个人。是里头的老人了,与掌事太监徐登关系好,在坊里地位也略高一些。”

赵观棋听了点点头,又问道“徐登是不是养了个干儿子,叫徐文良,这人可还在?”

“在,在。徐公公的干儿子目前被提拔到了皇后娘娘宫里,手下是带了一队人的。”章夷听到了熟悉的,自己抢答道。

“哦?平日里他就待在福宁宫么,你可知道他的行迹路线?”花吟昭笑吟吟追问章夷。

章夷想了想,回禀“徐公公在总管杨公公手下做事,总管在的地方他都常过去伺候。徐文良的话,好赌好色,我们这些下人组私局的时候他每次都到。对了,他与皇后宫里的宫女秋叶儿和浣衣坊里的婢子孙盈都走得近,还有好些风流债都是他瞒着的。”

陆惠心听了点头附和,表示二人知道的都一样。又补充道“霍四贞许多时间都是在浣衣局里监工,拿里头的丫头们撒气,只徐登得空时,她会去做他的对食。”

“她有自己休息的住房?”

“有,她有单独的住处。”

赵观棋说道“明日我会假意来浣衣局取安嫔娘娘的服饰,你午正时分出来浣衣局门口带我过去,霍四贞的住处。”

陆惠心几乎毫不犹豫就应答了是。

赵观棋又对他二人道“再想办法让孙盈约徐文良出来。”

章夷说道“慧心和孙盈关系还行,可以说上话,一定照公子说的办。”

交代完诸多安排后,花吟昭才找出了一套宫装给陆惠心,让他二人离开。

想到杨洛可能会冻醒,赵观棋只能匆匆往回赶,一路上,大雨未停,雨珠连成线一般在伞沿边上倾泻而下,赵观棋的脸隐在这雨水后,看不清是阴是晴。

他行色匆忙往回赶,沉重的呼吸也隐在了这雨声中,并非是因为耗费体力喘不过气,而是积压在心中的一切仿佛喷涌而出,让他无法抑制,抓住伞骨的手青筋暴起,似是要将这伞骨捏碎。

他是长景皇子,一朝家国破灭,他与母妃从血流成河的宫城中幸存了下来,母妃拼命护着他,强迫他装疯卖傻,他们才得以活了下来。馀皇后觉得杀戮过多也不好,怕受上天怪罪降灾,怜悯他二人疯疯傻傻,抓住了也只丢进了浣衣局,用做苦力来保住最后的生命线。其实这何尝不是更痛苦的折磨,甚至比一刀刺死更令人难受百倍。

曾经尊贵无上的长景皇妃,没日没夜做着又脏又累的苦力活,一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们就那样,忍气吞声度过了两个春秋,炎炎烈日与寒风刺骨都熬了过来。那时的他逐渐习惯也逐渐清醒,纵然身处无边黑暗,他与母妃都在寻求着逃走的时机,无数个被折磨的日子里,他的母妃都在无人时告诉他,他是长景最后的一盏灯,他必须活下去,光复长景,为他们的国家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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