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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被敌国世子下情蛊后 > 上阳(五)

上阳(五)

沈行藏此话一出, 好似一颗石子落入水面,四下窃窃私语骤然响起。

原本演奏的雅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便听得更加明晰。

国君并没有立刻回话, 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台下的人。

而沈行藏一身华服,岿然立于高台正中央, 面色平静, 唇角甚至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王不近女色很多年了, ”雪龙看向祝扬, 皱眉轻声问,“这是闹的哪一出?”

祝扬面色略显凝重, 摇了摇头, 不发一言,擡头将目光移向宴席另一侧的桓胥,缓缓眯起了眼睛。

议论的声浪一阵接着一阵,直到两侧的私语声都小了下去, 蜀君才咳嗽了一声, 语速缓慢地说道:“中郎将这是何意啊?”

沈行藏微微欠身,回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立即有个家臣拽着个默默侍立在侧的女郎,将她拖到高台中央。

“跪下。”

沈行藏没看她一眼, 径直开口。

月银沙身上衣装朴素, 乍一看上去和王宫里的宫女没什么区别。她身子微微发着抖, 似乎想要擡头看一眼国君的容貌, 便被身后的家臣按着肩膀,一把按了下去。

雪龙皱起眉头。方才月银沙擡头的一瞬间, 她看见了舞姬脸上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的错愕神色。

——月银沙既不知道沈行藏的要将她献给蜀君的计划, 也不愿意委身于蜀君。

雪龙心下了然,脑海里的疑窦反而更甚。

她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坐姿,食物和美酒再也用不下去了。雪龙心神不宁之间,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从桌案下伸了过来,缓缓地覆在了她手背上。

雪龙一怔,擡头去看祝扬,却见对方依然正襟危坐,双眼正目视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幕。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借着桌案的遮掩,祝扬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蜀君的目光在月银沙身上打量片刻,见她跪在地上,死死埋着脑袋,便道:“女郎似乎不大愿意啊。”

他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有点好奇,“擡起头来,孤来瞧瞧。”

众人也都对这位沈行藏口中的“绝色女子”起了兴趣,尤其是诸位世家贵族的郎君,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盼望。

月银沙仍是深深地垂着头,咬牙一言不发。

良久,她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慢慢地仰起头来。

这下,不仅是蜀君还是周围的官员贵族,一齐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良久,有个官员率先反应过来,迟疑着道:“中郎将,这舞姬有点儿面熟啊。下官怎么瞧着有点儿像是鸳鸯楼的花魁......”

他话还没说完,沈行藏倏而开口打断:“这位大人是在质疑本官不顾礼法,私容嫌犯么?”

那官员被他唬得一愣,沈行藏面带微笑继续说道:“况且,将朝廷重犯堂而皇之带到众人面前——本官也不至于傻到这般地步吧。”

他说到这里,挑起眉毛,目光在宴席上扫视一圈,忽而定在祝扬身上。

沈行藏忽然提高了声音:“世子爷,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这便是将话题抛给了祝扬了。

坐在祝扬身边的雪龙有一瞬紧张,祝扬却在桌案底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迎上了沈行藏的目光。

世子爷笑t了笑,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一杯酒饮尽了,这才答道:“这桩案子里,人呢是飞廉卫抓回来的,又是中郎将亲力亲为审的。孤既不知道案件细节,也没见过花魁的面——这个主,孤难做啊。”

“不过么,”祝扬的目光滑过蜀君和桓胥,道,“与其在这儿争论不休,不如请父王定夺,如何?”

自从方才月银沙擡起头来惊鸿一瞥,蜀君的目光便一直流连在她身上,打量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几个臣子争论了些什么,国君一概没往心上去。

“这么多年,王宫中太过清净,孤也时常感到寂寞。”

既然祝扬给了台阶,蜀君便顺水推舟接了话,可还是略显犹豫,“可是孤毕竟还要清修,这......”

“这一点,大王大可不必担心。”

就在这时,桓胥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就在前几日,镜神道长和您说了什么,您不记得了么?”

听到这句话,被迫跪在高台上的月银沙忽然浑身一僵。

饶是她垂着脑袋,脸庞的碎发遮掩了面上所有的情绪,坐在一边的雪龙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月银沙的身子竟然慢慢停止了发抖。

她在原地定了片刻,然后仿佛妥协了什么似的,她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就连挺直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地弯下去些许,就好像一瞬间被抽掉了大半的气力,手指在身旁攥紧又缓缓松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雪龙感觉她在垂下头的一刹那,似乎是落下了一滴眼泪。

众目睽睽之下,宾客们打量着她的神情各异。雪龙远远望着那个跪坐高台正中的瘦削的丶宛若狂风中小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刹那,雪龙忽然很想要冲上前去救下她。然而现实不允许她冲动行事,雪龙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这股冲动,耐着性子继续看。

蜀君浑浊的眼珠转了两下,像是记忆慢慢回回笼,喃喃道:“对啊,对啊......”

“前两日,镜神道长告诉过孤,孤隐约有阴阳失调丶气息亏损之兆。”蜀君的目光凝在月银沙身上,眼中逐渐有了神采,“这不正是采阴补阳的好时候么?”

他这番话说得直白,宴席上的贵族妇人们纷纷面露尴尬。国君却浑然不觉,满意地冲着沈行藏的方向一点头:“那孤便笑纳了。”

沈行藏微笑着冲着上首躬身行礼,低头瞥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月银沙一眼:“大王天大的恩赐,还愣着做什么?”

月银沙垂着头,听不见似的。

蜀君却心情很好似的,挥挥手算是赦免了她。家臣便像是方才一样,一把架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行藏看了身边的女郎一眼,又看了在不远处待命的宫廷舞姬和乐师,忽然对蜀君说:“这女郎能歌善舞,在下官看来,技艺远超宫里的舞姬呢。大王,要不要让她在这儿当场献舞一曲?”

蜀君似乎来了兴致,问月银沙:“可否?”

“......”月银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谨遵大王安排。”

蜀君便又看向沈行藏:“中郎将以为,宫廷乐队给女郎伴奏,如何?”

沈行藏刚想说什么,刹那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朝着祝扬和雪龙的方向看了一眼。

“听说世子爷新娶的王妃,很是擅长奏乐啊。”他看向雪龙,“王妃愿意来试试么?”

雪龙眨了眨眼睛,目光依次扫视过蜀君丶桓胥和沈行藏,最后落在站在高台中央的月银沙身上。

哪里有王妃在宴席上给舞姬伴奏的?这既不成体统,也全然不像话。沈行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明摆着是将她与宫廷乐师进行比较,好借此机会对她的琴技丶甚至她本人评头论足一番。

她本能地要拒绝,然而此时此刻,雪龙看着月银沙,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雪龙知道祝扬的馀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反手用小指勾了勾祝扬的小指,示意祝扬不要担心,然后微笑擡起头来,朝着沈行藏的方向微微颔首。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雪龙说,“恰好我近来新自作了一首曲谱,想来会很适配女郎的舞姿。今日,我便在这里献丑一曲了。”

她转头看向一边的宫女:“给我拿一把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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