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赌坊门口出现两个奇怪的人。一个是身着长衫的少年,看起来瘦弱而娇小;而他身边的男子则眉目冷冽。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格外显眼。
那名身着长衫的少年低声说:“沈大人,我们何时进去?”
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奚乔,她和沈策出现在此处还都是萧景出的馊主意。
这还要从萧景年少的荒唐事说起。
他常在京城赌坊下注,几乎都是败绩。萧景一输便佯装手气不佳,改日再来。这一来二去赌坊老板也坐不住了,遂联合各大赌坊一同下令萧景不得入内。
于是,萧景便把去赌坊之事安排给了她和沈策。
奚乔也只得穿上男装走一趟赌坊。
她暗自腹诽萧景不是君子,输了就是输了,还说什么手气不好。
许是赌坊的人见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进来,便派了几个下人过来。
奚乔一擡眼就见到几个下人堆起笑脸相迎,“我家老板看两位阁下在此处久立,不知是遇到什么困难?”
她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面无表情的沈策。
沈策似乎是收到了目光,道:“敢问几位,这赌是如何赌?”
他此话一出,不止是面前的下人愣住了,连奚乔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若不是有人在场,她都快笑得直不起腰来。
在人家赌坊的门口问怎么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砸人家的牌子。
但从沈策的口里说出来,奚乔却只当是他在请教别人。
她心又凉了半截,看来沈策也不会赌。
没到一会,他们就被方才那几个下人赶了出来,还放言不许再踏进这赌坊的门。
显然是把他们当作对家来找茬的。
任凭奚乔如何解释,那些人也不听,权当是来找不痛快的。
奚乔坐在石阶上,郁闷得很,“沈大人,方才你就不该说那句话。”
看吧,现在连赌坊的门都进不去,还拿什么赌。
反观沈策还疑惑地说:“我本就不擅赌,适才也只是想请教一番。”
沈策也只是真的想向那几人请教赌术,至今也不理解那几人会驱赶。
“算了,我们回驿站再从长计议。”奚乔拍了拍衣裳,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奚乔无心看路,总想着要如何才能拿下那处别院,好几次都快撞上迎面而来的马车和两侧的小摊。
而身旁的沈策总能及时地护住她,“看路。”
沈策看着琳琅满目的小摊,随口一说,“奚乔,上次那支发簪不好看吗?”
奚乔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认真思索一番,“好看啊。”
“那你怎么不戴?”
奚乔笑着说:“那支发簪太贵重了,不舍得。”
她孑然一身,流浪于世间各地,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戴着那支发簪反而过于招摇。
沈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刚回驿站就正好碰见坐下喝茶的萧景,奚乔便把在赌坊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沈策啊沈策,你也有今天。”萧景翘着二郎腿,捧腹大笑。
奚乔敲了敲桌子,“说正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赶到李循府邸的时候,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成废墟了,确切地说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府邸,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搜出什么证据。”
萧景放下茶杯,敛眸沉思。
“况且,我进府搜寻一番,除了陈旧的屋子,几乎什么也没有。”
奚乔道:“会不会是昨日那个蒙面人?”
昨夜让他逃走了,可疑人物她如今只能想到他。
“对了,昨夜押回刺史府的那批黑衣人有问出什么线索没?”
沈策摇摇头,“在押回路上都服毒自尽了。”
其他两人一听,悚然不已。
那批黑衣人至少有五十馀人,一夕之间就丧命于此,听者难以接受。
沈策又继续说:“昨夜我去查看过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背上的箭矢都为殷红色。”
“殷红色?”萧景的手摩挲茶杯边缘,挑眉一笑,“看来这批黑衣人与张家有关咯。”
想起昨日那逃跑的蒙面人,他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各大世家铸造的箭矢颜色不一,这归根到底都是所选的铸造师有所不同,张家的铸造师是出自他们张家,是以箭矢为殷红色。
不过,这也可能存在栽赃嫁祸。
奚乔冷声道:“又是张家的人,张敞就这么藏不住马脚了吗?”
自从她得知父亲的死跟张家和明察脱不了干系,她就没有好脸色。
萧景道:“这次还真不是张敞,是张衡。”
“张衡?”
萧景解释道:“张家的死士是由张衡掌管,插足此事的话也是张衡派来的。”
“那个张衡你应该也见过,演武堂和沈静俭不对付的那个侍郎。”
她自然是知道此人,没好气地说:“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
萧景惆怅地说:“他只是现在不好相与,以前……算了,往事不可追,我们来聊聊赌坊的事怎么解决。”
于是,他放下腿,正色道:“我这里有个好方法。既然我们去赌坊赢回来行不通,那我们直接把那处别院买回来。”
他话一说完,还为自己沾沾自喜了一把。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萧景还是找到了应对之策。
奚乔一句话打碎了他的想法,“买下来?你知道那处别院要花多少银子。萧大人,就算你家财万贯也不能如此挥霍。”
“我们还是想想其他法子。”
萧景道:“这是最快的法子,难道你不想早点翻案吗?”
他的一句话直击奚乔的灵魂,坚定而又有力。
***
次日,萧景便带着银两前往赌坊。
他这身上的银子还是变卖自己带来的几件锦袍绸缎而来,毕竟他来宿州也没有带太多银两。
他一踏进赌坊的门,老板就认出了他。
老板惶恐地将他迎了进去,奚乔则在后面轻笑。
进了里屋,萧景开门见山,“掌柜,我今日前来是想买下城郊的清风小院。”
那掌柜像似见到索命的厉鬼,哆哆嗦嗦地说:“萧郎君,您……别开玩笑了。”
“萧郎君,不是我们不卖,那清风小院乃是王凝抵小店的债,这……买不得啊。”
鬼知道这位萧小将军是不是又要折磨他,京城各大赌坊都知晓他的行事作风。
萧景不紧不慢地从袖口里拿出银两递给他,“我是认真的。”
“这些银两可够买下清风小院?掌柜也可以直接说王凝欠了多少债,我来赎回小院。”
望着掌心里的银两,沉甸甸的。
掌柜也不知他为何非要买下这清风小院,只得一五一十地托出,“清风小院按理说是不属于王凝的,王凝是霸占了自己姐姐丶姐夫家的财産,这个……我们并不好卖。”
“萧郎君,您……再考虑考虑?”
萧景道:“我都知道,你就说这银子够不够?”
掌柜见他面色没有波澜才低头清点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摆在他手上,让他喜不胜喜。
“萧郎君,这些足够了。”
***
他拿着一张地契轻叩木门。
“吱嘎”一声。
那道门被一只干瘪的手打开,“谁啊?”手的主人擡眼一看,见来人又是昨夜造访的三人,猛地关上门。
门此时被萧景抓住,还露出半截来,“林尘,你不想看看我们带来了什么吗?”
门内的林尘似乎是很不满他的行为,他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带来了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说过了你们不要再来寻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也不知他是说给门外的人听,还是为了麻木自己。
奚乔及时拉住他,厉声质问,“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你知道却不敢说?难道你真的只想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土房子苟且偷生吗?亦或是看着你自己的大人死不瞑目?”
林尘:“我……我不知道。”
趁着他愣神之际,萧景打开木门走了进去,“你既作为李循的管家,肯定是知晓一切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隐瞒当年事情的原委,但还是多谢你告知线索。”
他拿出地契摆在桌上,“这是你妻子留下的小院,如今是真正地属于你了。”
林尘瞧见桌上白纸黑字的地契,猛然一惊,“这……这是地契?怎么在你们手上?”
奚乔道:“当然是从赌坊老板那里买下来的。”
林尘拿起地契一看,此时纸上的名字俨然是他。
“既然你不愿多说,我们也不勉强。”
说罢,萧景朝外走去。
而屋里的奚乔却愣住了,就这样走掉了?
一旁的沈策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连忙拉着奚乔出了屋子。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找他问清楚吗?怎么要离开。”奚乔拦下他,问道。
萧景拂开她的手,慢悠悠地问:“你觉得你现在逼问他,他会说吗?”
“地契都已经交给他了,他有什么不能说?”
萧景留下背影给她,“等他想说的时候自会来寻我们。”
想说的时候?那要等到何时?
萧景似乎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转身朝天摆了摆手,“等不了多久的。”
等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沙中,奚乔和沈策才紧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