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别上我的床
唐厌冷冰冰的手指被一点点捂热, 连带着那颗心一起,暖洋洋的。
“小先生,礼物我就先放起来了, 你休息休息,我去买个菜给你做正宗的柴火饭。”
“好。”
谢枕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丝绒盒子,小心的把礼物放进去,生怕自己力气再大些, 会把千纸鹤捏碎了。
窗外蒙蒙细雨的一直没停,唐厌抱着胳膊, 倚靠在古色古香的门框上, 目光悠远, 神情淡漠。
谢枕戈隔着雨幕把目光聚焦在唐厌身上,他脚步轻下来,唯恐打扰了唐厌的清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厌,孤寂的像一副水墨画, 四周被无边无际的悲伤笼罩,密密匝匝的心疼从心口冒出来, 谢枕戈快走两步,伸手把唐厌从寒冷的山上拽了下来。
“啊?怎么了?”
唐厌刚回过神来, 他迷茫的看着虚空一点,只能听着谢枕戈的动静, 来判断他到底在哪个位置。
“没事, 小先生, 你帮我去烧个火吧, 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好啊。”
这种竈台唐厌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谢枕戈给他的柴火, 根据手边的味道来判断是不是需要加柴。
“小先生,你喜欢吃焦一点的米饭,还是正常的。”
“焦一点的。”
谢枕戈应了一声,他把配菜切好,一锅炒进去,添好适量的水,把提前泡过的大米下进锅里,盖好锅盖又添了一把柴。
“好了,等柴火烧完就能吃了。”
“唐厌,你老实说,怎么想到要回来了。”
他住了几年的家已经是断壁残垣,再多看几眼也只是徒增烦恼,他连提都不愿意提起来的地方,怎么会回来。
“给小呆拿石头。”
唐厌说的轻巧,却把谢枕戈整颗心搅和的一团乱。没什么别的理由,就只是为了他。
“怎么,谢枕戈,你还怀疑我啊。”唐厌轻声应和道。
“没有怀疑,是感动,谢谢我家小先生,你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
“谢枕戈,我以为我早忘了那个家的样子,可是进去那个院子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涌现出来,清晰到我妈妈那会随手放在柜子上的书叫什么名字都一清二楚。”
他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对唐家人的恨,更放不下他妈妈吃的那些苦。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黎云烟爱了二十一年,疯了十六年,他怎么能放得下。
“唐厌,记得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生命里最重要的瞬间。但你要记得,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管到什么时候,小呆永远和黎安在一起。”
谢枕戈把手指搭在唐厌手背上,温度顺着掌心一点点传递过去,是独属于谢枕戈的,无声的安慰。
唐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他不能离开他。他要是走了,一直撑着唐厌的那根弦就彻底崩断了,唐厌会疯的。
“天晴了。”唐厌喃喃道。
谢枕戈擡头向外看去,浓雾笼罩的群山露出青翠来,刚刚还细雨绵绵的天一点点放晴,从乌云里挤出一丝光芒来。
“对,天晴了。”
***
唐厌只跟谢枕戈在临城住了一晚,临走前唐厌去看了李叔,把几张钱塞在他货架的烟底下。这是唐厌能想到的,最容易被接受的感谢方式。
只是几百块钱,李叔还不至于自己占了很多便宜,心里能好受些。
“哎呀,看我这个记性,小安以前喜欢槐花蜜,你婶儿今年做了几瓶。小戈,你跟我跑一趟,正好拿上。小安你就在这别动啊,一会儿小戈就回来了。”
谢枕戈猜到李叔是有话想说,他跟李叔对视一眼,让唐厌就坐在车上等着。
“小戈,你跟我说实话,小安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尽管唐厌每次说话的时候尽量朝着他的方向,可一个人眼睛有没有神采,不是靠着努力瞪着就能掩饰的。
“是有点小毛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李叔你别担心。”
李叔眼眶红了红,心疼道:“你就别蒙我了,我不傻。小安命苦啊,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命苦的孩子。现在眼睛还看不见了,他怎么活啊。”
“李叔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就是怕你们看出来,一直开开心心的,您也别让他看出来。”
“欸,我去拿槐花蜜。其实,小安放钱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要是不收,肯定是伤了他的心,他懂礼知恩,是个好孩子。”
李叔擦了擦眼角的泪,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一点,他把装着槐花蜜的袋子递给唐厌,解释道:“你婶子放的地方多了,一直没找到,耽误了点时间,小安,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只要有我们在,这就永远是你的家。”
“谢谢李叔,帮我跟邻居们问好,我来的时候没开车,带的东西不多,等我回去了给你们邮点特産,还得麻烦李叔给邻居们分一分。”
“那敢情好啊,我们还没有吃过帝都特産呢,你们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回个电话。”
“行呢李叔,你快回去吧,我们走了。”
“欸,好,好。”
车子渐行渐远,唐厌抱着装槐花蜜的袋子,慢吞吞道:“其实,我知道李叔看出来了,人总是这样,尽量把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剩下的苦楚,总要藏着点的。”
谢枕戈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唐厌的发丝,他从来没想过要瞒着唐厌,瞒不住,也没有必要。
回到剧组已经是半下午,拍摄的任务重,谢枕戈只匆匆忙忙喝了口水,就换上戏服拍戏去了。
唐厌躺在摇椅上,认认真真等着谢枕戈下戏。
谢枕戈念台词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闪着光,唐厌撑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来,享受似的听着谢枕戈的台词。抑扬顿挫,极富情感,每一个尾音都踩在唐厌心尖上。
“小唐,是不是心动了,要不然给你加一个角色,让你也过过戏瘾。”
“不用了钱叔,我就是来探个班,明天就回去了。”
谢枕戈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钱叔,还得麻烦您注意一下舆论,我不希望我前脚走,后脚就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我不喜欢。”
“这个你放心,我的剧组,就没有炒作,炒cp的情况。不会有这些话传出去,你跟谢枕戈的事他们也不会乱说的,嘴不严再我的剧组那是大忌。”
“钱叔,麻烦你了。”
也许,他不能一直把谢枕戈困在自己身边了。
***
“小先生,你上午就走啊,我还想着中午再给你做一顿好的。”
“不用了,小张买好票了,下午走还得改签,麻烦。”
谢枕戈唉声叹气的抱着唐厌,黏糊糊的揽着他的腰,就是舍不得放开。
“宝宝,你都要走了,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唐厌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小助手给谢枕戈转了十万块。
“好了,就当是零花钱,你花吧。”
见谢枕戈不说话,唐厌又框框发了好几个,五万,十万,三万,看架势但凡谢枕戈不开口,他就一直发。
咔。
谢枕戈擡手把唐厌的手机收起来,捏着唐厌的下巴就吻上去。
湿漉漉的唇瓣被谢枕戈含着,他鼻尖里发出哼的一声,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接受谢枕戈强势的吻。
血腥气在嘴巴里散开,唐厌无助地吞咽着口水,半靠在谢枕戈怀里,手指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是全身心的依赖。
“宝宝,这才是表示。你回去了记得想我,我会想你的。”
被吻的晕乎乎的唐厌默默点头,他擡手点了点唇瓣上的齿印,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只能伸手掐了一下谢枕戈的指尖。
“谢枕戈,我还怎么出门啊。”
“戴上口罩就好了。”
哼,亏你想的出来,大热天的戴上口罩,闷死了。
“宝宝,伸手。”
“不要,你是不是想整蛊我啊。”
谢枕戈拉起唐厌的手,把一串珠子戴在唐厌细白的手腕上。
“这个你戴好,保平安的。我不在你身边,就让这串珠子替我保护你,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唐厌,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你要记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呢,别怕。”
“哦。”
唐厌手腕灼热的厉害,他把手背在身后,用指尖摩挲着这串珠子,每一个珠子都不太一样。
“谢枕戈——”
唐厌在车子要发动前跑下来,他慌慌张张喊着谢枕戈的名字,却在后半句话出口时,耳垂泛红发烫,很轻很轻的呢喃:“你再抱我一下吧。”
“乖哦。”
谢枕戈一把扯过唐厌,紧紧箍在怀里,呼吸粗重,眼神一点点暗下来,是浓浓的不舍。他唇瓣贴在唐厌颈侧,似是微不可查的轻吻。
“小先生,回去吧。”
“嗯。”
一路上唐厌都很沉默,他呆呆的靠在车窗上,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手串,就好像上面还惨留着谢枕戈的体温。
他后悔来探班了,和谢枕戈短暂的接触,就像是饮鸩止渴,把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满脑子都是撒娇的谢枕戈,语气软下来,希望他能多待一上午的谢枕戈。
“老板,这个珠子是谢先生送的吗?”
“嗯,很特别吗?”
“特别啊。”
小张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江城空山寺的串珠,专门保平安的那一款。
“老板,这个珠子最特别的地方不是它有多贵,价值有多高,是在于求这个手串的人心诚不诚。感情深不深,你手上这个,得三跪九拜,从山下跪上去,跪到大殿门口,要是能赶上早上第一缕阳光照在珠子上,散发出类似于佛光的光芒,那才能求的到。是可遇不可求,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诚则灵。”
“我就说谢先生今天怎么一瘸一拐的,问他怎么了,他说是要演一段时间瘸子,提起适应适应。老板,你们昨天睡一起,就没有发现他半夜出去了吗?”
唐厌摇摇头,他昨晚陪着谢枕戈下了戏已经快十二点了,洗完澡,吹干头发,谢枕戈抱着他上床已经是一点多了。他有点累,沾床就睡,睡的很死,一点都没有注意谢枕戈出门了。
早上谢枕戈还给他做了早餐,笑意盈盈的哄着他起床吃饭。他那会还嫌弃谢枕戈偷偷亲他是耍流氓,红着脸把不停凑过来的谢枕戈推开,其实,谢枕戈是一夜没睡吧。
唐厌心口酸胀的厉害,呼吸都带着疼,他指尖死死掐在掌心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跪九拜,谢枕戈,你怎么,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要是小张不提,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手串,是他跪着求来的。
唐厌眼眶已经红透了,一直到进了别墅,他忍了一路的眼泪才落下来。
混蛋,大混蛋。
唐厌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上楼把他的日记本掏出来,在夹着笔的后一页,发疯似的写着谢枕戈的名字。
谢枕戈是大笨蛋。
以后,都不理谢枕戈了。
叮铃铃,叮铃铃。
说曹操,曹操就到。
唐厌红着眼接通视频,第一句话就是:“谢枕戈,你膝盖还疼吗?”
“宝宝,你,你知道了。”
“呆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等着小张告诉我吗?谢枕戈,我就要你自己说,你亲口说。”
唐厌固执地盯着屏幕,试图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让谢枕戈妥协。
“小先生,手串是我求来的,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没了?”
“嗯。”
唐厌冷哼一声,在挂断视频前气呼呼道:“你有本事回来别上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