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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施童跃边咋舌边拿胳膊肘撞了撞仇邈,“某人的眼珠子快要黏到我哥身上去了。”
明明暑气在四处逸散,仇邈却热得不行,脸颊和脖子通红一片。
正好这时有桌客人要结账,仇邈摸起抹布就过去了。
施童跃见她如此不禁逗……就更喜欢逗她了,于是如影随形。
施童跃:“你说刚刚要是被你男朋友看见……他保准吃醋。”
仇邈:“男朋友?”
施童跃:“成绍焱不是你男朋友吗?”
仇邈拿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瞪他:“你别胡说,成绍焱他喜欢我朋友,至于我嘛……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施童跃比刚刚还要来劲,“谁呀,说来听听。”
“当然是……”
当然是庄小钊。仇邈想。
可与此同时,章循那双拥有轻盈燕尾的眼睛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有一点迷茫,还有几分慌乱,不过抹了一把桌子,和章循有关的一切就不见了,只剩下盈盈浅笑的庄小钊。
从九岁到十六岁,庄小钊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她不止一次希望自己赶紧长大,和他结婚,仇邈嘴角漫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仇邈:“我干嘛要告诉你。”
施童跃理所当然道:“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当然要分享秘密啊。”
仇邈:“我才不呢。”
烧烤签子丶虾皮蟹钳丶啤酒瓶子丶脏纸巾……桌子狼藉不堪,仇邈后悔抹这张桌子了。
她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因为这个,代美丽找仇建军沟通了好几次,意思这样下去女儿一点儿独立生活的能力都不具备,而仇建军一听独立生活这四个字就炸了,“老子挣钱为的啥,就为了闺女过好日子,独立生活,不行。”
气得代美丽骂他傻逼。
代美丽懒得跟傻逼理论,而仇邈在仇建军的精养下一度懒到扫把倒了都不扶。
反胃。
仇邈使劲咽了一口才不至于吐出来。
施童跃还在叽叽喳喳:“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施童跃!你怎么这么自恋啊。”仇邈评价道,和章循高冷的声音撞在一起:“笨蛋!”
章循忽然出现。
他拿农夫山泉敲了一下施童跃的后脑勺。
“哎呦……”施童跃疼得龇牙咧嘴,“哥,你想要谋杀亲弟啊!”
章循没搭理他,他捉住仇邈的胳膊:“你不用干这个。”
下一秒钟,仇邈手里的抹布被他抽走扔在桌子上。
章循拧开那瓶农夫山泉,对仇邈道:“把手给我。”
“啊?”仇邈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懵懂。
片刻之后她陡然想起自己摸过那些秽物,两只手脏兮兮的,因为不好意思让章循看到,仇邈便把两只手藏在身后,摇了摇脑袋。
章循干脆绕过仇邈的腰,捉到她的手。
他拿矿泉水给她冲洗。
秽物一点点被冲洗,渐渐显露原本的娇嫩白皙。
一只干净了,章循又换另外一只。
宽大与娇小丶坚硬与柔软丶黑与白,那么矛盾,可因为性别又显得那么和谐。
又一次口干舌燥。
上一次口干舌燥是她误以为他要亲她。
仇邈不敢多看,视线向上,聚焦在章循冷然的脸庞上。
他的睫毛格外浓密,让她想……拨弄一下。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不解的声音。
仇邈之所以在烧烤摊帮忙,章循认为她是玩心上来了,打算体验下生活,等她的大小姐脾气发作,自然而然就偃旗息鼓了,所以他没阻拦,刚刚瞥见她一双干净白皙的手穿行在狼藉秽物之中,莫名觉得刺眼。
章循一贯是锯了嘴的葫芦,思绪万千,说出口的只有:“让施童跃干。”
?!
施童跃目瞪口呆,明明这是他亲哥!
章循看了眼腕表,十点半了,他说:“仇邈,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瞧这人,话里话外全是赶人的意思,仇邈老大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巴,“怎么,你很想我回家嘛。”
章循一副扑克脸,仿佛无声的承认。
明明她可以扭头走人,也可以胡搅蛮缠一通,可占了上风的情绪是委屈。
章循见识过仇邈眼泪的威力,说来就来,总也不停,他叹口气,嗓音低沈因此显得有些柔和:“你哭什么。”
仇邈控诉:“你骗人,明明都已经握手言和了。”
章循脸色一滞。
他有些不理解仇邈的脑回路,平潭码头有什么好的,空气潮湿,蚊虫还多,人员驳杂,味道刺鼻,终究却向她的眼泪投降:“我的意思是,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的话路上会不安全,想来的话明天再来,就只是玩或者跟我妈说说话,收拾桌子什么的,有施童跃呢。”
仇邈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眉开眼笑,像是一尊软甜的瓷娃娃,章循无奈地展了展眉毛。
……
就因为章循那句“就只是玩或者跟我妈说说话”,十六岁的仇邈和三十九的施爱莲发展出一段忘年的友谊来。
施爱莲对仇邈说,“小邈,你别看章循现在的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又总摆出一副扑克脸来还不说话,但他小时候特别粘人,最喜欢粘着他爸问东问西,就是一个小十万为什么,他还特别爱哭鼻子,阿姨偷偷告诉你……”
施爱莲压低声音:“那时候我常常买裙子把他扮成小姑娘,他白,个子在同龄男孩中又不显眼,扮成小姑娘一点儿也不违和。”
提起过去,施爱莲布满纹路的双眼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施爱莲怀孕那会儿,皮肤比平日里更白更细,她又喜欢吃辣,她和丈夫一直以为怀的是个女儿,因此名字丶衣物都是按照女孩儿来准备的,等生下章循发现是个男孩儿,她心头还有点儿小失望。
后来,他们身边有家庭因为生二胎罚款,虽说如此,孩子成长得非常茁壮,令人欣羡。
于是施爱莲和丈夫商量着也攒一笔钱。
他们都希望能再有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
只是那笔钱终究没有攒起来。
丈夫出海遇难,也不再需要这么一笔钱。
属于他们的“好”字从愿望变成奢望。
仇邈:“阿姨阿姨,有没有小章老师穿女装的照片啊?”。
“你个鬼精灵。”施爱莲点了点仇邈饱满的苹果肌,“明天阿姨给你一张,记得不要让章循知道,他最小心眼了,知道之后肯定不理咱俩。”
“okok……”仇邈满口答应。
翌日,仇邈收到了章循穿女装的照片。
照片上的章循只有五六岁的年纪,身穿一件粉色荷叶领蛋糕裙,白嫩可爱,跟施爱莲说的一样,扮起小姑娘一点儿也不违和。
要是真的能穿越时空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捏捏小章循的脸蛋了,说不定还会把他惹哭。
等到脑海里哭唧唧的小章循变成哭唧唧的成人版章循,仇邈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被章循冰霜似的视线一瞪,她哆哆嗦嗦地问施爱莲章循是怎么从一个软萌小可爱成为我一个人见人怕地大魔王的。
“大概是因为我丈夫他父亲的去世吧。”施爱莲语气压抑。
仇邈咬咬唇,“阿姨,对不起,我不该……”
施爱莲抚摸了下她的脑袋:“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谁敢说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活了大半辈子的施爱莲觉得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才是常态。
丈夫去世,她几乎想随丈夫离开,但痛苦还是被时间抚平,儿子平安健康地长大,而且这么优秀丶体贴,她已经觉得满足了。
只是偶尔会心疼儿子。
打击来临的太突然,她一味地沈湎在悲痛的情绪当中,根本没有照顾章循的心思,等她慢慢振作,儿子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喜欢撒娇,不再爱哭鼻子,那么沈默,还经常跟人打架。
眼眶酸酸涩涩,眼泪不受控制地渗出,仇邈怕施爱莲看见,悄悄抹去了,这一刻,她的视线被烧烤架前那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给网住了。
章循忙了整个晚上,热络地招待顾客,沈默地烧烤,清隽的脸庞被炭火映照得通红,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
失去父亲庇护的孩子,又有一个柔弱的母亲,终究成长为无坚不摧的大人。
“姨妈,小邈,你们聊什么呢。”施童跃随口问道。
仇邈收回视线。
施爱莲给她的章循女装的照片她还拿在手里,仇邈手忙脚乱地想藏,但还是让施童跃给看见了。
“你不准说出去。”仇邈嘱咐道。
施童跃:“知道了。”
施童跃答应了仇邈就准备遵守约定,只是看见章循又有点儿心虚,于是提醒一句:“哥,我看姨妈和小邈特别投脾气,我有预感,你快被姨妈透露的底裤都不剩了。”
章循面无表情,有次他路过,听见他妈正将他五岁尿床的事情呢,他想不是底裤快不剩了,而是底裤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