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康熙已经瞧见亭里两人的身影,他背着双手踱步而来,一侧是穿着一身湖蓝色芍药宫装的德妃乌鸦朝云,另一侧是微躬着身子的梁九功。
德妃显然也瞧见李含章两人,她眼中带着笑意,不动神色觑眼去打量身侧康熙的脸色,却见他脸色平静淡然,只是眼底偶有闪过一丝阴郁,让人捉摸不透。
李含章见他走近,并未急着开口请安,而是神色宁静,侧身淡然吩咐:“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先下去吧。”
林修然一怔,不防她会突然开口,可又见到前方人影已到跟前,一时之间倒呆愣在原地了,错过了离开的机会。
李含章心下喟然长叹,见已经避无可避,只有稳住心神。
恰好此时,康熙带着一干人已经进入亭子,因着小亭空间狭小,一时间也只得康熙丶德妃与梁九功入内。
“慢着,”康熙也听到李含章的话,冷然出声,随后便淡漠看着面前一身萝色绿梅宫装的李含章,她耳间带着一对月白色的珍珠,衬着她肌肤胜雪,气度高洁,只是她的眸子里似乎含着一抹寒潭碧玉,带着灼人的清冷,望着他的眼神也再无从前的蔓蔓情意。
李含章微微移步,便挡住林修然的半个身影,瑶瑶下拜,“给皇上请安。”
康熙自是把她的动作瞧在眼底,他冷哼一声,“贵妃今日倒是有雅兴,何不唤朕陪你一起欣赏这草原风光。”
李含章秀眉微蹙,凝神与他周璇,“皇上平日日理万机,已经够忙的,臣妾怎好因一己私欲,扰了皇上清静呢。”
李含章话音刚落,康熙便赫然冷笑一声,跨步上前站在林修然面前,侧眼瞧她,“你倒是乖觉,只是不知你不愿朕陪着,是不是因为怕朕误了你与奸夫苟i合啊?”
身后的乌鸦朝云低垂着头颅,闻言嘴角勾起,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容。
李含章不防他会突然出此言,一时之间有片刻怔然,随之便是微微变色,冷言开口,“皇上何出此言?”
梁九功垂着脑袋,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额头上已经出了层层细汗,他不动神色擦了擦额头,随后便弓着身子退出亭内,带着一干宫人背着身子站在不远处。
康熙注目片刻,见她双眸清明,心中有片刻的动摇,可往那宫女瞧去,不禁又冷了心肠,他绕着林修然边走边道:“今日朕得了消息,说是有宫妃在此与外男私会,不防却是贵妃在此。”
闻言,李含章娇美的容颜便沉了下来,“哦?还有这事,只是臣妾疑惑,若真有宫妃私会,当是谨小慎微才是,这给皇上传递消息之人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康熙瞟了一眼身侧的德妃,淡漠开口,“此事便不劳烦贵妃费心,还请贵妃解释解释今日之事吧。”
李含章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小腹一沉,她知道是腹中的孩子在踢她了,垂下眼眸轻拍了拍腹部,睫毛轻颤,“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康熙眼中寒意瘆人,他上下打量着林修然,见李含章还嘴硬,愤怒之馀不禁气笑了,他扬了扬下颌,轻嗤一声,“你莫不是当朕是傻子,你瞧他这样,可像个宫女模样?”
林修然身高八尺,今日虽刻意穿着平底鞋,却也高出宫人一截,再加上他身姿清朗丶气度清隽,与宫人大相径庭,李含章自是知道,不然也不会离着几丈远便认出了他,只是心中知道今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可林修然是无辜的,今日她若不来,林修然也是难逃一死!
李含章一颗心沉到谷底,她咬牙不动神色道:“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她不过是偶然从这儿路过的一个宫女,臣妾好奇她手中的花盆,才唤她过来,今日之事与她无关,还请皇上让她退下吧。”
康熙见她死不承认,也不作何辩解,反而一味诡辩,骤然变了脸色,他随意的拨弄着腰间的青质白龙玉佩上明黄色的蓄穗,声音略带嘶哑,冷然开口,“既然你不承认,那就不要怪朕了。”
他横了一眼李含章与林修然两人,心中已然认定两人是在此私会,绝不是误会,他厉声开口,“梁九功。”
梁九功赶忙过来,跪下道:“皇上,奴才在。”
“此人乃是前朝馀孽混入行宫,带下去严加拷问,势必要让他吐出实情。”
“不可,”李含章慌忙阻止。
“这...”梁九功跪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事好。
康熙见他还跪在原地,上去便是一脚,把梁九功踹翻在地,“朕看你这狗奴才是觉着脖子太硬了,朕舍不得要你狗命?”
梁九功吓的一个哆嗦,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连声求饶,再不敢耽搁,唤了远处的侍卫过来。
李含章见此情形,便挡在林修然的面前,擡起下颌直直望向他,抿唇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康熙见她终于辩解了一句,可为时已晚,他已经不再相信,随意地睨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半个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所想,“不管朕怎么想,看在你我过往情分上和你怀有身孕的份上,今日只杀他,此事便揭过去,朕还好如从前一般待你。”
听闻此言,沉默了半晌的林修然心头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终是开了口,“草民林修然拜见圣上,今日之事与娘娘无关,实则是从前草民心系娘娘,得知皇上与娘娘要来行宫,便混了进来,想与娘娘见上一面,娘娘实不知情。”
顿了顿,又道:“皇上一言九鼎,今日便只杀草民一人便好,千万不要牵连娘娘。”
康熙看着他的眼神犹如看死人一般,阴仄道:“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扬声道:“梁九功,你人是死了吗?”
梁九功脖子一缩,便挥了挥手,让侍卫上前。
林修然安然赴死,李含章见此情形,眼看侍卫便要带走林修然,不禁慌了神,不顾一侧立着的德妃,第一次向康熙服了软,上前一步拉着他明黄的衣袖,连声恳求,泪雨连连,“三...三郎,放过他,放过他吧,我与他清清白白的。”
听到从她口中久违的称呼,康熙一时间也心悸了片刻,亭中静寂,只有她哀声哭泣,他的瞳孔微缩,似乎眼前浮现出一帧帧从前的画面,前尘往事尽然恍然如梦一般,可她今日的哀泣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沉默着撇下她葱削般的手指,不留情面,“朕今日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乌鸦朝云上前一步,拦在李含章身前,柔声劝道:“贵妃娘娘,皇上今日已是仁慈,您莫不要再闹了,折了您与皇上的情分。”
李含章并未听进去德妃的话,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脑中是他刚刚冷漠的撇开自己模样,眼底一酸,可是看着林修然被押着离开的背影,她知道若是林修然今日被带走,就是真的有去无回了。
她两眼渐渐有了神光,先是看了康熙一眼,又侧头瞧了瞧德妃,便冷笑两声,眉间蹙着淡淡的疲惫,她缓步走到康熙身侧,亲昵的靠在他的肩膀。
康熙不防她有此动作,不知她是何意思,却并未推开她,由得她埋伏在胸前。
乌鸦朝云不知她意,见两人靠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正要开口之时,却对上康熙冷然的眼光,不禁吓了一跳,在康熙眼神的示意下,匆匆退出了亭内。
李含章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鼻尖是特有的龙涎香的味道,她心中酸涩不已,眼中的泪水便一颗一颗的溢了出来,她光洁的脸颊在他的胸前倾了倾,微挺的小腹抵在他的肚腹之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的见的声音,柔柔到:“今日林修然若死,明日你便可以为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收尸,我,说到做到!”
最柔的姿态,说着最决绝的话!
康熙原本见她如此柔顺乖觉,以为她终于转了心思,不禁软了心思,正待上手附上她的肩膀,不防却听到她出此言论,不禁双手一僵,瞳孔微缩,不可置信道:“李含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因为一个男人,用你和我们孩子的性命威胁朕?”
李含章任然垂着头埋在他的胸前,让他感受到她小腹的温度,重重颔首,“是,放他走,如若不然,我与孩子绝不活过今夜!”
“好,好,好,李含章,你好的很啊,”康熙不知何故,心悸的厉害,呼吸也觉着紧促的很,他身子一阵阵颤抖,口中厉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含章心中喃喃,抽身吧,这样的人,这样的情爱,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呢?她站直了身子,嗪着一抹温柔笑意对上康熙愤然的眼睛,盈盈道:“自然知道,你我情意,就此决然了断。”
康熙见她决然如此,沉默须臾,问道:“不悔?”
李含章转过身,侧脸应对,决然道:“不悔!”
康熙打量她几眼,便冷漠抽身,转身道:“贵妃李氏,无礼翻上,念怀有龙嗣,着侍卫两人,宫仆一人,遣送回宫,长春宫门,不得朕吩咐,永不得开。”
李含章缓缓闭上眼睛,她与康熙前尘往事似乎随风而来,又随风而散,眼泪已经干涸,她从此便可再无泪水了,她盈盈一拜,款款而答:“嫔...嫔妾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身子一怔,不再有半分留恋,大步走出亭内,边走边道:“朕如今不想看见你,你下午便啓程吧,至于你所求之事,朕答应了。”
说罢,明黄色的龙袍下摆翩然翻飞,决然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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