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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七月步入尾声。
就在仇邈跟章循还有施童跃炫耀自己比之上个月身高高了两厘米时,章记烧烤来了数名不速之客。
数名不速之客的平均年龄约莫二十,通通花臂,面色凶恶。
对施爱莲丶章循和施童跃来说,他们算不上陌生。
为首的青年叫作苗广勇,初中就辍学不念了,还没成家,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主要混社会,平素放放高-利-贷和收收保护费。
曾经也有摊贩抵制他们,结果被砸了摊位,气愤之馀报警处理,然而对方人多势众,果断抛弃了几名小喽啰,小喽啰进了监狱服刑,报警的摊主遭到团夥其他成员的报覆,后来再没有出现在平潭码头,他的位置又换了一个卖麻辣烫的。
苗广勇一行人从前都是月初出现,然后收取本月的保护费,现在不过月底,章循手边没有那么多现金,便让施爱莲回家取钱。
施爱莲离开,章循的目光扫过仇邈,十六岁少女的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扑扇个不停,简简单单的蓝裙子,裙摆微蓬,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腿来。
苗广勇他们,常常趁着收取保护费的时候对摊位上的女人言语丶手脚不规矩,不过在摊位上混迹的女人也非是吃素的,通常能够反唇调笑回去。至于仇邈,此刻在章循眼里,恰如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羔,他嗓音深沈地嘱咐仇邈老老实实地坐着,别说话。
之前发生在平潭码头的五人团事件给仇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而且她虽然行事跋扈张扬,但绝非没有眼力见之人。
此次的苗广勇一行人和五人团有着本质的不同,可以说,五人团不过是地痞,见了仇邈长相可爱又孤身一人,从而生出点儿占便宜的心思,但面对警察还会有起码得敬畏之心,而苗广勇一行人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从眼神到举止,那份阴狠毒辣想藏都藏不住。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苗广勇眯起眼睛瞧了她一眼,仇邈不由悚然一惊,下意识伸手捉住了章循的手腕:“小章老师……”
温热又滑腻的触感使得章循心神一荡,他很快又收敛心神,抚了把仇邈的脑袋,道:“别怕,我在。”
章循低缓的声线具有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仇邈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平覆。
……
面对苗广勇一行人,章循的脸上浮现难得的笑容,声音热情,透着久经社会的圆滑和世故:“广勇哥来了,您快坐。”
苗广勇一行人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烧烤摊的半壁江山。
其中一个叫阿强的,专门坐到人家小情侣面前,见女生打扮得时髦漂亮,他涎着脸搭讪道:“美女,我叫阿强,你叫什么名字啊……”
从而惹怒了女生的男朋友。
“哪来的傻逼,你他妈的有病啊!”
阿强抡起马扎,作势要砸女生的男朋友,女生受惊,尖叫一声。
章循三步并作两步,拦下阿强,他为难地看向苗广勇,“广勇哥,这……”
苗广勇抄起餐桌上的啤酒瓶子摔在阿强的脚边,以沈钟般的嗓音怒喝道:“没半点规矩!”
阿强缩了缩脖子。
“新收的弟兄,做事冲动,人又好色,一点台面上不了。”
见苗广勇和章循寒暄,女生忙扯了扯男朋友的衣角。
咱赶紧走。她给男朋友使眼色。
女生和男朋友离开。
意识到他们没结账,仇邈忍不住哎了一声,“你们还没有……”
她倏然停住话头,章循的嘱咐回荡在耳边,仇邈的脸色白了一白。
夜色虽深沈,霓虹却璀璨,少女芙蓉般清纯的小脸无遮无掩,苗广勇阴沈的双眸浮现一缕兴味。
章循不着痕迹地皱眉,脚下状似不经意间一动,身体却巧妙地阻隔了苗广勇看向仇邈的视线,苗广勇脸上浮现不悦的神情。
章循:“广勇哥,今天和兄弟们吃些什么?”
苗广勇:“老样子。”
章循:“好,那就先一人来两瓶啤酒凉快凉快,串儿马上就好。”
章循示意施童跃给苗广勇一行人拿啤酒。
按照以往的经验,苗广勇一行人吃饱喝足,摊主的保护费到位,他们自然会离开,但是今晚——章循的心头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
九点二十五,仇邈一巴掌甩向阿强。
巴掌声甚是清脆。
浩瀚苍穹,皎皎圆月挣开云彩探出头来。
之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被尘埃落定之感所取代,章循想: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妈的,臭婊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甩你大爷。”
阿强面色狰狞,扬手欲要甩仇邈巴掌,仇邈忙缩脖子擡胳膊护脸,施童跃手里一把滚烫的肉串径直朝阿强掷去,阿强被烫出惨叫声,施童跃又几步来到他面前,一脚踹向阿强极脆弱的部位,阿强又一声惨叫,捂着□□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除苗广勇之外,苗广勇带来的那些弟兄将施童跃和仇邈团团围住。
“广勇哥……”章循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啤酒瓶子被他放下,玻璃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不轻不重的脆声,“怕你夹在中间难做,所以我从来不提咱们父亲那辈的情谊,也不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保护费向来按时且一分不少的上交,难道就换来你这些弟兄的肆意欺负吗?”
他朝仇邈招手:“过来。”
仇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五人团事件后,对于章循,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仇邈一步一个脚印朝章循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期间,她可以感受到那个被章循叫作“广勇哥”的青年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阴鸷玩味,那是属于毒蛇的目光,浑身的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其实就百米距离,但当她走到章循面前的那一刻,她却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同他清清冷冷的目光对视,仇邈心间忽然漫上一股委屈。
之前章循嘱咐她老老实实地坐着,别说话,哪怕她坐得腰酸背痛,屁股生疼,也一动不敢动,可那个阿强就像是一只能够闻见肉味儿的野狗一样,他跑来搭讪,语言不着四六,嘴里酒气熏天,仇邈被他熏得头疼,但她不想给章循惹事,忍了又忍,哪知道他得寸进尺,竟然想摸她的手,于是没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冲阿强涎笑的脸甩了一巴掌。
他们不是善茬。
她是不是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
仇邈乱糟糟地想道。
章循捉住仇邈的手腕,不过稍稍一用力,少女纤细的身体就如同落叶回归大地那般飘入章循的怀抱,整个过程,仇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湍的惊呼。
仇邈晕头晕脑,等她回过来神时,一双胳膊已经因为惯性揽上了章循的脖子。
章循没穿上衣,所以她软绵绵的指腹和他火热且略微夹杂着汗水的皮肤毫无缝隙的贴紧,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之下快速流湍的血液,那是一种属于成年却又年轻的男性的蓬勃生命力。
“你的……马子?”苗广勇压下胸口翻滚的汹涌怒意,怪笑道。
仇邈还是第一次听到“马子”这个词汇,但看苗广勇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且结合当下情况,不难猜出“马子”的含义。
那种俚俗和粗鲁令仇邈浑身不适,眉眼间不□□露几丝厌恶。
苗广勇阴沈地眯了眯眼睛。
章循没有回答苗广勇的问题,修竹似的手指亲昵地抚上仇邈的嘴角,于是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他帮仇邈把黏在嘴角的头发勾到耳后,指腹粗糙,所经之处,留下火烧火燎的灼意,仇邈紧张地蹭动身体。
章循呼吸一滞。
“别动。”他轻声。
少女的裙摆垂落,堪堪遮住软肉丰盈的大腿,秀气的膝盖和纤细的小腿一览无馀,章循眸色深黯,手掌隔着裙子罩在仇邈的大腿外侧,横亘的胳膊自然而然地遮住了少女外泄的春光。
苗广勇的一腔怒火最终发泄在了阿强的身上。
阿强好不容易度过□□的痛意,又挨了苗广勇一记窝心脚,跪在地上刚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勇哥”,就遭到了同伴的拳打脚踢。
对此,附近的摊贩早就见怪不怪了,馀光撇了两眼就继续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游客如织,也大都选择明哲保身。
仇邈却是第一次见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明明酷暑难耐,她却好似历经数九寒冬,冷汗层层渗出,额头丶后背一片冰凉。
她不自觉地向章循的怀抱偎得更紧更密,察觉到她浑身都在发抖,章循挺拔的鼻梁贴上她湿漉漉的鬓角,在她耳畔留下似有若无的安抚:“别怕,我在。”
最初阿强的呻-吟声和求饶声是撕心裂肺的,现在他像是一尾宰好的鱼,躺在砧板上一动不动,仇邈看到他的鼻唇间都是鲜血,虽然他刚刚对她不规矩,可是对她来说,他还是一点鲜活的生命,她做不到一条生命遭人无情践踏时还能冷眼旁观。
泪水自仇邈的眼角溢出,很快便染得她的脸庞涟涟可欺,她不住地嗫嚅着:“不要……他……小章老师……帮他,帮帮他……”
章循抚摸了两下她垂落在后背的长发,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入胸膛:“别看。”
然而从头到尾,章循都没有开口帮阿强,他知道苗广勇心中有数,他决计是不会惹出人命的,在阿强奄奄一息时,苗广勇示意他那些弟兄停手。
阿强却是膝行到苗广勇面前磕头:“多谢勇哥饶我一命,谢谢勇哥。”
苗广勇捏着阿强的下巴给章循看他那张如同打翻了颜料盘似的脸,问他:“怎么样,满意了吗?”
“多谢勇哥。”章循微笑,替他和自己斟满酒:“这样吧,勇哥,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章循的嘴唇才要触碰杯口,苗广勇:“诶,慢着——”
苗广勇两根手指摁在章循的杯口,目光却锋锐地直指仇邈,“阿循,我的兄弟不规矩我教训了,你的马子甩我兄弟一巴掌,这笔帐又该怎么算呢?”
话音落下,阿强忽然汹汹擡头,仇邈感觉他的目光愤恨至极,他似乎想要将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