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破云甚至于能听见自已心脏突突的跳动声，坂田的枪口压得他的胸膛微微凹陷。
透过军装布料，他能清晰感知到枪管螺纹的触感。
这支南部十四式的准星还沾着没擦净的血垢。
"太君..……咳咳...……"
武破云剧烈咳嗽着让身体震颤，顺势将手掌贴上冰凉的枪身。
"卑职高烧说胡话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扫荡青龙寨……"
喉结滑动时扯动颈侧结痂的刀伤，暗红血珠渗进纱布网格，在暮色里宛如诡异的符咒。
坂田突然用枪管挑开了他的病号服领口，暴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贯穿伤。
那是在浊水河的战斗中被佐藤用三八大盖留下来的伤口。
此刻粉色的新生肉芽正在枪口下急促起伏。
“武桑昏迷时说了三遍'灰鹞归巢'这几个字。"
坂田俯身凑近，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瞳孔里针尖般的寒光。
“这是我们关东军情报处的暗语，去年满洲里……”
窗外骤然传来蒸汽卡车的轰鸣，震得铁架床微微颤动。
武破云借着噪音掩护，让冷汗顺着眉骨滴在床单上。
他也不清楚自已睡觉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说梦话。
也许是因为过于怀念曾经的安宁，梦里说着灰鹞归巢的胡话，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坂田太君，明鉴啊。”
武破云忽然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露出被爆炸时硝烟熏黄的槽牙。
“您上周赏的《枕草子》里，不是有首和歌'鹞鹰掠过雪原'？”
被单下的左手悄悄摸向褥垫夹层，那里藏着已然从空间里召唤出来的放血匕首Jagdkommando。
坂田的拇指扣上击锤，黄铜弹壳在弹巢里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
两人同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木屐的脆响。
井田樱子哼唱的《荒城之月》，混着饭盒碰撞声渐近。
她来的有些快，应该是医院早已经给准备好的吃食。
坂田的枪口突然上移，贴着武破云的下颌线擦过，带给武破云金属的冰冷触感。
坂田脸上神情也是瞬间柔和了不少，仿若先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武桑，先吃饭吧。”
井田樱子捧着鳗鱼饭的食盒出现在光影交界处。
她身后，年轻护士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绷带。
武破云瞳孔骤缩。
那半截绷带的系法，分明是地下党惯用的三长两短。
“小郎君，你先吃吧。”
井田樱子与坂田小郎一起吃饭的时候，年轻护士俯身给武破云重新包扎伤口。
“武桑，你能自已吃吗？要不，我喂你吧？”
井田樱子端了食盒站在病床边上。
武破云倒是想啊，想起坂田刚刚抵在自已胸口的王八盒子，他没有造次。
招呼护士扶着自已坐了起来。
接过食盒的时候，很明显的，井田樱子细腻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掐了掐，然后画了一颗心。
这鬼子娘们，挺会玩的。
晚饭吃过。
井田樱子要离开的时候，武破云本以为坂田接下来的审讯又会继续。
不曾想。
坂田只是安抚他几句好生养伤之后，与井田樱子一同离开。
“小野君，你和武桑先前是不是在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井田樱子观察力惊人。
她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坂田小野往枪套里收枪的动作。
坂田不会无缘无故拔枪。
除非它与武破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不拔枪的不愉快。
“没事，我使计试了试他的忠勇。”
井田樱子没有去询问坂田的试探有什么结果。
而是笑道：“小郎君，我可记得，你和山本司令对武桑的试探，不下三次了。
“试探多了，会不会引起武桑的反感，从而导致对我们皇军的起了反感的心思？”
坂田无奈道：“这个道理，我懂，但是，如今敌我在战场上处于相持状态，我们做情报工作的，不得不谨慎啊。”
“小郎君，你怎么做，我都是支持的，刚刚只是一个旁观者的提醒而已。”
“嗯！”
“小野君，你还会继续审讯武桑吗？”
“不用了，待他身上的伤势痊愈，我和山本司令找他一起聊聊即可。”
这对井田樱子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井田樱子一个侧回头，看一眼武破云的病房方向。
却是惊的坂田迅速收回看向她背影的目光……
……
年轻护士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离开的时候，顺手把病房的金属门给关上了。
武破云在床上安静了躺了一会，确认走廊上没有人走动的声音，自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展开了，纸条上什么内容都没有。
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淡淡的柠檬清香味。
武破云曾经吐槽过地下党等人都爱用这种简单的隐形墨水写字传送情报。
难道小鬼子想不到？
不曾想。
有朝一日，自已就收到了这样的情报纸条。
下床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纸条凑近过去之后，很快就显现出来一行文字：破云兄，三日后晌午，城东北永安寺相见。
破云兄？
这语气，武破云只想到一个人，李云龙这位自已曾经的偶像英雄。
三日后的永安寺？
武破云记得自已让小娘子带口信约的石子林，也是三日后的永安寺许愿池。
这下就有得热闹了。
纸条即将点燃的瞬间，武破云又缩回了手指。
除了有着钢筋窗条、没办法打开窗页的玻璃窗户能透进来一些光线之外，这就是一处完全封闭的密室。
鬼子在医院里准备这样的密室，除了用来保护重要人物之外，也就是用来关押重要的嫌犯。
武破云也不清楚自已现在究竟是嫌犯还是重要人物。
坂田的审讯被井田樱子打断之后就没了下文。
武破云不清楚坂田究竟是怎么想的。
三日后的永安寺，自已是否能不能准时到达，武破云也不能确定。
【懦夫】
【你睡得挺香啊】
【梦里喊了不少女人的名字】
【什么波多野结衣……】
【本统子还以为你会喊出井田樱子的名字呢】
【那么】
【坂田先前就不会再是试探】
【而是直接开枪取你性命】
【坂田对于井田樱子这位嫂嫂的迷恋已经到了无可自拔的程度】
【它不会允许你对井田樱子的亵渎】
【……】
【啊】
【多么好的机会】
【本统子还以为可以更换一位真正的英雄当宿主】
如果不是统子的突然开口，武破云差点忘记了自已还有这么一位统子。
统子应该是从召唤Jagdkommando的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了。
絮叨还在继续。
【懦夫】
【驻守医院的宪兵队鬼子兵】
【还有特务处的鬼子特务】
【它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医院厕所的爆炸上】
【你发展雄威的机会来了】
【拿着你的Jagdkommando，走出病房吧】
【外边的鬼子医护人员】
【还有那些在医院疗伤的鬼子重要人物】
【去吧】
【去用你手中的Jagdkommando刺死它们……】
统子的提议很不靠谱。
但是，武破云不得不承认，它给自已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