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群鸮鸟打转两圈,再度并在一起,调转了方向,如来时般乌压压的远去了。
郑嫔跌坐在草堆上,身上绑着的麻绳已尽数被啄断,身上却毫发未损。
“此女……此女命不该绝……”
大祭司瞧着眼前情形喃喃自语,片刻后回过神来,忽然猛地跪拜道:“圣上恕臣!此女乃是宫星庇佑之人!命不该绝!”
皇后还未从方才那场混乱中定下心神,又被大祭司这番言论惊了一惊,一时脱口而出道:“你先前不说郑嫔腹中乃是不详之胎,引得神怒,定要火祭方可平息怒火?湳楓”
大祭司道:“天象有误!如今时来看此女寿数未尽,神不许其死,腹中许是祥胎也未定!”
这番言论,竟将他先前所言尽数推翻了。
皇后眉心紧蹙,眼神中明暗闪烁,须臾神色一松,转而微笑道:“郑嫔想来是没什么大事,陛下自可宽心了。”
萧载琮却道:“冯柄。”
冯柄出列,跪道:“末将在!”
萧载琮:“追上那群鸮鸟的踪迹,给我查,到底是从哪放出来的!”
“是!”
冯柄领命,率军转身而去。台上台下一片鸦雀无声,萧载琮目光扫过众百官,扫过萧文壁和默不出声的萧潋意,最后缓缓扫过了皇后。
皇后面不改色,温声道:“陛下……”
萧载琮拂袖而去。
皇后话头一顿,转身看向萧载琮背影,躬身道:“恭送圣上。”
那场火祭,便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了。
郑嫔虽已不再被紧闭,宫中关于她腹中不详之胎的传言却并未消散,人人避之不及,圣上也不再召见她。
火祭后第三天,令和公主忽然病倒了。
——“太医!快传太医!”
长敬宫内,满院宫人内侍匆匆奔走,桃蹊端着个硕大铜盆从门内出来,正与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内侍撞上,砰一声铜盆摔落在地,水花四溅炸开,只见其颜色猩红,竟是一盆血水。
桃蹊顾不得责备,就势一把拉住那小内侍,急道:“太医呢!太医来了没?!”
小内侍倒豆子般道:“去叫了去叫了!徐太医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徐?”桃蹊一皱眉头,自语般道:“怎么偏偏是叫他……算了,快些再去催一催!”
小内侍来不及多言便仓促跑走,这时,屋子里忽然有人惊慌喊道:“桃姑娘!桃姑娘!”
桃蹊神色当即一凝,反身掀起门帘,飞速道:“来了!”
门内,几个女宫人形色慌张,手忙脚乱地扯着布巾抹布,榻上萧潋意仅着一身寝衣,黑发散乱成一团,神志不清地趴伏在床沿处,侧头又是一大口血吐出来!
“啊!”
一旁的芙儿立时惊叫一声,房内地板上散落着许多布巾铜盆,皆已被血染得鲜红,也不知萧潋意是吐了多少血出来。桃蹊步履匆匆走至床榻旁,凝声道:“殿下!”
萧潋意面色苍白,毫无反应,已是昏厥了过去。
“这……这可怎么办啊!”芙儿哭道:“这样一直吐一直吐,又哪里来这么多血可以吐!”
“药剂煮好没有,有没有给殿下灌下?!”
“煮好了,但是殿下一直吐,灌下了又再吐出来,根本喂不进去!”
“再煮,再灌!”桃蹊说:“去打一盆热水来,再寻些干净的布巾!”
“好……好!”
芙儿匆匆跑走,榻上萧潋意胸腔忽然上下起伏一下,扭头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桃蹊心下一急,再顾不得还有旁人在,捏住了他的天府穴。
这样吐下去不行,他撑不住的!
萧潋意吐出这一口鲜血,眼皮微弱震颤几下,竟是稍稍回了些意识。
只听他声音几不可听,“……云……”
桃蹊:“什么?”
萧潋意瘦长苍白的手指竭力绞住了桃蹊的衣角,喃喃道:“阿云……”
桃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还留在殿内的小宫人一眼。
小宫人捧着铜盆,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往这边多看。
“……”
桃蹊定了定心神,低声道:“殿下,您累了。”
萧潋意双目紧闭,再没了任何动静。
太医匆匆来过,勉强止住了他的呕血之症,但病因尚不能查。
皇后亦来过几次,带来许多名贵草药,但萧潋意却始终昏迷不醒,她便干脆彻夜不走,如同天底下每一个担忧儿女的慈母那样,守在了萧潋意的床边。
只不过,她也没能守上多久。
郑嫔坠楼而亡了。
夜已深,慈明宫内,皇后卸了凤冠,殿内仅燃一根烛火,堪堪只能照亮她面前方寸天地。
殿门外,慈明宫大女使匆匆走进,附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皇后紧缩的眉头一松,问道:“文壁知道了没有?”
“回娘娘,珵王殿下已知道了,还说要娘娘不要忧心。”
“好孩子。”皇后面色平和下来,伸手拨了拨那烛火的灯芯,“文壁这孩子,哪里都好,只是……缺了一状丰功伟绩在身。”
大女使从眼角觑了眼她的脸色,又从袖中掏出个什么东西,低声道:“娘娘,太师府有信来了。”
皇后的手一顿,抬眸道:“谁给的?”
大女使道:“回娘娘,是老夫人的。”
高太师府,那是皇后的娘家,大女使口中的老夫人便是她的生母,高老太师夫人。皇后默了一阵,接过了信,展信看下去,脸色也随之一分分地沉下去。
大女使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