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特务在河源城外悬山寺伏击小鬼子,射杀三个鬼子特务与五个宪兵队鬼子兵的消息很快就在山城见报。
这样的嘉奖报,山城方面不止要求中统与军统各部学习,还特意分发给了八路各部。
李云龙特别关注河源城的消息。
拿到报纸之后,硬要赵刚给他念标题有“河源城”三个字的所有报道。
窑洞里的煤油灯将李云龙那张黝黑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八仙桌上摊开的《中央日报》散发着油墨气息,赵刚扶了扶眼镜,指尖划过铅字时在报纸边缘留下细微的褶皱。
"念啊!"
李云龙很是不满的吼吼道:"这破报纸还能把老赵你的舌头给捆了不成?"
“行,我给你念,你说你,如今大小也是个团长,就不能多学点字?”
李云龙一个劲的催促道:“我说我的大政委,你就别扯其它的了,快给我念念这次的报道。”
赵刚没理会他的暴躁,借着从木格窗棂透进来的晨光仔细辨认字迹:"……军统特工于河源城外悬山寺设伏,毙敌特务三人、宪兵队五人……
“老李,这次的报纸上有关河源城的报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军统特务在城外悬山寺伏击鬼子,杀了三个特务,还有五个宪兵队鬼子兵。”
李云龙顿时对报道失去了兴趣:“哦,原来是山城那边又在吹牛皮,我还以为是有关我武兄弟的报道呢,这种报道,没意思。”
“其实也与武连长有关。”
赵刚指着其中几行字说道:“此处特别感谢河源城治安军某连长的大力相助……”
李云龙一巴掌差点把桌子给打翻。
"放他娘的屁!"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腰间皮带扣撞在桌沿发出"当啷"巨响。
他抓起报纸抖得哗哗作响,已经开始有些卷边的纸页几乎要贴上赵刚的鼻尖。
"这他娘的就是在点武兄弟的名啊!你看看这'某连长'三个字,就差把武兄弟暗地里帮着我们打鬼子的消息刻在鬼子脑门上了!"
窑洞里的土腥味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赵刚注意到李云龙太阳穴上的青筋在跳动,就像当年苍云岭突围时看到坂田联队队旗时的模样。
他伸手想按住对方颤抖的腕子,却被猛地甩开。
"老李你冷静点!"
赵刚的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武连长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不清楚。军统这招借刀杀人,说不定是军统和武连长商量好的呢?"
李云龙更是抬高了声音:“放屁,这种事情还能商量?
“某连长?
“他们这不是在暗指我武兄弟帮了他们军统吗?河源城里的小鬼子如果看了这篇报道,会怎么想?难道还给武兄弟颁发嘉奖不行?
“他们这不是明晃晃的借刀杀人吗?”
赵刚劝道:“老李,你别这么急啊,也许当时在场的不是武连长呢?”
李云龙根本不想听赵刚的劝阻,吼吼道:“政委,我这次可是跟你说定了,如果真是武兄弟遭到军统特务陷害,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去河源城里救他的。
“你这次可别再阻拦我。
“上次武兄弟因为过于信任我们,差点在浊水河边被鬼子包了饺子。
“我们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赵刚态度仍旧坚决:“老李,如果你真要去救武连长,那也得先向旅部报告。”
“报告个屁,我真要是报告了旅长,他还会让我去?”
“你不报告旅部,我不会同意你去。”
“你不同意也没用,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你只负责管生活,你管不了我去救人的事。”
赵刚顿时急了:“老李,你这样……”
“行了,大不了我救回武兄弟之后再去被服厂绣花,这事就这么定了,和尚,狗日的还没有起来?和尚,人呢?”
“连长,你叫我?”
魏和尚一脚踏进门,发现赵刚也在,又缩回去喊了一声报告。
“行了,以后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和尚,你赶紧去区里找武工队的人了解一下河源城的近况。
“尤其是侦察连的武连长,一定要搞清楚他最近怎么样。”
“明白!”
魏和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刚想阻止都来不及……
……
武破云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迷糊中听到有人在用鬼子话交流。
"本当に大丈夫ですか?脳波検査では..……"
"鼾をかきながら昏睡状態とは..……"
破碎的对话在走廊回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武破云猛然收住鼾声,喉结在纱布缠绕的脖颈处滚动两下。
他故意让呼吸变得短促紊乱,垂在床沿的手指微微抽搐,像极了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重伤员。
睫毛颤动间,他瞥见窗边白大褂晃动的衣角。
暮色正沿着河源城的天际线漫延,将病房染成浑浊的暗金色。
坂田小郎的军靴在水泥地面叩出规律的节奏,这个特高课少佐总喜欢用鞋跟碾灭烟头,此刻他指间的"金蝙蝠"香烟已经烧到滤嘴。
山本一木不在,只有坂田小郎在。
让他惊讶的是井田樱子竟然也在。
"武桑,醒了?"沙哑的呼唤带着试探。
武破云适时睁开眼,让瞳孔维持涣散状态,直到井田樱子的和服腰带映入眼帘。
浅葱色绢帛上绣着山樱花,随着她俯身的动作垂落在铁架床边,散发出淡淡的伽罗香。
这位本不该出现在战区医院的娇贵金丝雀,此刻眼里隐隐的闪着泪光。
“如果不是要来医院检查,我都不知道医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井田樱子掏出绣着家纹的手帕,却在触及武破云额头的瞬间被坂田挡住。少佐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横亘在两人之间,像道森冷的铁栅。
武破云自然而然的朝着坂田小郎感激的笑了笑。
故装有气无力的样子说道:“坂田太君,卑职失职,才让医院遭受到爆炸突袭的。”
坂田小郎安抚道:“武桑,这并不是你的失职。”
医疗兵推着器械车哐当驶入,血压计的汞柱在玻璃管里剧烈跳动。
武破云感受着冰凉的听诊器滑过胸膛,故意让喉间溢出痛楚的闷哼。
绷带下的枪伤适时渗出暗红,在医生掀开纱布时引得井田樱子倒抽冷气。
"新傷が旧傷を引き裂いている!"
医生摇头记录着,钢笔尖在病历本上划出沙沙声响。
武破云偏头看向窗外残阳,那里映着凌晨爆炸案的硝烟。
他亲手布置的雷管,此刻正化作他病历本上的"爆風による外傷"记录。
当井田樱子说要出去为他和坂田小郎准备晚餐时,武破云注意到她攥紧的襦袢衣袖。
她的腕骨上,淡青色血管随着脉搏急促跳动,就像她在悬山寺蹲下去要解开武破云腰带时颤抖的指尖。
而现在,她转身带起的微风里,有坂田身上若有若无的显影液味道。
病房铁门闭合的余音在病房里回荡。
坂田忽然抽出南部式手枪,子弹上膛时的部件碰撞声清脆可闻。
枪口缓缓划过武破云吊着输液管的手腕,最后停在他心口位置。
少佐用中文低语,每个字都像在推弹上膛。
“武桑,你在昏迷时说的梦话,可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