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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被敌国世子下情蛊后 > 上阳(四)

上阳(四)

这一晚她睡得不好, 第二日天还不亮,祝扬在她身边稍微一动,雪龙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就要坐起来, 看着祝扬坐在床榻边换衣裳。祝扬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按回了被褥里。

“我吵醒你了?”

祝扬压低了嗓音, 把被角给她掖好, 道:“你不必这么早起, 再睡会儿?”

一来一回之间, 雪龙也醒了个彻底。她摇摇头,索性起身更衣梳妆:“没有, 我本来就已经醒了。”

拉开床帐, 窗外天色是淡淡的青灰,笼着一层白纱似的薄雾,阴沉沉的。

这还是雪龙头一次以王妃的身份参加蜀国王室的宫宴,梳妆打扮都要繁琐不少。祝扬靠在一边, 看着两个女侍走进来帮她簪头发, 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紧张?”

雪龙原先正坐在梳妆台前想事情,闻言微怔, 旋即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点儿场面, 还不至于紧张吧?”

祝扬“啊”了一声, 道:“那就是还在想月娘子的事情?”

这下雪龙没有立即说话, 过了一会儿, 祝扬才听见她低声叹了口气:“罢了,多想也无益, 到时候见机行事才是正道。”

祝扬已经收拾停当了,静静地看着女侍们帮她挽好了发髻, 又细细施上白粉胭脂。女侍正打算画眉心花钿的时候,祝扬忽然开口:“孤来吧。”

两个女侍面面相觑片刻,面露犹豫。就连雪龙也回过头,讶异地看着他。

祝扬站起身,慢慢踱到梳妆台前,朝着两个女侍伸出了手。两个女侍不敢忤逆他,犹豫了一下,又将目光移向王妃。

雪龙叹了口气,朝着两个女侍点点头,两人得了王妃的意思,便搁下手中朱砂,行礼退下了。

起居室的大门打开又关上。雪龙一直没说话,目光追随着祝扬一撩衣袍在她面前坐下,这才缓缓开口:“你会画花钿?”

祝扬在她面前坐下,对着铜镜打量了她好一番,随意地“嗯”了一声:“你不相信我啊?”

雪龙看着他拿过妆台上的各种瓶罐放到眼前摆弄,眼尾弯了弯,笑道:“也是,世子爷平日里熏的香比女儿家还要浓,画花钿这等小事,大概也是无师自通了罢?”

祝扬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从桌上拿起描花钿的笔,细细沾了一点儿朱砂。

他打量着雪龙的妆容和发饰,眼底慢慢浮现出了难以压抑的惊艳。朱砂笔在他手中缓缓转了几圈,雪龙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祝扬低声道:“别动。”

朱砂点在眉心的时候,带来微凉的触感,一笔一笔扫过时落下轻微又奇异的痒。

这一次雪龙没有闭眼,目光一直落在祝扬的脸上,流连半晌,再缓缓挪到他露出的半截苍白劲瘦的腕骨上。

祝扬原先正面无表情地在她眉心勾画,过了片刻,他手上动作忽然一停,神情略有点不自在地说:“你......还是把眼睛闭上吧。”

雪龙眨了眨眼,看见了他耳边有点不太自然的薄红。

做登徒子的时候面不改色,这个时候反倒害羞起来了?

她有点儿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没拆穿他,只是依言阖上了双眼。

最后一笔落下,祝扬搁下笔,道:“好了。”

雪龙依旧闭着眼,故意道:“我害怕。”

祝扬问:“怕什么?”

“你毕竟是个男子,给女郎画花钿,我自然担心你毁了我的妆容啊。”雪龙有模有样地说,“我怕出丑。”

对面的人说:“你睁眼瞧瞧就是了。”

祝扬声音暗含了点儿笑意,像是很满意自己方才的杰作。雪龙不自觉笑了笑,睁开眼睛,朝着桌上的铜镜里看了一眼。

祝扬凑上前来,同她一起看向铜镜里:“如何?”

“......”雪龙看了半晌,这才开口,郑重地叫了一声:“殿下。”

“将来咱们家若是落魄了,便到街上支个小摊,以此为生罢。”雪龙诚恳地转头看他,“你有这个天赋。”

祝扬缓缓地转了转眼珠,在听见“咱们家”三个字的时候,几不可查地弯起了一边唇角。

他在她眉间画的是一朵山茶花。

花枝花瓣分毫毕现,层层绽开,朱砂沾得浓艳了些,衬得她皮肤更白皙,仿佛盛放在白雪里

雪龙轻微地转了转脑袋,正对着铜镜仔细观察,忽然听见祝扬说:“若是给别的女郎画,我就画不出来了。”

雪龙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只能给你一个人画。”祝扬的脸和她的近乎挨在一起,与她的目光一同朝着铜镜里看去,擡抚上她的面颊,“别人么,千金万金都不画。”

雪龙噗嗤一声笑了:“净会说漂亮话。”

祝扬摩挲着她的脸颊,微微掰过她的侧脸,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她鼻尖相抵丶呼吸相缠。

此时天光渐渐攀上天际,厚厚的乌云笼罩着青河城上空,空气中水汽浓厚。

府邸里的女侍和家臣来往频繁起来,恰在此时,起居室的门被人从外敲响了。

“殿下,王妃,车马已经备好了。”君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没听见里面的回话,又敲了敲门,“现在要出发么?”

屋内两人皆是一僵。雪龙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推开了祝扬,走到屏风后头去寻自己的外袍:“祝扬,我们该走了。”

突然被打断,祝扬脸上流露出一瞬的不快。他“啧”了一声,缓缓朝着起居室的大门走去。

君照正欲再敲,起居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拉开了。祝扬负手立在门里,眼神凉凉地扫过君照,揉了揉眉心:“敲门敲一声就可以了,闹t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是在招魂么?”

君照不明所以地看着祝扬,不知道主子大清早在闹什么脾气,犹豫着问:“您又和王妃吵架了?”

“......”

祝扬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又将大门关上了。

-

宫宴设在王宫之中。祝扬和雪龙共乘一车,穿行过青河城的街巷,沿着长街和御道朝着王宫大门里去。

走了没一会儿,雪龙便发现了什么。她掀起车帘,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试探着问祝扬:“我瞧着,这不是去王宫的路?”

祝扬正阖眼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闻言答道:“不,我们今日要走另一条路入宫。”

雪龙问:“为何?”

“今日的寿宴不在正殿举办,而是在王宫后方一处名为‘上阳’的高台举办。”祝扬道,“我们走的这条路,便是直通上阳高台的去路。”

今日宫宴,达官贵人的车马纷纷从这条长街上穿行,飞廉卫已经提前封锁了这条街道,往来行人都不见踪影,大白天里显得格外冷清。雪龙放下车帘,恰好看见祝扬的眉心皱了一下。

像是说起这么一桩事,他心中烦闷似的。

雪龙问:“这上阳高台,怎么了?”

“倒不是说这上阳高台有问题。”

祝扬睁开眼,眉间有淡淡的忧虑之色,“只是,这上阳高台乃是祭祀拜礼专用所设,宫中从来没有在这儿举办寿宴的先例,这也不合规矩。”

蜀君执意要在上阳高台举办寿宴,此事还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平日里对朝中政事全都不放心上的蜀君,这一回竟表现得异常得强硬。蜀君在朝会上大发雷霆,好几个朝廷官员都因此被贬了职,流放青河城外了。

“......当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恐怕不是好征兆。”祝扬喃喃道。

马车缓缓驶出长街,沿着宽阔的一条御道奔驰起来。

巍峨宫城近在眼前,雪龙发现,马车果然没有在上一回她下车的地方停下,而是绕着宫城一路南行,一直到一扇对开的不起眼侧门映入眼帘,车马才停了下来。

这儿看起来极其偏幽,瞧着门里曲折蜿蜒的小径和竹林树丛,雪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铜花园的门口。内宦和宫女服侍着两人下了车,引着祝扬和雪龙往宫门里走。

雨后空气中满是草木清香,周围幽静,却隐约有巍峨雅肃的音乐传入耳中,这是宫廷乐师的演奏。

小宦官隔着半步远的距离走在两人之前,祝扬一直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边。沿着小道走了一阵,前路忽然拐了个弯儿,一座肃穆的高台便出现在眼前。

面前百十级白玉台阶直通台上,每间隔五步便有玉石雕刻成的士兵立于两旁。自下而上望去,高台宛坠云间仙境,丝竹管弦雅正端肃,一时间竟给人以天庭之感。

雪龙正要擡步迈上台阶,祝扬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雪龙不明所以,擡头望向祝扬:“怎么了?”

“待会儿在宴席上,明哲保身最为重要。”祝扬压低了嗓音说,“我会护着你的。”

雪龙微微颔首,祝扬这才复又牵过她的手,领着她登上高台。

他们来得晚,宴席间大多宾客都已经入席了。宦官通报世子爷和王妃到的时候,众人都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向了登上高台的人,看的不是祝扬,而是那位王妃。

这是王妃头一回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公开露面,众人打量着她的目光也各异。好奇的丶轻蔑的丶玩味的各有之,雪龙只当做没看见。

她安静地随着祝扬走到高台中间拜下,再走到旁侧入席。整个过程中神情平静而冷静,像是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议论不存在似的。

直到此时,雪龙才擡起头来打量着高处的蜀君。

相比上一回她单独在宫中面见国君,这一次的国君更加瘦削了。雪龙盯着他,几乎要怀疑一阵风就能将国君吹翻过去。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身子骨已经如此虚弱,蜀君的精神看着却很不错。不仅面上多了几分血色,就连说话声和笑声都多了几分底气。

雪龙想起祝扬之前的话,心中有数。

她环顾四周,见宾客都已经尽数入座,然而蜀君却迟迟没宣布宴席开始。就在此时,一个宦官匆匆跑上来,在蜀君耳边说了句什么。

“公主又病了?”国君神情划过一丝怏怏,叹了口气,“罢了,那就不等了。”

乐师又一次奏起雅乐,舞姬鱼贯而上。觥筹交错之间,祝扬忽然拽了拽雪龙的衣袖。

“你看沈行藏。”祝扬对她耳语道。

雪龙目光朝着高台的对面投过去,恰好看见沈行藏对着身后的家臣说了句什么,似乎让家臣去请什么人。家臣躬身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席了。

雪龙皱眉:“他要做什么?”

只见沈行藏整理了一下衣摆,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高台中间,飞快地看了一言不发的桓胥一眼,然后对着蜀君的方向深深一拜。

蜀君问:“中郎将有何事?”

“微臣觉得,今日献舞的舞姬甚无心新意。”沈行藏朗声道,“微臣有一绝色女子,想要献给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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