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班
唐厌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说两天不理人，还真就两天没接谢枕戈的视频，搞得谢枕戈疯狂给他发几十秒的长语音, 生怕唐厌出什么事。
“小先生，你这两天怎么都不接我视频啊，我担心死了。小张说你都是正常点下班的，也有好好吃饭, 怎么了，是哪里不顺心吗？”
唐厌轻哼了一声, 心想, 还不都是你害的。
“小先生, 你把手机举高一点我看看。”
“干嘛？”
谢枕戈盯着屏幕上侧脸的看了好久，才心疼道：“你明天让小张给你买点眼药水，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别是结膜炎。”
“哦。”
结膜炎什么的唐厌不敢肯定, 反正他做完那个梦上火了两天是真的。
“小先生，我继续拍戏了哦, 晚上是大夜戏，要拍好几个小时的。”
“你注意安全, 不要老给我打视频，好好拍戏。”
“好嘞, 唐厌, 想你。”
唐厌抿了抿唇, 轻嗯了一声, 嘀的一声, 对面已经挂了。
唐厌把书桌上的日历扯下来一页，摸索着在下面写下：谢枕戈走的第二十二天, 想他。
日历被妥帖的夹在他的黑色日记本里，厚厚的本子里隔几页夹着一张东西。大到每天的日历，小到一张没有褶皱的糖纸，甚至还有一个零食包装的袋子。
在小保险柜里锁着的不是钱，更不是重要文件，是他生活里那些和谢枕戈有关的小事。他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把“谢枕戈”锁起来，任谁都不能窥见半分。
屋里循环播放着谢枕戈发来的长语音，唐厌靠在小小的书桌上，时不时就要停下，手指点在冷冰冰的文件上，就好像有谢枕戈陪着一样。
***
“小张，你上次说江城那边邀请咱们去参观他们的生産线，你安排一下吧，最近公司还好，不太忙。”
“好的老板，那我还是买高铁票，我提前跟尚丽联系，到了江城他们直接过来接一下。就是时间上可能会有点紧张，老板，你打算去几天啊。”
“五天吧，来回路上就得两天。”
小张心领神会，嘴角都不自觉跟着扬起，参观个生産线用上一天，那剩下的时间，嘿嘿。
小张说干就干，超高效率，上午刚说完要跟尚丽对接，他们下午就坐着高铁到了尚丽门口。
尚丽的老板是个极其年轻的女人，她踩着至少十厘米的细高跟，一身黑色的长裙，偏偏唇色极浅，有种邻家姐姐的感觉。
“唐总好，久仰大名，我是尚雯雯。”
“你好，上次是有别的项目，没有亲自过来，合作愉快。”
“您太客气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休息室，你们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参观的事情还是我安排在了明天，唐总您看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
唐厌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黑青，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
尚雯雯领着人到总统套房里住下，来之前她就打听过唐厌的习惯，他最不喜欢铺张浪费，基本上也不参加饭局，所以一开始尚雯雯就没有准备接风的晚餐。
只是让酒店准备了几道特色菜，等晚上她亲自给唐厌送去。
“小先生，你出差了啊，我看你身后的背景都变了，不像是家里。”
“嗯，出差几天。”
谢枕戈哦了一声，又开始絮絮叨叨：“那你记得少喝酒，有什么应酬让小张喝，你那个胃喝不得烈酒的。还有啊，要是有特别辛辣的菜就少吃，多吃清淡的。你出差几天啊，住酒店习惯不习惯，你晚上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先让小张带着你走一走，熟悉熟悉。”
唐厌一只手按在砰砰直跳心口，他眉眼弯起来，脑袋后仰抵在沙发上，轻声道：“谢枕戈，你烦不烦。”
“不烦啊，担心你嘛。”
唐厌轻笑出生，他把镜头翻转，拄着盲杖起身，“那你好好帮我看看，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我不想去找小张了。谢枕戈，是你说的，要当我的眼睛，就是烦也没用。”
“好。”
谢枕戈很兴奋，这还是第一次唐厌给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正襟危坐，凹出来做作的播音腔，给唐厌播报着屋里的陈设。
“小先生，你把浴室的门打开我看看，在你左手边大概三米的地方，你慢一点，左前方有承重墙。”
浴缸摆在角落，浴室的地板上都铺着防滑垫，各种洗漱用品极其简单，没有多馀的装饰，很像是知道唐厌的情况，提起布置好的。整间屋子就突出两个字，简单。
“吹风机就摆在洗手台上面的小柜子里，一伸手就碰的到，记得擦干手再去插电。”
“好。”
“谢枕戈，你等一下，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唐厌握着手机慢吞吞走到门口，他把门打开，扑鼻的花香涌过来，惹得他皱了皱眉头。
“唐总，我来给你送晚餐了，张特助说您平常都是在自己房间吃饭，我就送来了，张特助那边不用担心，我也送了。”
屏幕对面的人唔了一声，谢枕戈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还是穿着睡衣的女人。
“唐总，您在打电话啊。”
“不是，打视频。谢谢晚餐，尚总还有事情吗？”
尚雯雯尴尬的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唐总，我不知道你在打视频，那会去后厨身上粘了油烟，我就洗了个澡，没有穿特别正式的衣服，抱歉。”
“没关系的，我看不见，你随意。”
唐厌一句话就戳中了尚雯雯的小心思，她还真就觉得唐厌看不见，都已经晚上了，她就住了楼下，就没有换衣服，谁知道唐厌正好在打视频，看样子最开始他手机没有收起来时，屏幕是对着她，刚好拍到了。
“唐总，真挺不好意思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没事的尚总，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你随意就好。那我就先吃饭了，请便。”
“唐总，你慢慢吃，再加。”
门关上的第一时间，唐厌从兜里掏出手机，又把摄像头切了回来。
“谢枕戈，你帮我看看都是什么菜，有没有我不能吃的。”
镜头扫到饭盒里，四个菜都是家常菜，而且份量都不大，看着卖相还不错，准备的人是下了功夫的。就跟这个屋子的布置一样，是特意。
“挺好的。”
谢枕戈憋着一股气，几次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刚那个是合作方，我跟小张就是来她公司考察的。”
“哦。”
“谢枕戈，你是不是，吃醋了。”
唐厌慢条斯理的夹着菜，低垂下来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没有，唐厌，我就是想，你一开门看见的是我。”
吃醋那也是有根有据才能吃，人家一个女孩子，明显就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更何况唐厌就不是那种人，他没有吃醋的必要。
“哦，我允许你今天晚上先想想。”
手机架在餐桌上，正对着吃饭的唐厌，他明显心情很好，嘴角的笑意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唐厌，你想我吃醋吗？”
“不是，我担心你会多想，尚总只是觉得我看不见，她才没有避讳。穿着睡衣过来，其实还挺私密的。”
“不会多想，我家唐厌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
他认识唐厌在所有流言蜚语之前，网上关于唐厌的消息很多，不近女色，可能是喜欢男色，他还见过有人传唐厌和小张的绯闻。
捕风捉影的事情信不得，眼睛看见的都可能会骗人，唯独心不会，他看唐厌是用心看的，不是用眼睛。
“嗯，我吃饭了，你休息吧。”
“拜拜。”
***
翌日清晨。
简单的吃了个早餐，唐厌就跟着尚雯雯去参观了他们的生産线。
说是参观，更多的还是人家讲解，他一个瞎子，看什么看。一套流程下来，唐厌对他们公司的産业链叹为观止，连营销都包含在内，还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的。
“唐总，你来一趟也什么好让你带回去的，我们都是女性化妆用品，我给您选了一套，各种肤质都适合的，保质期都是三年，等您有女朋友了可以给她试试。”
“不用了，你给小张吧，我家那位用不上。”
尚雯雯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唔的那一声，哪怕只是一个单音节，也极具磁性，而且，那个声音……明显是个男的。
尚雯雯猝不及防对上小张的视线，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她昨天晚上撞见的，是唐总的男朋友。
这可真是，尴尬了。
“唐总，那我给您选个唇膏吧，男女都能用的，江城这两天有点风，涂点唇膏会好一点。”
“谢谢，合作愉快。”
唐厌主动伸出手，认真地跟尚雯雯握了握。
“合作愉快。”
尚雯雯见唐厌单拿了一支唇膏揣进了兜里，她突然想，他那个对象不会就在江城吧，唐厌嘴唇好好的，那揣兜里给谁用呢。
“老板，我昨天晚上自作主张联系了一下钱导，要到了他们的地址。我刚刚订了一些奶茶零食，要不然咱们去探个班吧。”
“小张，你不是都知道，你都安排好了还要问我啊，你当老板好了。”
唐厌那点心思就没想着要瞒着小张，只是明晃晃的被安排好，他还听出来一点调侃的意思，让他有一丢丢的羞赧，耳尖都跟着红了。
“欸，我可当不了老板，当个助理我都觉得能力不够用了。那个，老板，也不用买一束花啊，给剧组订的都是吃的喝的，那给谢先生肯定要不一样一点，要不然怎么彰显他的特别啊。”
“你安排吧。”
去剧组的车都是小张租的，这两天剧组在山上，山路颠簸，唐厌坐在五菱宏光的副驾驶上，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生怕小张一个不留神，他跟着玩完。
“老板，你别怕，我开的是神车，走这种路就得这个车，别的车不好使的。我跟当地人打听过了，他们都开这个。”
等到了地方，小张看着停车场上一排排越野车傻眼了。
不是，怎么没人告诉他越野车也行啊，他带着老板坐五菱宏光，屁股都要摔烂了。
“小张，你怎么不说话啊，五菱宏光太多了，没地方停车吗？”
“咳，老板，就，五菱宏光太少了，格格不入。”
唐厌失笑，他解开安全带随口道：“没事，随便停吧，没人要咱的车。”
他从后座上捧起那束包好的话，听店长说这是店里的特色，十一朵不同的花，每一朵都在诉说爱意，代表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老板，你慢点走，路上坑坑洼洼的，不好走。”
远远的，唐厌就听到钱导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穿出来，带着浓浓的沙哑。
“谢枕戈，你面对的是你喜欢的人，你那个眼神想干什么，杀了他吗？”
钱忠华现在已经完全暴躁了，这场戏拍了半个小时了，谢枕戈就是入不了戏。
按照剧本，他作为刚刚经历了生死，死里逃生的人，第一时间见到了喜欢的人，应该是隐忍又克制，这个情绪他表达的很好很好。
就是后半段怎么都入不了戏，钱导已经把这场拥抱戏给删了，可谢枕戈还是表现不出爱来，看着对手戏演员眼神冷冰冰的，那不是爱人，是仇人。
还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钱导，我尽量。”
“什么尽量，是必须。”
谢枕戈脸上还糊着血包，从额前的碎发之下顺着滴在侧脸上。他饰演的卫来喘着粗气，从密林深处跑出来，却在宽阔的马路边上，撞见了许久不见的秦天铭。
秦天铭是卫来生命里唯一的净土，是他宁死不敢说出口的暗恋对象，更是最纯洁无暇，不敢染指的月亮。
卫来慌慌张张擦了擦侧脸的血渍，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想走却又舍不得走。
他视线慌慌张张的移开，就是不敢跟秦天铭对视上。
“卫来，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啊。”
卫来一张脸固执的冷着，他犹疑的目光擡起来，却在摄像机后面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剪裁得体的西装，身姿挺拔，手里捧着一束艳丽的花，是唐厌。
谢枕戈下意识笑起来，眼底的爱意一瞬间喷涌而出，他说：“好久不见。”
“卡。”
“哎呀，现在情绪是对了，就是眼神太爱了，谢枕戈，你得再克制……欸。”
谢枕戈都没心情等钱忠华说完话，他穿过密密匝匝的人群，脸上满是笑意，爱意不减。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用极快的速度跑起来，冲到唐厌身边，紧紧把唐厌抱进怀里。
“唐厌，你怎么来了。”
“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