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下(终章)
林榆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那时候正在河中央大声呼救,呛了很多水,最后被楚知白救上来的。
经过将近一晚上的寻找,他们的酒都已经醒了。
结果一探脉,他们却发现林榆修为全没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两人一琢磨,一解释,纷纷开始怀疑起了那个所谓的邪神。
正当两人犹豫着要不要询问下林榆那个邪神的具体特征的时候,一个扎着俩冲天辫的小孩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看着很可爱,但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遍布着诡异的黑色鳞片,像是蛇的,也像是别的生物的,并且这小孩看着没有实体,像是一团风一吹就会散掉的雾气。
小孩指着南山怀里的林榆,皱着眉头气愤地对南山说道:“快把他的躯壳交给我,你这个小偷。”
虽然他的表情很狰狞,但是看他那小孩子的外表,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南山看着那小孩,无奈地说道:“你就是林榆说的那个邪神?你现在来找他讨债了?我看着怎么就觉得你反而像个水鬼呢?”
小孩摊了摊手:“水鬼个头!老子是龙,如假包换的龙!你不要诽谤我。不过,我想,我给了他力量,他给我他的躯壳,我们合理交易,没问题吧?”
他说着,头上就冒出了一对触角,身后也冒出了一条黑色的尾巴,那条尾巴看着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尾巴的确非常相似。
南山皱起了眉头,对方的身份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那为什么一定要选在水里?”
小孩打了个哈欠,非常无所谓地说道:“因为我住在那里,这条溪很有灵气,可以带来美好的气运,足够滋养我疲倦的灵魂,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楚知白突然说道:“我有办法给你新的躯壳,绝对好用,只要你肯放过他。”
小孩歪着头想了想:“成交,不过你要是交不出来,我要你好看。”
楚知白笑了笑:“我说到做到,不过,我制作躯壳的材料都落在我家里了,你得跟我们回去一趟。”
回去的路上,南山小声询问着楚知白:“你是哪来的制作新躯壳的方法?封咏怀当初离开之前教授你的?为什么你没和我提起过?”
封咏怀当时没过多久就被他们送给荀望舒处置了,他的下场和澹台湖比起来倒也没
什么,因为缺失重要证据,最后他被遣返魔教了。
楚知白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好,又觉得他那制作傀儡的手法失传了可惜,所以……”
南山非常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看着显得有些幽怨,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说来也是巧,林榆溺水的那条河名叫灵溪,传闻是当年陈司巧功成后到飞升前隐居过的地方,就在浮梁城内。她当年“灵溪真君”这个名号也是从这里而来。
等他们回到宗门的时候,宗门里馀下的人已经自发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院子里显得干净整洁。
小孩站在门前看了看宗门牌匾,又摸了摸脸上的鳞片:“我听过你们,阿月和我提起过,露陌宗?他说你们很特别。”
南山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就比家徒四壁稍稍好些。小小寒舍,哪比得上其他那些大宗门富丽堂皇。”
楚知白听着这话,莫名觉得一阵脊背发凉……南山似乎有点生气?待会儿把这邪神打发走再说吧。
进宗门之后,他们和陈司巧撞了个正着。陈司巧和小孩互相打量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大笑了起来。
陈司巧笑了老半天才停下:“阮秋弘,你也有今天?看看你这幅样子,真是可笑。你居然连完整的人样都维持不了了?”
林榆虚弱地询问道:“师姐,你认识他吗?你们以前一块儿的?”
陈司巧看着林榆那苍白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和晏殊礼……咳咳,有关联,说起来,你的修为呢?”
阮秋弘摇了摇尾巴:“我夺舍他的时候被我带走了,待会儿会还给他。”
陈司巧一阵摩拳擦掌:“你知道吗?他是我师弟,要是他出什么差池,我要你好看。”
阮秋弘愣了一下:“你确定吗?你师弟?你一大把年纪了,他是你师弟?你师父又是谁啊?哪个神人能管得住你?”
陈司巧指了指南山,阮秋弘愣住了,片刻后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不这躯壳我还是不要了。”
阮秋弘说着就要逃,但楚知白拦住了他,他笑了笑:“来都来了,让客人空手而归怎么能行呢?反正做一具全新的躯壳出来也很容易是吧?你要一起来吗?”
楚知白在回房间之前向南山发出了邀请,南山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
过了许久楚知白才出来,这时候,陈司巧早和林榆就已经离开了,宗门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南山。
他给阮秋弘换了一具看着还挺不错的躯壳。身长八尺,相貌称得上俊秀。
在南山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的注视下,楚知白慌忙解释道:“这是他自己的要求,和我没关系,我本来只想给他弄一个小孩子的外形的。”
阮秋弘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他说得没错,不说了,修为还你,林榆,我先走咯,我要回去找我阿月了,不和你们一起,不然我脸上好不容易新长出来的鳞片早晚被陈司巧薅完。”
人都散去,只留下楚知白和南山俩人面面相觑。楚知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南山直接往自己房间走了过去。
楚知白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房间。南山往床上一坐,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跟着我一起过来做什么?让你来了吗?”
楚知白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是真的担心你会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南山挑起了眉头:“你担心?你问我一句不就行了?嗯?再说他那门手艺确实吸引人,要是换我我也想学。你让我碰上什么事多和你说说,你自己总也得拿点诚意出来吧。”
楚知白心虚地挠了挠头:“这样吧,要不……我明天教你怎么制作这傀儡?不是正好明天要给弟子们放沐吗?我们也借着这机会好好休息几天。”
南山脸上的神情这才稍微好看一些:“这还差不多,说起来,你觉得这次正道和魔教会打多久?我觉得,可能要不了几天,他们就握手言和了。”
楚知白不明白他的意思,迷茫地摇了摇头,他也走到床边坐下,迷茫地说道:“我对这方面没什么见地。”
南山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测,我赌魔教那些坚持正道和魔教无法融合的守旧派没了澹台虎和封咏怀就是一盘散沙,我赌我宣布退出魔教么一对他们産生一定鼓舞作用。如果我接收到的消息不错,从我们回来那天起,魔教有些人就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
其实放在当年,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看澹台虎不爽,想把澹台虎扳倒。却又迫于澹台虎在魔教里权大势大,他想打压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能有如今的结果,于他而言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无论如何,至少钱文静站在他这边,只要钱文静能尽快回到魔教,那么一切大概就可以尘埃落定了。
这份承诺时隔多年才得以实现,还是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实现的。
南山突然笑了笑:“如此看来,师父当年要求我回到魔教,大概也只是放我一条生路的幌子。其实包括她在内,连我自己也没有指望过我可以成功,还挺……幸运的。”
楚知白摇了摇头:“如果只用幸运两个字就把你曾经付出的努力一笔带过,那是否会有失偏颇呢?”
听完他说的话,南山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
他捧着楚知白的脸,有些错愕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楚知白瞪大了眼睛:“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钱文静和我说过,你以前做的那些事。”
南山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和她又见了一面?老实交代。”
楚知白有些纳闷地说道:“就是不久前,她希望我可以帮她找个人的时候,我找她问的,她跟我讲了好多。对了,照你的说法,林榆应该不曾有一个未来的他给他指点迷津才是,那为什么他说他看见了修真界的颠覆?”
南山摊了摊手:“那小子说他可以看见未来发生的事。至于他什么时候和阮秋弘做的交易,我完全不知,他也不愿意说。”
后来,的确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魔教那些曾被他培养过的人,夺得了话语权,那些人选择归顺了正道。
而后,又过了数十年时间,这片领土遭到蛮夷入侵,被打到退无可退的凡人皇帝终于向修真界发出了求助。
这条横亘在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坎才终于被彻底抹除。这就是所谓修真界的颠覆。
他们的往后馀生,还有很长很长,无论曾经分别多久,今后百馀年,乃至千年的时间,他们都可以一同度过。
一起见证人的兴起,作为统治者的君王没落丶让权,直至彻底消失在这方领土的历史长河中。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他们和凡人讨论如何人回复秩序,们文明得以在无法磨灭的气节中延续。
到最后,作为领导者的依然是凡人,不过,是成千上万个普通人。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