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星被唬得撅嘴,却很快朝他做了个手势,用口型说着:我去买菜,你要不要一起?
范大爷的眼睛明显亮了,狐狸笑一丝一缕地散出来,又恢复了那种让人安心的吊儿郎当,也用口型对她说:我要吃鸡,还要可乐。
行行行,好好好。她粲然一笑,朝他一挥手:走着!
他俩大包小包,紧赶慢赶地回来时,天色恰昏,红红橙橙的天光将层云涂抹的甚是好看。
一屋子疲累的人都逐渐抖擞地醒了过来,张天师与范大爷闲闲地聊天喝茶,一下一下摸着醒盹的猫爷。
剩下的人就挤在狭窄的厨房、穿梭在院落里,忙进忙出地帮着做菜。
就连刚刚恢复了点灵体的李清舟,都腼腆的围着围裙,红着脸,开心的来帮忙。
一个多周没亲自下厨,也没怎么吃顿好饭的谢小星抖擞精神,煎炒烹炸的整了一桌子硬菜!
耗时还费刀工的松鼠桂鱼,勾芡上喜庆热闹的橙红烧汁,热气腾腾的定格在跃龙门的那一瞬;澄黄的蛋羹颤巍巍的,上面的虾仁明红弹脆,还点缀了些鲜绿清香的嫩豌豆;一大盆土豆扁豆烀排骨,边上还贴了一圈带锅巴的锅贴子,愣是让她煮出了猛火大灶的香烂脱骨!
砂锅炖西红柿牛腩,小火煨得满室飘香,馋的阿豪阿乐好几次都偷摸地去掀锅,说要帮她尝尝咸淡,看看熟不熟,烫的嘴里直炒菜;整鸡剁成块,猛火爆炒再加上山珍一大把,激得那鸡肉鲜甜弹牙,仿佛在人嘴里溜达。一个松仁玉米,是孟晓芸的最爱,一个可乐鸡翅,是范大爷的必点心头好。
实在是没素菜,她搞了个简单但是味道超足的蚝油生菜,热油一激满室生香,所有人都不自意的咽唾沫!
知道范大爷喜欢吃鸡,她费劲巴拉的把两块鸡大胸抓煮得嫩嫩的,再趁热一点点撕成鸡丝,拿秘制拌料拌了,满满登登的抓了一大盘;一道老醋花生酸甜爽口、一道拍黄瓜去皮嫩芯,清香逼人;一道凉拌苦菊清热下火,花生芝麻脆香脆香的。
最后再整了一盆碧莹莹的丝瓜鸡丸汤,那丝瓜清香软甜,一股子生猛的夏日余韵。
八热、四凉一个汤,满满登登的塞了整整一桌!还有一坛子滚热的老黄酒,两提冰爽的可乐佐饭!
她家米饭锅小,整整蒸了两锅才够数,高矮齐整的凳子和椅子却不够数,除了年纪大的张天师和脸皮大的范大爷坐着,其他人时不时站起来轮轮班——在桌上吃的,在灶前吃的,在锅里吃的,忙叨的不亦乐乎。
这顿谢小星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阿豪阿乐互相争抢的几乎打起来,你拣我鸡腿我抢你牛肉;张天师吃的吹胡子瞪眼,一边吱溜小酒一边忙叨地往嘴里塞菜,还时不时抹抹胡子怕沾上菜汤;孟晓芸嘴里塞得满满登登的还非要情绪激动的絮叨,气得谢小星拿着纸忙不迭的给她擦,“你咽下去再说话!”
范大爷捧着他的大海碗专心干饭,他夹菜更生猛,一筷子下去菜码立少三分之一,比消消乐都迅速;张恒一面夹一面夸一面还要非拿可乐跟谢小星碰杯,不碰他就小狗失落小狗难过;李清舟本来就性子软身体弱,被众人推着挤着夹着吃不到几口,只会红着脸傻笑,逼得猫爷和谢小星从范大爷手底下夺食,没了命地往他碗里堆。
这顿饭吃没吃多少,抢菜给谢小星累得不行。好不容易吃了快一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吃饱了,帮她把碗碟收拾到厨房,谢小星知道待会范大爷会刷,就堆在那里了。
回过神来,张天师、范大爷和张恒,还在桌边慢慢啜酒,时不时说些闲话。桌子上四个凉菜已经新添过一轮,就酒足够了;孟晓芸晕碳,正蜷在床尾打瞌睡;阿豪和阿乐坐在架子旁的地板上,正在聊天刷手机。
李清舟就晃在她身边,有些局促地互握着双手,温软的看着她。
猫爷学着谢小星,像个围脖似的圈在李清舟脖子上,尾巴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惬意非常。
谢小星摘了身上的围裙,朝李清舟做了个“出去聊聊”的手势。
天已经黑了,谢小星将院子里的灯打开,引着他和它在秋千架上坐了下来。
夜晚的风微凉,温柔的撩拨着人的发丝。谢小星将头发别到耳后,“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并不陌生,甚至有些……”亲厚。
她却没说出来,而是继续问,“你很早就认识我了?”
李清舟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暖。
她从未见过拥有如此温和纯澈眼神的人,甚至让他平平无奇的面容,都显得熠熠生辉。
他点了下头,声音小小却清晰,“我的灵识刚苏醒时,在风灯里就见过你了,那时候你在小黑的身体里——你们一点也不一样。”
“但我很喜欢。”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抚摸着猫爷,很不好意思的,“我没什么亲人,也很难有朋友,除了小黑。我,我可以喊你姐姐吗?”
操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妈到底为什么能下得去手啊!
谢小星热血上头,大手一挥,“叫,随便叫,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亲姐,我罩你!”
李清舟是发自真心的高兴,嘴角不自意提起来。没戴眼镜,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弧度又柔顺又温暖,三分不好意思,十分真挚的轻声喊她。
“姐姐。”
这个“姐姐”,可比单纯喊“姐”的杀伤力大太多太多了!
谢小星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捣了两拳,从嗓子到鼻腔一整根都热烘烘的,头晕目眩,她捂着鼻子和嘴,呼吸困难,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母爱变质”。
猫爷却很不满意他俩的突然亲厚,扒着李清舟的下巴,气呼呼地,“铲屎的不要跟她说话,她看起来色眯眯的,不怀好意!”
谢谢你,猫爷!
有它缓冲情绪,谢小星好不容易逮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胖揍了一顿,这才慢慢老实下来,“刚才做饭的时候,我瞧你跟张天师谈了什么——你有什么打算?”
在变身成僵尸的那一刻,他就正式脱离了六道轮回,沦为了三不管。现在他的灵体刚刚凝聚,还附在招魂铃上,浪荡无依,既像是无名的鬼魂、又像是无主的精怪,鬼生相当艰难。
那个铃铛,此时正挂在猫爷的脖子上,随着它的动作,清脆作响。
李清舟摸了摸猫爷,“张天师说,我和小黑可以去‘有道司’打工。他那儿人很多,五花八门,奇行百道,也会算工资给我——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我现在很开心,也很满足。”
张天师,不愧是您!谢小星欣慰的抹了一把泪,像是将自己的亲儿子托付出去了一般,老坏安慰。
李清舟却抱着猫爷站起来,很庄重地朝她鞠了一躬,“姐姐对不起,我知道小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也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们太多太多,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是啊是啊,对啊对啊!
谢小星唰地掏出手机,“你说的很对,那么——现在咱就来讨论一下报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