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清早，罗副官做完早餐，让长官叫叶老板起床吃饭。
薛宗耀有心让叶青阑多睡会儿，可直到日上三竿，也没听见起床的动静。他觉得不对劲，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没回应，冲开房门进去一看，只见叶青阑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
薛宗耀心头一惊，扑过去，伸手探叶青阑的额头，滚烫。
薛宗耀把正在后院喂鸡的罗副官喊来，罗副官也没啥办法，薛宗耀一脸悔不当初：“早该听你的，差点误了大事，快去打水拿毛巾来。”
罗副官急急忙忙去了。
薛宗耀坐在床边，心有馀悸，越发愤愤不平：“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眼下这情形，要是身边没人，岂不只有等死的份？”
叶青阑身上时冷时热，冷的时候打摆子，浑身冰凉，牙关咯咯直打颤，热的时候像个火炉，昏昏沈沈说胡话，蹬被子，扯衣服，把床板磕得震天响，一刻也不消停。
薛宗耀紧握着他的手，简直度秒如年，脸上身上擦了不知多少遍，没有退烧的意思，薛宗耀对拎毛巾的罗副官说：“不行，他这病来得不轻，得马上动身找医生。”
“可是，”罗副官为难，“军座，咱们带着叶老板，走得慢不说，恐怕引人注意，暴露了身份。”
薛宗耀知道他说得没错，沈吟半晌，又想出一个主意：“你现在去江欲行的营房，看他那里有没有军医，让他想想办法，速去速回！”
“是！”
罗副官麻利地换上农夫的装束，拿了枪和钱便走，一路急行，直到傍晚时分才走到江欲行的营盘。但他这身打扮，守兵死活不信他是前督军的副官长，差点没把他一刺刀挑了。
争执不下之时，江欲行出来了。借着火把的光，罗副官又见到了传说中的江团长。
这人不过二十来岁，中等身量，个子不算魁梧，身上却透着股精悍。没戴军帽，顶个贴头皮的圆寸，一张俊脸棱角分明，打眼一看就是个精神小夥。
“江团长，我们又见面了。”罗副官没穿军装，一拱手算是行礼。
江欲行道：“罗副官长，别来无恙。”
他的脸在明暗不定的火光照耀下，显出一种悲戚的神色：“上次青园一见，犹在昨日，不料督军竟然遭人暗算，实在令人痛心，刺客抓到了吗？”
罗副官摇头，苦着脸，配合他感念了一番薛宗耀的知遇之恩，然后借口朋友在附近得了急病，要借他的军医一用。江欲行竟也不多问，叫来一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就让他跟罗副官走。
没想到江团长如此热心，罗副官连忙婉拒，提出想和医生单独探讨病情。
江欲行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军医的肩膀，叮嘱他好好替人看病，便离开了。
江欲行挺好说话，然而，罗副官见那军医的脸嫩得能掐出水，杏眼尖下颌，秀气得像个大姑娘，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大夫形象，忍不住问：“您贵庚？”
医生答：“二十一。”
“真是年少有为。”罗副官干笑，“请问怎么称呼？”
“姓言，言璧城。”
罗副官问了好，也不多寒暄，把叶青阑的症状大略描述了一遍，言璧城边听，边滴溜着含水的大眼睛，像在认真思考。听罢，他俯身从书桌下拉出一个柳藤箱子，拍拍灰尘，打开，抽出本发黄的医书，煞有介事地翻起来。
看这架势，罗副官不禁为叶青阑捏了把汗。
翻着翻着，言璧城眼前一亮：“有了！”，兴奋地跑到床头，打开柜子又是一通翻拣。
罗副官借着灯光，斜眼偷觑，柜里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言璧城蹲那儿倒腾半天，转身郑重地递给他几个纸包。
罗副官轻轻一捏，是些大大小小的药片。
虽然对这个年轻大夫的医术心里没底，罗副官也不敢耽搁，当下便告辞离开。刚出门，见江欲行牵着匹马站在门口，罗副官一楞：“江团长？”
“副官长有要事在身，江某不便挽留，这匹马给副官长代步吧。”说着把缰绳递过去，又提议，“不如我派几个人随副官长同去，路上有个照应。”
“不用了，这样便很好，多谢江团长，告辞！”
罗副官归心似箭，江欲行也不啰嗦，从士兵手里接过火把，递给他：“副官长路上小心，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罗副官道了谢，举着火把跨上马，沿着来时路飞奔而去。
目送罗副官走远了，江欲行转过身，挑帘探头进去，对言璧城吹了一声口哨，笑嘻嘻地问：“生气呢？”
言璧城坐在床沿上翻医书，充耳不闻。
“你开的药靠不靠谱？可别给人治死了。”
言璧城横他一眼：“信不过找别人去！”
江欲行也不恼，挠挠头，对左右的士兵下令：“看好门，谁也不许进来。”说罢，掀帘进屋，砰一声踹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