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康熙休息了两天,躺在床上便开始召见群臣,朝中大臣见他虽还未痊愈,可气色瞧着不错,便知已经大好了,朝政上皇上也还是一如从前,处理的游刃有馀。
有那起了小心思的,顿时便不敢乱动了,毕竟康熙幼年登基,自擒了鳌拜以后便开始亲政,少年天子意气风发,更何况从今年开始,圣上威严日重,心思难测,只要有眼睛的便知道这位天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或许也只能乘他病之时搞些小动作,多馀的便不敢了。
当然,后宫之中见皇上痊愈一时之间也是蠢蠢欲动,只是低等嫔妃只求皇上早日踏足后宫,高等的嫔妃便不一样,颇具圣宠的便开始主动送上些自己亲手做的吃食,更有甚者,便直接亲自前往养心殿。
就比如如今的后宫第一人,皇上的嫡亲亲的表妹,佟贵妃——佟佳柔璋。
立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瞧了瞧挂在西北墙上的洋钟,估摸着时辰已快到午时了,见一干朝臣退下后,便小心开口道:“万岁爷,快到午时了,您身子才刚刚大好,可不能累着了,正好佟贵妃带了亲自做的药膳,在殿外等候,可要?”
佟贵妃姿容温婉,气质柔和,再加上是他表妹的原因,自进宫以后便颇具宠爱,康熙放下手中的狼毫,垂着眼眸,淡淡扫了梁九功一眼,并未反对。
梁九功弯了弯腰,亲自出门去迎接了。
佟柔璋站在殿外的廊下,如今已至入冬,紫禁城昨晚便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如今宫内上下一片银妆素裹,霎时好看。
佟柔璋呵出一口热气,转眼间便消失了,瞧着宫女手边提着的檀木食盒,眉间颇为欢喜,心中些激动难忍,自表哥突然病倒后,她已经有月馀未见了。
康熙少年天子,再加上容貌俊朗,身上夹杂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度又有君子般温润如玉的气质,使得尚在闺阁中的佟柔璋便倾心不已。
且自她进宫以后,圣上便偏宠她不少,一度让她以为若不是她年纪小,哪里还有赫舍里与钮祜禄氏的事情。
“娘娘,梁公公出来了,”一旁的宫女容锦提醒道。
佟柔璋回过神来,见梁九功出来便上前一步,“梁公公,表哥他...”
自佟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唤皇上为表哥,好似这样便时时提醒着众人,她与皇上的关系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梁九功笑了笑,微微躬身,“贵妃娘娘,圣上才刚刚歇下,听闻娘娘来了,便让您进去呢。”
佟柔璋微微笑了笑,左手搭着宫女穿着花盆底摇曳般踏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梁九功瞧着佟贵妃离去的背影,那插在头上的玉簪流苏还在微微摇摆,梁九功垂下眼眸,想着这两日万岁安眠之后,口中嗤语的人名,似乎并不是这位啊。
康熙仰头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眉间微皱,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微微坐起身来。
“给表哥请安,”佟柔璋进了大殿,微笑着墩身行礼,脸颊上是两个甜甜的梨涡,瞧着十分可亲,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深情与仰慕。
康熙一脸复杂的看着殿前的佟柔璋,上辈子他是喜欢这个表妹的,知书识礼,温柔含蓄,明知道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为看太子和朝堂稳固,他只得装作未知,在她病入膏肓之时才封她为后,可不到一日,她还是撒手人寰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深爱佟柔璋,且她又芳华早逝,自己这一见定会心潮翻涌情难自禁,可现在他有些疑惑与迷茫了,只因他心中很是平静,未起一丝涟漪。
康熙有片刻的恍惚,仿佛透过眼前的女子,心中看见的却是另外一个巧笑倩兮的娇人。
“是表妹啊,起来吧。”
佟柔璋起身,擡起眼眸,一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康熙,只觉着表哥风姿绰绰间好似又多了一丝别的意味,更加气定神闲丶龙姿凤章。
佟柔璋只当是多日未见的缘故,并未放在心上,从小宫女的手上接过盒子,走到康熙身前,“臣妾想着表哥大病初愈,还需温养着才是,亲手炖了些药膳,表哥用着看看可好。”
说罢,便从盒子中拿出一汤盅,又挽起袖子亲手呈了汤递到康熙面前。
她知道康熙素来养身,故此这汤也只是小小的一碗,成年男子不过两三口便能饮尽。
康熙接过碗,轻轻拨弄着汤匙,要是她可能此时便会叉腰说教:你怎么又吃这么少,这汤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来来来,快多喝几碗。
康熙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佟柔璋见他一直盯着汤发呆,有些疑惑,“表哥?表哥?”
康熙回过神来,心中一惊,垂了眉眼摇了摇头,“无事,”说罢便喝了两勺子,便未再动了。
佟柔璋接过碗,见一碗汤还剩下不少,心中有些疑惑,“表哥可是这汤不合口味?”
到底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子,康熙也不愿落了她的面子,随口道:“刚用了几个沙琪玛垫肚子,现在并不饿。”
梁九功隐在康熙身后,微微弓着身子,耸搭着眉眼。
佟柔璋也未起疑,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桌面收拾好后,便开口道:“表哥病了这些时日,后宫中的姐妹都甚是惦记您呢。”
说罢便眼含期盼的瞧着他,一双手手捏紧了秀帕。
康熙岂会不懂这番言外之意,可如今他心中有事,并没有什么想法,思索了片卡,才温声开口,“好久没去慈宁宫给皇祖母问安了,今日定是要去的。”
又拍了拍她的手,“明日等朕有空了,便去承乾宫看你。”
佟柔璋也不是真的为后宫嫔妃打探消息,而是提醒康熙,踏足后宫之时可要第一个去她的承乾宫才是,这得了准话,也知他政务繁忙,怕她觉着自己不贤惠,便也不再多待,起身告辞了。
出了乾清宫,佟柔璋也不乘轿子,反正承乾宫距离乾清宫也不远,便走路回去,走过长长的甬道,佟柔璋回忆着刚刚的场景,轻蹙着眉间,“容锦,你刚刚瞧见表哥,可是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吗?”
天空中飘着小雪,容锦撑着一把油纸扇,圣上天颜那是她这个宫女可直视的,想了想回道:“娘娘,奴婢瞧着并未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您多日未见圣上,心中思念的缘故?”
佟柔璋一步一步在风雪中走的稳当,心中也想着是不是帝王威严日重的缘故,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要康熙明日第一个踏足的是自己的承乾宫,那她这后宫第一人才里子面子都有了。
佟柔璋心下叹息,往承乾宫款款而去。
这一头,李含章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飘雪,眼含愁思,连续多日寻找未果,她现在只求他还活着,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不知他身子可好转了没有。
雪鸢踏进房门,带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才走了进去,“您这身子如何能在窗口处吹风雪呢。”
进了屋雪鸢找了一圈没见人影,才发现李含章倚在窗前,衣着单薄,发髻与衣衫上都有了薄雪。
李含章回过身,接过雪鸢递过来的暖手壶,柔声道:“我这瞧着风雪景色甚是美,便看呆了。”
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证道:“放心吧,下次不会了。”
雪鸢话到嘴边的劝慰便都咽了进去,这几日她是亲眼瞧着小姐气色一日日好转,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开始着手处理,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除了小姐偶尔随手写下的一两诗句及发呆的时长变长了,其他并无差别。
“今日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咱们唤上娘亲与言弘去染静阁吃锅子吧,再来两壶温酒,添上暖盆咱们登高看雪景,想想就是不错,”李含章刻意忘却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只要一闲下来,便想着为自己找些事情做。
瞧着窗外渐起的鹅毛大雪,李含章有些欢喜的提议,如今到了这个时代越久,她好像回忆前世的时间便越少了,好似自己本就是一个古人,今日这场大雪倒是让她想起从前与三五好友,相约着喝酒烧烤与泡温泉的事情。
雪鸢被她说是也起了兴趣,笑吟吟答道:“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东西,前几日蒙古那边送来了几只雪中羊,正好厨房今日准备了,咱们还可以支个架子做烧烤,弘少爷本就爱玩,要是知道了定跑的最快。”
李含章随手抚摸着桌上的宣纸,也笑着点头,“不能让他小子白吃,你过去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上两壶好酒,要是我觉着酒不好,那可得让他自罚三杯才是。”
雪鸢难得瞧她这么好的兴致,也高兴道是,“奴婢这就亲自跑一躺,定让弘少爷拿出好酒来。”
“快去,快去,”李含章挥着手,让她走。
等雪鸢转身,“啪嗒”一声门关了,李含章才收敛起了嘴角的笑意,沉着脸平静的收起那张宣纸,转身放到身后的书阁的乌木盒子里。
只见那盒子宣纸已经垒了不少,李含章脸上并无多馀的神情,关上匣子便坐在圈椅里闭目养神。
窗外的素雪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