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
谢振邺收到谢枕戈的消息时, 唐耀阳还在倨傲不屑的发言,似乎能听他讲解方案是施舍一般,手掌插在裤兜里, 单手指着ppt,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会议室的几位高层。
在讲解到方案核心内容时,谢振邺周身的气息一低,直接打断了唐耀阳的发言。
“这企划书是从垃圾桶里捡到的, 还是画蛇添足,抄袭别人, 自以为是的修改之后的。”
众目睽睽之下, 唐耀阳没反应过来, 直接愣在原地。在所有看他笑话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他憋了好久,磕磕巴巴的, 还是没有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谢总,你怎么会这样说, 我……”
谢振邺冷笑一声,他之前还奇怪好好的唐家人怎么还来了两位。后来才知道唐耀阳代表的是一家新公司, 跟唐氏没有半毛钱关系。
今天要不是提前收到了唐厌的方案,由唐耀阳先陈述, 他都要怀疑是两家串通好耍他。
唐耀阳的方案不伦不类, 画虎不成反类犬, 隐隐约约还有唐厌那份方案的影子, 只是自以为改到精妙绝伦的地方其实都是画蛇添足, 好好的方案拆得七零八落,又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本应该丢掉的放上来, 糊弄人倒是好手。
谢枕戈还说唐厌失踪了,怎么失踪吧,怕是和唐耀阳脱不了干系。
“闭嘴,以后凡是和唐耀阳搭边的,一律不合作。还请各位配合在这等一下,我一会儿宣布结果,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解释清楚。”
谢振邺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安保去找人,这要是让儿子的宝贝对象在自家公司出意外,他还怎么当一位父亲。
只是出门左转拐了个弯,谢振邺远远的就看见在卫生间门口拍门的谢枕戈。
“唐厌,你是不是在里面,能开门吗?”
卫生间里没有一点动静,谢枕戈就算准了唐厌在立马,他稍稍后退一步,一脚就把卫生间的门踹开。
谢振邺见此直接快步走过来,生怕自己儿子看见唐厌受伤,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举动来。
湿滑的地面让步子加快的谢枕戈差点摔倒,他扶着墙,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看向唐厌。
他浑身淌着水,盲杖歪歪扭扭斜靠在墙角,半跪的膝盖下压着的是呼吸不顺畅的助理,他脸色青黑,像是快要断气了。
谢枕戈收回吃人的目光,扶着墙墙慢吞吞朝唐厌走去。
没被伤到就好,他太害怕了,害怕一开门看见浑身是血的唐厌,害怕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没有声息。
没事就好。
谢枕戈走过去温柔的把还处在疯狂状态里的唐厌揽进怀里,轻柔地拨开他额前的湿发,把眼角的水珠擦干净。
“唐厌,我来了,你松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厌满腹的委屈像是有了宣泄口,脱力一般松开压制着的助理,吸了吸鼻子,几秒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去推谢枕戈。
“别碰我了,脏。”
助理泼过来的水是卫生间拖布桶里的水,脏的厉害,他自己都嫌弃的不行,不想让谢枕戈碰他。
“哪里脏,我怎么不知道。唐厌,你还能站起来吗?”
唐厌就着谢枕戈的力气往上,他瘪了瘪嘴,撒娇似的抱怨:“太滑了,摔了好几下。”
那会膝盖疼得都没有知觉,现在缓过来一点,才觉得腿还是自己的。
谢枕戈掐着唐厌的腰把人捞起来,等人站直了谢枕戈仔细看了看,这才如梦初醒,把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给唐厌批上。
被水浸湿的衬衣紧紧贴在身上,把唐厌的身材勾勒到了极致。锁骨处的扣子崩开了一颗,线条一直向下延伸,若隐若现的腹肌更是勾人的紧。
谢枕戈不着痕迹换了个位置,把唐厌挡了个严严实实,谁都不能看。
“对了,你现在来找我了,你帮我汇报了吗?”
“没有。小笨蛋,都什么时候了,不考虑自己,还想着工作。”
“我没有关系,这个机会很难得……”
“唐厌。”
唐厌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谢枕戈打断,他捧着唐厌的脸颊揉了揉,手指停在他泛白的唇瓣上,心疼的眉头紧皱,一颗心七上八下。
“你现在还有知觉吗?你知道自己手掌一直在流血吗?”
唐厌沉默了,他积攒起来的力气像是在揍人的时候就用光了,他还能立在这,波澜不惊的说话,已经是把意志力透支,强撑着罢了。
“唐厌,你在我们公司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很抱歉,可能还要耽误你一点时间,麻烦你来会议室一趟。”
谢振邺不赞同看向谢枕戈,唐厌现在心里把这次机会看得很重,他就是担心,也不能让唐厌因为这件事难过。
唐厌没听过谢振邺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去看谢枕戈,手指不自觉勾上谢枕戈的手腕,依赖的小模样让谢枕戈霎时间败下阵来。
唉,他是最没有资格让唐厌停下来的人,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唐厌受了多少苦才走到这个位置,得到这个机会。
“小先生,他们都走了,我抱着你。”
谢枕戈的声音很低很低,压在喉咙里,他小心的把唐厌抱起来,不紧不慢跟在众人身后,在会议室门前才把人放下来。
等唐厌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这个样子,怎么像是被人阴了。
不约而同,他们都想到一个名字,唐耀阳。
“唐厌,你说一下你们企划案的亮点内容,正好大家都在,都认真听听。”
唐厌一开口,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跟唐耀阳刚刚说的内容有些相似,只是他的更完善,或者说更完美。
啪啪,啪啪啪。
谢振邺第一个带头鼓掌,一时间,屋里响起阵阵掌声,只是这个掌声像是打在唐耀阳脸上的巴掌,生疼。
“唐耀阳,抄袭别人的创意之前,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你做出来的那个东西,放进垃圾桶都没人要。”
“这不可能,我明明看到的不是这个版本。”
脱口而出的话让唐厌嗤笑一声,真是蠢货,他还没有怎么样呢,先自爆了。
唐耀阳自知失言,头都有些擡不起来了。
“唐耀阳,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关起来就万事大吉了。你给了他们多少好吃,蓄意谋杀,好的很啊。”
“还有,偷东西就偷东西,看,什么叫看,偷出去看不叫看,叫偷。你也就这点本事,除了使阴招,还有什么?”
唐耀阳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进了唐厌的圈套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去拿他的企划案,故意放了一份假的。
“妈的,狗东西,都是你的圈套吧。你赢了,你现在高兴了。我告诉你,不就是个破合作,老子还不稀罕。”
谢枕戈冷冷的看着唐耀阳,心想,他要是还敢口出狂言,不管今天有谁在,他必须让唐耀阳见识见识,谁是老子,谁是孙子。
“唐耀阳,你好日子快到头了。”唐厌平静的叙述,神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莫名的,唐耀阳突然有些慌张,就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唐厌拿下和谢氏三年合作的机会告终,唐耀阳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离开了谢氏。
还没等他走远,匆匆赶来的警察就把人带走。
几次三番的故意伤害,唐耀阳已经成了看守所的常客,这次更是几方试压,想捞都捞不出来。
“谢总,签合同的事情你让人跟我的助理对接一下吧,我现在不方便签合同。”
“没关系,我办公室有休息室,要不然你洗个澡,换个衣服。”
谢振邺是真心疼唐厌,本来眼睛就不舒服,一家子还没有一个是向着他的。唐耀阳嚣张到在他的地盘都敢对唐厌动手,那在没人的地方,唐厌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不用了。”
“不用了。”
唐厌和谢枕戈异口同声回答。
在谢氏董事长的办公室洗澡,已经不仅仅是说出去好听不好听的问题,唐厌自己就别扭的不行。
“谢谢您的好意,我回家就可以。很感谢您在规定时间之外,还愿意听我的企划案。”
“唐厌,你很优秀,少了你这样的合作夥伴才是我们的损失。”
更何况,唐厌要是真的能跟谢枕戈成了,他就是做爸爸的人,自己的孩子,于情于理,都应该照顾一下。
“你们快回家吧,工作的事情随后再说。”
再寒暄下去,臭小子都要瞪死他了。
唐厌还受着伤,谢枕戈不敢耽搁,从卫生间捡起唐厌的盲杖,揽着人一路风驰电掣,直接飞回了家里。
在浴室门口。
谢枕戈单手撑着门,另一只手固执的牵上唐厌的手腕。
“小先生,你现在的情况我真的非常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吧。还有啊,你手掌有伤口,不能再碰水了,我怕感染。”
唐厌抿着唇不语,掌心疼得厉害,浑身的力气早就消耗殆尽。虚虚的推着浴室门,顿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他浑身上下还有哪是谢枕戈没看过的,都这样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唐厌脱衣服的动作很慢很慢,整个后背露出来时,还是忍不住自卑起来。
别人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就他不一样,各式各样的伤口,淤青,想来也是难看的很,对谢枕戈也没什么吸引力。
谢枕戈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万念皆空,一本正经的拿着花洒给唐厌冲洗。
他的指尖停留在蝴蝶一个美丽的伤疤上,勾勒着这道疤痕的形状,他轻声道:“唐厌,感受到了么,很漂亮的。”
啾。
响亮的一个吻,背对着谢枕戈的唐厌哼.闷一声,耳尖迅速红了。被吻过的地方火燎燎的,似是渗透到皮肤深处,怎么都忽略不掉。
谢枕戈第一次吻的,就是这道疤,只是那会隔着衣服,远没有现在来的刺激。
唐厌双腿发软,掌心用力抵在墙上,嘴上说着放肆,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睛。可轻颤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其实一点都不平静。
“小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疤,独一无二的你,配上疤痕的点缀,我从来不觉得它出现在这个位置有什么不对劲儿,很衬你的。”
所以,你千万不要自卑。
谢枕戈就是知道唐厌有多在意,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漫不经心。他压抑久了,是连发泄都不会的。
“油嘴滑舌。”
唐厌吸了吸鼻子,他何尝不知道谢枕戈的心思啊。自卑的种子栽在厚厚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却开不出来花,最后只能腐烂在泥沼里。
谢枕戈是他高不可攀的明月,哪怕是被他拉下来,落在凡尘里,唐厌也只敢远远的看着,迈不出第一步。他这样的人,是注定活不长久的,也不想活太久,等谢枕戈离开,他自有去处。
南山的公墓临着青山,面朝帝都,山脚下涓涓细流绵延不绝,鸟语花香,倒是个好去处。
“谢枕戈,你要是有事就把花洒给我,我自己来。”
“别别别,我马上,马上。”
谢枕戈认真给唐厌搓洗着,被那样的水浇下来,他肯定膈应坏了,得好好洗洗。
唐厌深吸了一口气,嘟囔道:“你快点就行。”
被喜欢到骨子里的人一寸寸划过皮肤,酥麻战栗,踩在地上的脚趾都紧绷起来。唐厌差点就□□出声,没有当着谢枕戈的面有大反应,都是他极致克制的结果。
在坦诚相待的场面下,唐厌不敢想要是真有反应,该怎么收场。
唉,唐厌是硬生生忍着没反应,谢枕戈是有大反应,避着唐厌不敢让他发现。
苍天啊,这种时候他要还是正人君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不行。
问题是,他行的很,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好了,唐厌。”
谢枕戈匆匆忙忙洗了个战斗澡,给唐厌擦干头发,认认真真穿好睡衣,才拉着他从浴室出来坐在沙发上。
他掌心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边缘不太规则,看起来就是被锐器刮伤,还不是一下的那种。
“小先生,你手怎么回事啊。”
“我抢过来的铁棍断了,没太注意,划伤了。”
呼呼呼——
谢枕戈牵着唐厌的手认真吹了又吹,轻声道:“你以后出门还是带上我吧,我要担心死了。你等下,我去拿个药。”
唐厌哦了一声,腹诽道,要是去哪都带着谢枕戈,他还不得被惯坏了啊。谢枕戈习惯时时刻刻为他考虑,他更是无差别信任依赖谢枕戈,时间长了,他脑子会锈住的。
“小先生,这个药可能会一点点疼,你稍微忍一下。立马有止血化瘀的成分,用了这个药也不会留疤的。”
谢枕戈认真的拿小勺子挖出来,小心地涂抹在唐厌掌心。涂抹均匀之后,药香散开,唐厌嗅了嗅,霎那间,铺天盖地的记忆袭来,痛苦的,欢乐的,模糊不清的,记忆复杂到脑子快要爆炸,嗡嗡嗡的发出抗议。
“小安哥哥。”
“我走了,我明天再来。”
“好喜欢小安哥哥,以后要一辈子和小安哥哥在一起。”
稚嫩的声音萦绕在唐厌脑海,久久不散。久远到他已经回忆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那么清晰,清晰到就在耳边。
唐厌喉结滚动,几秒后豁然擡头,完好无损的手死死攥着谢枕戈的手腕,慌张又激动,手指都跟着微微颤抖。他不可置信的擡手闻了又闻,确定他没有闻错。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从干涩疼痛的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唐厌眼眶红的厉害,紧张又期待。
“谢枕戈,这个药你是从哪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