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破云再次见到坂田的时候，它是和山本一起走进武破云的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被坂田军靴带进来的血腥味冲散，左手始终按在枪套上，金属搭扣在晨光里泛着青芒。
其实武破云挺想问问坂田会怎么处置那个仇恨华夏人的随军女护士。
先前隔着换药室的磨砂玻璃，他分明看见那姑娘被宪兵拖走时咬烂的嘴唇，死命趴在玻璃上以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不肯离去的时候，带血的唾沫在玻璃上拖出蚯蚓状的痕迹。
当然，聪明如他，肯定是把这种不该多问的闲话憋在心里。
而是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敬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山本司令，坂田太君！”
“嗯！”
坂田四处张望，山本则是直接走去床边坐了下来，手掌很是自然的探进了被窝里。
挺暖和的。
“武桑没怎么出去走动？”
“我这蹩脚的岛国话，出去了也没有人能交流。”
武破云咧嘴笑着露出犬齿，故意把"蹩脚"两个字念得滑稽。
他瞥见山本正在翻检床头柜上的《源氏物语》，书页间夹着歌舞伎町的艳俗明信片。
“最多就是到护士站溜达溜达，两位太君都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就女人这点爱好。”
最多就是到护士站溜达溜达，两位太君都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就女人这点爱好。”
就女人这点爱好？
坂田和山本同时想到了豆腐脑店的那位小娘子。
照例，坂田问了那天厕所爆炸，还有今天病房爆炸的事情。
武破云根据自已当初所设计好的剧情编了些故事情节讲给坂田和山本听。
两人本就早已经相信武破云的忠勇，没有发现武破云所说的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也就没有多加深究。
但当坂田转身时，武破云看见他后腰别着个眼熟的香囊，杏色缎面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樱花——正是护士站那个圆脸姑娘的针脚。
武破云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餐时间，街角卖粢饭团的老头正在收摊，竹匾底下压着半张《申报》。
从小娘子留下的那些资料里，这个摊位的老板原本应该是军统行动队的特务。
现如今过去了好几天，武破云也不清楚军统是否已经换人。
遂故意过去拦住小老头收摊，要了一个江浙沪一带的风味早餐，卷着油条的糯米粢饭团。
当小老头递过粢饭团，武破云看到了他右手虎口的老茧和中指指关节的突出。
军统竟然没有把这个据点的人撤走。
不知道是因为相信武破云会信守承诺呢，还是因为疏漏。
“连长！”
曲波背着三八大盖，远处还站着狙击小分队的几个队员。
“你们怎么在这里？”
待卖饭团的小老头走远，曲波才跟着武破云边走边说。
“你被小鬼子弄进医院去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决定轮着班的来医院这边转悠，如果这两天还不见你出来，我们就准备冲进去要人了。”
“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
吃完饭团的武破云很是惬意的伸了伸懒腰。
医院里三天，他被禁制在二楼的病房和走廊那点区域活动，身上都快闷出霉来了。
“帮我回营房拿一套便服送来永安西街的扬州澡堂，我这一身都臭了，先去洗个澡。”
洗澡，并不是武破云真正的目的。
永安西街新开的这家扬州澡堂，跟别的澡堂子不同。
这家澡堂子多了一个修脚捶背的二楼雅厅。
武破云就是奔着这二楼去的。
泡过澡堂子，再搓了背，全身舒坦的武破云穿着短裤、趿着拖鞋往二楼走。
原本以为二楼不会有很多人。
掀开二楼厚厚的帘子，才意识到自已错的有多离谱。
大多都是三五熟人一起来的，斜躺在那里抽着大烟，身边风尘女子捶着腿，偶尔说点带荤的玩笑话。
也有直接伸手在风尘女子身上铆足劲乱摸的。
他们是出了大洋的，不铆足劲的摸，摸不回给出去的大洋价。
这还不到晌午呢，就招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如果是到了下午，岂不是更多？
果然是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总是有人懂得赚票子的。
武破云没有抽大烟。
甩出两块大洋。
一枚给修脚师的，还有一枚是赏金，这让二楼的老妈子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
澡堂子的客人是多，但像武破云这样出手大方的并不多。
亲自送点心过来的老妈子微微屈身站那里陪着笑脸。
“客官，可有熟悉的捶腿姑娘？”
武破云确实有一个“熟悉”的，她在军统的雅号就叫做“风尘女”。
除了这么一个雅号，武破云并不知道其它的情况。
没有贸然寻找这个风尘女。
而是让老妈子随便安排了一个捶腿敲背的女子，享受一番之后，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午时，赏给那风尘女子一枚大洋之后离开。
【懦夫】
【这就走了？】
【刚刚那修脚师傅可是地下党一把刀】
【他手上那把修脚刀，不止修脚麻利，杀人更是利索】
【你不与他结识一番？】
【以后也好通过他给地下党提供情报啥的】
【帮助了地下党】
【才不枉你来这一趟啊】
【……】
有时候，武破云真怀疑统子脑子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总是能想出一些武破云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让人啼笑皆非的主意。
但是。
统子的这个情报倒是非常的有价值。
没想到这么一家新开的澡堂子里边竟然卧虎藏龙，不止藏着军统的“风尘女”，还藏着地下党的“一把刀”。
这两个名字，武破云可是早就熟悉。
特高课河源城特务处的据点在永安街上的时候，武破云单身直捣黄龙，突袭特务处的时候，所获取的一些机密资料上没少见这两个名字。
武破云是真没有想到这么鼎鼎大名的分属两个不同阵营的特务竟然同时出现在这么一家澡堂子里。
武破云没有听从统子的骚主意，留下来多和修脚师傅聊聊。
他还有事。
李云龙，还有石子林，都在鼓楼北巷那边的永安寺等着自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