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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狗

高皮鞋弯腰,在办公桌下面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方木老是忍不住往他脚上那双亮噌噌的骚红色皮鞋上看。

奇了怪了。

这年头还真有这么杀马特的审美?

虽然方木一向奉行审美自由,但班主任这马上就要退休的年纪,再搭配这非主流红皮鞋,多少有点过于引人注目了。

高皮鞋天天都穿着这颜色的鞋,要不是知道他其实有几十双相同款式色彩的红皮鞋,还以为他一双鞋焊死在脚底了。

就在方木神游到外太空的时候,高皮鞋终于把那些压箱底的辅导资料找了出来。

他把好几本辅导资料摞起来,推到方木面前:“这些是我囤的一些辅导书籍,各科都有,主要以知识梳理为主,再搭配一些难度不大的基础题型,非常适合你这种需要短期内赶进度弥补的学生。”

方木把这堆积灰的辅导资料抱起来:“谢谢高老师,我会抽时间加紧把学习进度补上来的。”

“嗯。”高皮鞋说,“高三新学期的课本和练习册去教导处那儿领了吗,没领的话我安排同学去帮你领。”

方木:“领了,上午课间的时候抽空去领了。”

高皮鞋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他的主动和积极性。

方木等着他继续提问。

然而等了两分钟,高皮鞋也没开口,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用钢笔点着办公桌。

既没让他走,也没让他不走。

方木直接抽身离开肯定是不太好的,但他也不想就这样干站着。

方木只好主动说:“高老师,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

高皮鞋思忖了一会,决定把自己想讲的话讲出来:“方木,虽然在老师眼里你只是我的学生,但从客观上来说,你毕竟是一个有着广泛知名度的明星,是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外界敏感关注的公众人物。”

“老师是怕我在同学们面前有包袱?”方木自我保证道,“绝对不会,我这人很好相处的,私下里绝不可能甩什么大牌脸色。”

高皮鞋:“不是这个。”

经过了一天的观察相处,高皮鞋对这孩子的为人处世有了一些了解,也相信他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

高皮鞋是在其他方面有所顾虑。

毕竟方木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过高的关注度和曝光度,这对一个明星来说很正常,但对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在校高中生来说,未必是好事。

方木面色微僵:“那还有什么?”

高皮鞋尽量用不刺耳的话语说道:“你既然是公众人物,那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某种程度上都会直接关系到三中和我们的班级体,甚至影响到你的同班同学。”

高皮鞋委婉道:“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方木除非是聋了才会听不懂。

其实这些话,他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很多次。

十二岁时他参加荣阳娱乐公司组织的“eight练习生”造星企划的时候,负责人告诉他,你现在是荣阳的练习生,代表的是荣阳的脸面,所言所行绝对不能给荣阳丢脸。

之后他成为“eight少年团”队长,公司高层告诉他,你代表的是整个团。你必须优秀,但不能太独特,这样会遮盖掉团内其他人的光芒,阻碍其他队友的发展,你必须事事以团的利益和脸面为先,言行上圆滑而标准模范,像一颗毫无棱角的光滑鹅卵石。

再然后他名气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经纪人丹尼尔告诉他,你是荣阳娱乐公司的招牌和王牌,你已经可以代表整个公司的对外形象了,时刻记得谨言慎行,不准尖锐,不准特立独行,以免给公司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宁可做普罗大众里的普通人,也绝不可冒险去独辟蹊径做一个灵魂独特的人。

观众一定会喜欢乖巧懂事的五好学生仔,却不一定会接受那些不那么乖巧丶不那么懂事的。

每个人都热爱拿着铁锤,不断地在他头顶敲打他,提醒他。

仿佛只要他稍微失了点分寸,就会立马大惊失色,前仆后继地用黑色麻袋把他严严实实地套起来,防止因他可能的出格而带来分毫的团队利益损失。

只不过这些话从前都是明着告诉方木的,或中立的提醒或严厉的警告,从来不会在乎方木的心情。

高皮鞋作为教书育人的工作者,比资本家有人性一些。

尚且给他保留了面子,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但意思也差不多到位了。

高皮鞋说:“像和同学们吵架打架这些事情,不管什么原因,你都绝对不能沾,我知道班上有些学生脾气不太好,你尽量让着一下,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方木垂下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似乎是有些隐晦的不忿,方木问道:“那如果是别人主动找我麻烦的呢,我也不能还嘴,不能反击吗?”

比如窦积严那种人。

比如在足球场上他公然把足球踢向自己脑门的恶劣行径。

虽然是误伤的,但搁谁谁能不窝火,一点怨气都没有的恐怕是死人吧。

“那也不行。”高皮鞋用钢笔盖敲着桌面,说,“别人没素质是别人的事,你是谁,别人又是谁,以你的身份定位,你觉得你能跟别人混为一谈吗?”

“……”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木突然很羡慕柴炎。

至少柴炎不会窝着自己的情绪,不会让自己吃瘪,更不会舍己为人委屈着自己。

“另外。”高皮鞋扶了下老花眼镜,“像早恋这种事,我理解你们这个年纪比较容易荷尔蒙躁动。”

“但你的身份非常特殊,校方也对早恋一直持不支持的态度,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按耐就按耐,别因为一时的肾上腺素上头而耽误了自己。”

更别耽误别人。

毕竟你这孩子长得就很有祸害小女生的面相。

又是常年活跃在镜头前的,走哪儿都自带明星滤镜,更容易招蜂引蝶了。

过了许久,高皮鞋听到一直沉默的方木低着嗓音说:“我知道了,方老师。”

从办公室出来,方木像是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了一样。

随后,他把怀里重如砖石的一堆辅导资料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方木觉得教学楼里的空气有点闷,他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于是他冲去了楼顶的天台。

然后在天台上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柴二火?”方木睁大了眼,“你怎么在这?”

柴炎坐在天台边缘,繁星点缀的夜幕下,他正弯着腰给脚边的小黄狗喂火腿肠。

闻言,柴炎擡头看了他一眼:“你上来干什么?”

“楼下空气太闷,我上来透口气。”方木说,“现在不是晚自习时间吗,你怎么不在教室上晚自习?”

柴炎:“教室太吵,待着烦。”

方木刮了下鼻子,这新班级的同学们性子都有些过于活泼,每次老师前脚刚离开教室,下一秒就能闹哄哄地打闹起来。

但凡是节自习课,不管是早自习还是晚自习,都能叽叽喳喳个不停。

方木走过去,蹲在柴炎脚边的小黄狗面前观摩起来。

小黄狗有点脏,毛发灰扑扑的,像是有阵子没洗澡了。

不过很可爱,小小的一只,正翘着屁股晃着尾巴吃火腿肠。

方木问:“这狗哪来的,学校里还有流浪狗?”

“不知道。”柴炎平淡道,“可能是家属楼里哪户人家养到一半不想养了吧,把它丢在了学校里。”

方木:“那它为什么不自己找回去?”

这狗要是他,他就算赖也要赖死在那户人家里,总比天天风餐露宿脏兮兮的强。

柴炎轻轻踢了一脚伸着舌头二哈一样的小黄狗:“你觉得它像是个聪明有记性的,能记得回家的路?”

方木赞同地点头:“也是,看着就怪蠢的。”

“不过蠢点有福气。”方木说,“至少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心人来天天喂它。”

柴炎不自在地撇开头:“谁说我天天来喂它了,今天一时兴起而已。”

方木哦了一声,笑了笑,没戳开他拙劣的谎言。

柴炎身旁放着课本和练习册,明显是习惯了晚自习把书和作业带到天台上来看。

为了方便照看流浪狗。

方木想起什么,说:“之前开学报到的时候,班主任在楼梯口踩到的狗屎,是不是就是这小黄狗干的好事?”

柴炎凉凉道:“你问它不就知道了。”

“那算了,我可不会狗语。”方木说,“不过学校里应该也没其他狗了,十有八九就是它干的吧。”

“它有名字吗?”方木问。

“没有。”

方木说:“那正好,我给它现取一个。”

方木揪着头皮思索,他看了看柴炎,冒着被打的风险,说道:“要不就叫它柴大火吧,你和它当个结拜兄弟得了。”

“……”

柴炎撩起薄薄的眼皮:“脑子被驴踩了?”

“我好着呢。”方木逗了两下小黄狗,“柴大火,以后你就有兄弟了,再也不用孤单一狗了。”

“……”

方木把小狗举起来掂了两下,说:“它好轻啊,平时估计吃得不咋的吧,身上都没几两肉。”

柴炎看了眼这没个狗样,不知道算黄色还是灰色的小土狗,说:“你就不嫌脏?”

“我又有多干净,五十步还笑百步干什么。”方木无所谓地笑了笑,但还是听柴炎的话把它放了下来。

逗完狗,方木坐到柴炎旁边,胳膊撑在身旁两侧,擡头仰望夜色。

三中的知书楼是全校最高的教学楼,高度就算放在市里也称得上高层建筑。

从天台上看,能清晰看见校外错综交杂的街道丶灯火通亮的房屋以及熙熙攘攘的车流。

繁华夜景下,尽是车水马龙和人间喧嚣。

但这一切好像都和方木是自动隔绝的,他擡头想像文艺片里一样,放松地欣赏一下浩瀚美丽的星空,可他却一直在走神,眼睛是空茫而没有焦距的。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柴炎淡淡地说。

“你看错了。”方木声音轻松,“我又没什么烦恼,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哪怕是至亲的家人,也鲜少看到他心情不好的一面。

因为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自己选择找个地方躲起来,比如家里的乐器房,一躲就是一整天。

总之不会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到他不好的一面。

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更别提柴炎这个连朋友都不一定称得上的外人。

柴炎盯着他的侧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炎说:“你鼻子变长了。”

方木一僵。

匹诺曹童话里,撒谎会让鼻子变长。

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方木是永远积极向上的,会源源不断给外界带来正能量的。

只有柴炎,这样轻易地看破了他的伪装。

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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