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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薛靖淮费尽唇舌,把叶青阑留到婚礼那天,赌咒发誓地保证:“等喝完喜酒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阻拦!”

他看着信誓旦旦,实则有自己的小算盘,按他的设想,前脚订完婚他后脚就跟叶老板走,叶老板去哪儿他去哪儿。

为了这个隆重的仪式,楚烈臣提前从江西赶来。

别的父亲嫁女儿都依依不舍,他却不这么看:“要我说,老薛,直接办婚礼就得了,订完不还得结吗?何必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麻烦!”

说的也对,虽说两个老夥计都是下野军阀,谈不上军务繁忙,但性情都是快刀斩乱麻,俩人一合计,就这么把订婚礼办成了婚礼。

这正好对了楚皓珍的心意,酒楼一别,他对这个薛靖淮是越来越有兴趣。这个男人在她眼里,像朱古力,醇厚且甜腻。一看他那个跟叶青阑起腻的样子,就想把他抓过来套上根狗链子,再抽他两个大嘴巴,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他的主人。

薛靖淮对结婚却一点儿也不上心。别说办婚礼,就算办葬礼,他也不往心里去,一心只想快点开启与叶青阑的上海之旅。

按他的设想,到了那边,除了逛大上海,还可以顺道往杭州走走,一则带叶老板西湖游春,二则找万督军共商国是,来个事业爱情两不误,人生夫覆何求。

婚礼在教堂举行。

那天是个晴朗的冬日,明媚的阳光穿过教堂的玫瑰花窗,斑驳绚烂的光晕,笼罩着这对新人。

楚皓珍隔着柔曼的头纱,满怀爱意,注视着薛靖淮,似乎眼前是她爱恋了多年的心上人。

薛靖淮却完全不在状态,心不在焉地说愿意,公事公办地交换戒指,蜻蜓点水地亲吻……他毫不掩饰,也没意识到应该有所掩饰。但来宾们都感受到了一种狂热的幸福,因为他们看起来实在太般配了,配得让人落泪。

只有楚皓珍知道,薛靖淮的心猿意马早已窜到爪哇国去了。

不过她不在意,她是个越挫越勇的女人,喜欢挑战难题,要是薛靖淮一见到她就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反倒没有意思了。

她看着薛靖淮飘忽不定的眼神,立马就猜到,他是惦记扭头看宾客席中的叶青阑。

“看着我。”楚皓珍笑靥如花,小声地说。

薛靖淮涣散的目光被她凝住,带着一丝迷茫:“嗯?”

楚皓珍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眼睛,竭力保持脸上表情的得体,怕被薛靖淮听见她内心的狂笑。她轻声细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

可惜薛靖淮最终也没听清她的话,他用目光询问时,她却静默不语了,仍保持着淑女的微笑。

在薛靖淮眼里,面前站的只是一个不近男色的合作夥伴。

同样是合作夥伴,说白了,他就算对万疆雪动邪念,也不可能对楚皓珍有那方面的心思,所以,他坦坦荡荡地做了一个不自知的负心汉。

当晚,楚皓珍坐在铺着红被面的大铜床上,像任何一个娇羞的新妇一样,等待着新郎应酬归来,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薛靖淮的人影儿。

好你个薛靖淮,打墙也是动土,你要做戏还不做足了,简直不识擡举!楚皓珍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披衣出门要找他算账,门扇打开,却见一个人擡手正要叩门,手僵在半空。

“梁仞?”楚皓珍左顾右盼,并不邀请她进门,“你怎么进来的?”

“在门口遇到薛靖淮,我说要见你,他就让我进来了。”

“这混账王八蛋,还挺大度。”楚皓珍咬牙切齿地说。

片刻之前,梁仞还在薛靖淮府邸门口徘徊,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却见一身戎装的薛靖淮行色匆匆,带着卫队大步走出院门。

薛靖淮见到他,友好而敷衍地打了个招呼:“梁公子,你好。”脚步丝毫没有放缓,风风火火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嘴里不停催促着林副官快点。

“薛督军,我要见皓珍。”梁仞扒着车窗,抓住汽车启动的空档,开了口。

薛靖淮一楞,似乎此时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个楚皓珍,他露出一个成人之美的笑容:“楚小姐在里边,你自己去找她吧,薛某还有要事,不能作陪了!”

话音未落,人已随车绝尘而去。

他口中的要事,是叶青阑的不翼而飞。

婚宴结束,叶青阑早已经人去楼空。他还真是没有食言,说等他办完婚礼,便只等他办完婚礼,教堂的仪式一结束,便带着庄献恩趁乱离开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冲动在驱使着他,或许是氛围过于欢愉,音乐太过感人,教堂绚烂的五彩光晕太过迷人的眼睛,使这对新人乏善可陈的互动,看起来也洋溢着过分的幸福。

他敏感地觉察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所以多一刻也不留。

薛靖淮赶到车站时,列车已走了半个小时了。

他呆立在站台,看着那条静卧在空茫茫夜色中的铁轨,突然想起了叶青阑在督军署夺路而逃的壮举,他的脸颊冻得通红麻木,喘着白气,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白雾。

“青阑啊青阑,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掩人耳目地擦去几朵泪花,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走进了叶青阑的房间。

除了衣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被带走了,房间的陈设一切如故。

他坐在床边,把手掌插进叠得整齐的被子下摩挲着,被褥早已冰凉,和那人的心一样冰冷。

绝情到连再见也不说,狠心莫过于你!薛靖淮的心拔凉拔凉,越想越气,气得胸口隐隐作痛,最后竟一头扎在叶青阑的被子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林副官不合时宜地敲门:“军座,卑职有要事禀报。”

薛靖淮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江团长前线的捷报。”

“……”薛靖淮考虑了下,“进来说。”

木门嘎吱一声推开,林副官闪身进屋,见薛靖淮端坐在床沿上,欲盖弥彰地抹眼睛。眼睛红肿着,威严气场荡然无存,但仍竭力在部下面前保持着督军的体面:“江欲行什么情况?”

“报告军座,刚才收到江团长从大同发来的电报,谢至柔大败,已经带着残部撤入察哈尔了。”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薛靖淮嘀咕:“江欲行不是差点被谢至柔活捉了吗,这才不到俩月,他就起死回生啦?”

“要不说这江团长神了呢。”林副官真心实意地赞叹,“听说他带着几十个人跑到陜西,也不知给岳镇守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同意发兵帮他。江团长联系上回家奔丧的严焕章,孤军杀回山西收拾残部,故意让谢至柔碰到,谢至柔亲自率军一路追击他到杀虎口,结果他联合岳修杀了个回马枪,给谢至柔打得落花流水,前来接应的高士祯也被严焕章拖住一顿痛打,打回河南老家去了。”

薛靖淮静静听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副官一扬手中的电文:“这上面写的嘛!”

“还说什么了?”薛靖淮认为,江欲行这么长篇大论的汇报,一定还有后话。

“江团长向您请命,要求增派兵力,打到谢至柔的老巢去。”

“不行。”薛靖淮一口回绝,“我们的目标是拿下山西。谢至柔在察哈尔根深蒂固,没这么容易拔了他,现在还不到时候。”他沈吟片刻,问出心中的疑惑,“他跟谢至柔有仇?”

林副官脸上现出一种诡秘的神色:“卑职也是道听途说。谢至柔在杀虎口就应该被江团长打死,但他手里捏了张王牌,所以那子弹不敢往他身上招呼,这才让他逃脱了。”

薛靖淮竖起耳朵:“什么王牌?”

“听说大年三十谢至柔突袭江团军营,抓住了江团长手下的一个军医。您知道的,谢至柔这人生性狠辣,不收俘虏,被活捉的江团士兵全被他杀了,可单单留了这个军医一命。”

“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言……言什么来着,对了,言璧城。”

薛靖淮疑惑:“他有啥特殊?”

“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反正大概是只要谢至柔捏着他的小命,江团长就投鼠忌器吧。”

“老头子知道吗?”

“也是刚刚才知道。”

“老头子怎么说?”薛靖淮知道,江欲行名义上是向他请示,实际上看的是他爹的脸色,毕竟是他爹一手提拔起来的。

“老帅跟楚督军搓麻将呢,听完什么也没说,就让卑职走了。”

薛靖淮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嗓门不自觉地就高了:“他知不知道叶老板走了?还有心思打牌,他长没长心!”

“薛靖淮,你说谁没长心?”

薛宗耀低沈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薛靖淮吓得一激灵,倏地坐直了身体,与林副官惊恐地对望。

薛宗耀不疾不徐地迈步进门,像一只黑豹,步履无声却气场逼人,薛靖淮憨厚地咧嘴一笑:“爸,你听错了,我是问你伤没伤心……”

薛宗耀不动声色,放眼扫了一圈叶青阑的房间,眉目间露出转瞬即逝的一丝惆怅。他在桌边的方凳上坐下,扯过林副官手里的电报,仔细地看了又看。

谁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薛靖淮见他胸膛起伏,不知心里在翻什么浪,又不敢贸然发问,只得与林副官大眼瞪小眼地等着。

静默半晌,薛宗耀终于悠悠地开了口:“你打算怎么安排江欲行?”

“没想好,要不让他在山西待着,当个镇守使,跟岳修培养培养感情?”

薛宗耀闭上了眼睛,无奈摇头:“我问你,岳修与江欲行无亲无故,为什么出兵相助?”

“因为……这谁知道呢!”白天受了刺激,薛靖淮感觉脑浆子有点凝滞。

“据我所知,岳修与严焕章向来不睦,两人在黄河边上打过几仗,都想吞了对方。”老父亲循循善诱,“……你想起点什么没有?”

见两位长官要探讨正事儿了,林副官识相地溜了出去,掩上了门。

“爸,您是说……岳修怕的是存亡齿寒,才帮咱们打谢至柔?”

“现在戴总统的威胁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感情可讲?岳修现在怕是赖在山西,请也请不走了。”

“真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啊。”薛靖淮恨恨地说。

薛宗耀抄起茶壶倒了一杯凉透的茶,咂摸着滋味,缓缓道:“江欲行现在请求增兵,你应该听他的,他现在要去察哈尔,并非全然为了那个姓言的小子。”

“那他还为了什么?”

“他看到了,岳修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严焕章和岳修之间必有一场恶战。此时抽身而退,远离是非之地乘胜追击谢至柔,如能得胜,再回山西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甘蔗两头甜?”

“对啊……”薛靖淮终于跟上了他爹的思路,“晋陜周边,能有实力插上一脚的,除了谢至柔那个王八蛋也没谁了。四川四分五裂,自顾不暇,河南高士祯就是脓包一个,只要把谢至柔按住了,山西还不是咱们囊中之物吗,妙,妙极了!”

一番讨论,薛靖淮暂时忘记了叶老板带给他的心伤,沈浸在薛宗耀抽丝剥茧的分析中。

他偷眼瞧薛宗耀清俊的瘦脸,心想,看这俩人心灵相通的程度,莫不是江欲行才是他的亲儿子?唉,他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我薛某人除了长得一表人才之外,离老头子还差得远呢!

“薛靖淮!薛靖淮呢!”这时,楚皓珍在外头边拍门边喊,“薛靖淮,你给我出来!”

薛靖淮浑身一紧,唰地站起来,狗追尾巴似的转圈,好像要找地方钻进去。

“你干啥呢?”薛宗耀莫名其妙。

薛靖淮定住了,自言自语:“对啊!我怕什么?我又没招她。”

一转头,薛宗耀已经开门出去了。

趁这空档,楚皓珍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薛靖淮的衣服往外拖:“在这儿磨蹭什么,老娘等你半天了!”

“楚丶楚小姐,你等我干什么,我……”

楚皓珍转身瞅着他,眼里跳动着魑魅魍魉,似笑非笑地说:“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少废话,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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