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戈,我看见你的样子了
“老板, 你,你说啥?”
追人,追谁, 谢枕戈追他老板吗?
小张现在是满脑子的问号,这俩都到了这种要死要活的地步了,老板现在说追,这哪里是追啊, 这不就已经快进到婚后甜蜜日常了么。
“小张,你工作做完了吗, 没做完忙工作去。”
“好嘞。”
小张麻溜滚蛋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 老板也就在面对谢枕戈的时候才能有点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满屋的玫瑰飘着淡淡的花香,唐厌把已经完成的工作堆在一旁,手臂撑着,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这些烂俗的戏码唐厌还挺喜欢, 每时每刻被谢枕戈放在心上,哪怕隔着几百公里,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被喜欢着。
叮咚。
“小先生, 你晚上记得早点下班,有惊喜给你。”
唐厌手指划过语音, 反复听了几次, 语音里有些嘈杂的人声, 谢枕戈的声音毫无阻隔的传过来, 悦耳的像是摇晃的铃铛。
“什么惊喜?”
“惊喜就是, 你早点下班就知道了,我继续忙了, 你好好工作。”
唐厌放下手机,心想,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啊。
因为谢枕戈一句话,唐厌一整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心早就飞到谢枕戈嘴里的惊喜上了。
“老板,今天长邯街暂时封闭,咱们要绕新民街走,那边有一个油条还挺好吃的,要不要买点。”
“买点吧,那边路窄,你开车慢点。”
“好嘞老板。”
新民街两旁全是沿街摆摊的小商贩,从北到南,足足有两三公里,小张家就住在新民街附近,这一片他最熟悉了。
“李叔,我拿二斤油条,一斤一斤分开装吧。”
“好嘞,小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你的车不错嘛,得几百万吧。”
小张摆了摆手,立马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老板的车,我是老板司机,负责给老板开车的。没想到李叔还对车子有研究啊,这个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牌子。”
“哪能啊,之前我都不认识,就最近,隔壁卖猪肉的老郭说的。前天还是昨天吧,也有一个这种车,差点在街口出车祸啊,车上一男一女,哎呀,羞人的啊,衣服都没有穿好。老郭跑去凑热闹,听人家说的,这种车好几百万。”
小张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当时就在现场,知道这俩人是谁。在帝都,能开得起这种车的大有人在,茫茫人海,去哪吃瓜啊。
“李叔,郭叔不是老花眼吗,他就挤在人群里看了看就记住车长什么样子,还能完完整整告诉你啊。”
“哪能啊,都上社会新闻了,老郭当时挤前面被拍到了,回家了他儿子跟他说的。你回去搜搜帝都的那个公众号,帝都生活,点赞高的很。”
“好嘞好嘞,李叔,回见啊。”
小张把唐厌送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放好油条开始搜索当天的新闻。
当众“嬉闹”险翻车,紧急提醒……
图片上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啊,视频画面和图片都是打码处理的。新闻报道时候用的也是化名指代,完全没有透露信息,只能从那辆车上,猜到这两天觉得不是普通人。
小张把图片一点点放大,在图片左下看见了明显的手链,这个成色的钻石手链,他只见一个人戴过,赵荔妍,这是她在慈善拍卖会上拍的,单价七百万。
“老板,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什么?”
唐厌早就发现小张不对劲儿了,买了个油条回来就不说话了,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赵荔妍和叶枫上社会新闻了,还是那种不堪入目的新闻事件。他俩在车上卿卿我我,差点出车祸,被人拍视频了,我看暂时还没人认出来他俩,咱们要不要……”
“不用,评论区没人认识,不代表熟悉他们的人不认识。赵荔妍和叶枫现在基本上已经是明码,只是叶枫暂时没离婚,他们还没有同进同出闹到明面上。赵荔妍要是在乎这些,上次被投屏她就受不了啦,小打小闹,她不在乎。”
赵荔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既然敢在车里和叶枫那样,就是为了刺激,说不定她还觉得被人发现了更刺激。
说起这个,唐厌更确定了谢枕戈是重生的这件事,他那会还疑惑好好的为什么会投屏了,原来是早有预谋的谢枕戈下的一盘棋。他不知道自己会有所行动,所以用了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
“小张,柳家那边就一直风平浪静吗?”
“是啊,我还奇怪呢。柳家家主可是个暴脾气,自家女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符合常理啊。”
唐厌手指敲在膝盖上,眸子半阖着,没什么不合理的,只要确定叶家也是他女儿的,他确实不会有反应。
“这两天叶家的股市肯定有大动荡,我猜叶氏可能要易主了。不是叶遥致,就是柳宁玉。叶震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会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叶遥□□神不正常,唐耀阳这个私生子叶家也没打算认。眼看着叶枫跟赵荔妍如胶似漆,叶震凝绝对不会把公司交给他,怕就怕,赵荔妍这次社会新闻是自导自演,是逼宫上位啊。
“老板,咱们要不然让人去蹲守一下。”
“叶家铜墙铁壁,守了也没用,应该注意一下叶枫,他要是哪天带着赵荔妍大摇大摆回家去,那才是真的要出事。”
“明白,我一会儿安排人。”
“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一会儿去车库找个便宜车开上。我怕我经过那个路口,人家以为我是叶枫。”
那条街上卖东西的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人,根本不看什么车牌号,看着车的样子差不多,估计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来。
“你随便开吧,想要哪个车钥匙你知道在哪,拿去开就是了。”
“谢谢老板,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立马飞过来。”
“嗯。”
唐厌等小张离开,才锁好门,上楼回了浴室。
只是在那条街上待了一阵儿,油烟混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就要把唐厌淹没了,他把衣服换下来丢进洗衣机,这才扶着墙慢吞吞去了浴室。
不确定是不是这两天加班太狠,唐厌脑袋晕乎乎的。温热的水打在身上,唐厌手臂撑着冰凉的墙,一阵儿一阵儿的晕。
唐厌甩了甩脑袋,刺目的嗡鸣声又冒出来,吧嗒的声音敲在心口,他愣了几秒摸上鼻子,粘腻的血粘在指尖上,一滴接着一滴。
温水调成凉水,唐厌低着头,把冰水拍在脑门上,血一直止不住。
唐厌慌的厉害,关掉花洒,手背胡乱擦过鼻尖,他光脚踩在地板上,扭头去够摆在门口的纸巾。
几层纸巾塞住鼻孔,血似乎开始慢慢凝固,唐厌天旋地转,他发疯似的敲着脑袋,那些怒骂声还是挥之不去。
唐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烦躁到想把浑身的血都放干,他指尖下意识扣在刚刚结痂的手腕上,试探着搓了一下,又强迫自己移开,不能被谢枕戈看到。
咚,咚。
唐厌脑袋抵着墙,小幅度地撞击,后脑勺上的伤口隔着几年的时光,似乎还密密麻麻的痒。
哈。
心口太疼了,疼得唐厌半个身子都蜷起来,他弓着腰大口大口呼吸着。牙齿狠狠咬着泛白的唇瓣,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是冷汗。
唐厌坚持不住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脏怎么会这样疼,针扎一样,绵延不绝的疼。
谢枕戈,我好难受啊。
好难受。
堵在鼻孔里的卫生纸滑下来,已经被血浸湿了,他又胡乱塞进去两张,刚刚偃旗息鼓的血又涌上来。
脑子里的神经似乎被压迫着,一半清明,一半紧绷。
唐厌半眯着眼睛,他虚弱的厉害,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血块堵在鼻子里压迫的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干脆心一横把卫生纸拿下来,任由血涌出来。
要是真是不治之症,堵住还是会死。
到了这个时候,唐厌脑子里闪过的居然是,还好没有答应谢枕戈的追求,就当是没有那么喜欢他,他要是真不行了,谢枕戈还能好受一点。
吧嗒。
最后一滴血滑下,唐厌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血不知是止住了,还是流干了。
唐厌扶着墙,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站起来,踉跄两步,随后整个人向后倒去。他知道自己身后就是尖锐的浴缸角,可他连缓冲一下对力气都没有。
砰。
千钧一发之际,唐厌感觉手腕被拽了一下,在距离浴缸不到三公分的地方,被拉了起来。
熟悉的薄荷香传来,唐厌靠在谢枕戈怀里,轻声道:“谢枕戈,你回来了。”
谢枕戈入目是浴室地板上还没有排干净的血水,带血的卫生巾丢在垃圾桶里,一大团一大团的,触目惊心。
唐厌脸颊上还带着丝丝血迹,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面色苍白,虚弱到说话的力气都很小。
“我回来了,小先生,你怎么了?”
唐厌歪头倚着谢枕戈,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疼得要炸了,从脑袋到心口,被重击过似的,只能软绵绵的摇摇头。
谢枕戈把人抱到床上,给他换好衣服,擦干脸上的血,心有馀悸地紧紧抱着。
“小先生,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唐厌半眯着的眼睛看向谢枕戈,他似乎是看清楚了一些,他,他好像看见了谢枕戈的轮廓。
谢枕戈穿着纯黑色的风衣,用担忧的目光望着他,模样俊朗,剑眉星目,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唐厌,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你像是应激了。”
“小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现在就去医院。去谢家私人医院,没有别人,好不好?”
唐厌完全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他甚至听不清谢枕戈说了什么,只是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巴,什么都看不清楚。
怎么就看不清呢,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唐厌握成拳头的手敲在脑袋上,只敲了一下就被谢枕戈强硬的制止,他的唇贴在自己额头上,温柔的安抚。
“是头疼吗?不要敲,现在就去医院。”
谢枕戈也不管唐厌是不是愿意,抱着人就走,等车子发动走了一截,他才发觉后座上的唐厌压根没有穿鞋。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私人医院,谢枕戈抱起唐厌,把他的脚盖在自己的风衣里,紧紧裹着,直接走特殊通道上了八楼。
“谢总,所有能请到的脑科和精神方面的专家都在这了。”
“好,先检查,他情况不对劲儿。我发现的时候差点晕倒,不说话,没反应,应该是频繁流鼻血,家里有不少带血的纸。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怕是犯病了。”
唐厌机械的脑袋转了一下,眼前还是模糊的轮廓。他被放在检查台上,手指下意识握住谢枕戈的衣角。
面前是他小心翼翼的依赖着的人,唐厌害怕到不敢松开。
“谢总,您最好还是出去,这里辐射有点严重。”
谢枕戈摇摇头,反手把手掌握在唐厌手背上,轻声道:“就这样查,我陪着他。”
几个医生对视一眼,只能无奈点了点头,谢枕戈面色阴沉,神情慌张,他们都怕躺在那的人有个三长两短,谢枕戈都跟着去了。
全身检查做完,唐厌除了身上原本的伤,就只剩下脑袋里有特别特别小一路阴影,看样子是血块。
“王医生,他之前这个血块比这个大,之前医生建议是开颅或者是保守治疗。我没告诉他,暂时是保守治疗,现在小了是怎么回事。”
“您刚才说,唐总是因为流鼻血才晕倒的,这个其实不准确。应该是颅内的血块压迫神经,他感觉到窒息,头疼,连带着心脏疼,在极大的压迫下,他精神状态本来就差,两相刺激,这才会鼻血不停的流。”
“之前的检查结果应该是很准确的,他的眼睛不仅仅是车祸后遗症,还是重物袭击后加重病情。另外,唐总的心理也是很大问题,他应该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好起来,一直没有过治疗,以至于血块影响的面积这些年逐渐扩大。”
“谢总,这次意外未必是一件坏事,血块阴影已经很小很小,其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唐总要克服的,是心理层面上,他最近的情绪应该很好,我能感觉到,是非常积极乐观的,只要继续保持这种情况,不要患得患失,应该对恢复有很大帮助。我的建议和你们之前看的医生一样,保守治疗。”
“唐总的情况我从网上也知道一些,您现在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以说是他所有的精神支柱,如果有时间,可以多陪陪他。唐总,非常没有安全感,他甚至抗拒我们这些人的接近,只有你可以。这种情况很危险,谢总,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没有做好永远的准备,一旦中途抽离,对唐总的打击是致命的。”
手腕上自残的刀伤,微微红肿隆起的脑门,身上各种青紫的痕迹。他从医几十年,是意外还是故意,一目了然。
唐厌明显是到了悬崖边上,全靠谢枕戈拉着,谢枕戈要是选择放手,等待唐厌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明白,王医生,需要拿药吗?”
“精神类药物唐总之前吃过吗?”
谢枕戈摇摇头,他从来没见过,唐厌平日里正常的不像是有应激障碍。如果不是他重生,完全看不出来。他上辈子也是跟在唐厌身边第二年才发现,他有自残倾向。
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桌角莫名其妙就会散开,第二天唐厌走路就会微微滞涩,他眼睁睁看着唐厌撞上去,又若无其事移开。
也是那会他才确定,唐厌在自残,悄无声息的,伤害自己。
“按理说唐总的情况必须吃药,可……”
王医生剩下的话没有说,谢枕戈都明白,唐厌不会吃的。
“暂时,先不开了。别刺激他,我再观察观察,随时联系。”
之前找姜叔给唐厌开的补身体的中药,如果不是谢枕戈每天监督,他怕是再看见那些药就在垃圾桶里。
“谢总,不住一晚看看吗?”
谢枕戈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透过病房的玻璃,唐厌呆呆地端坐在病床上,目光望着乌漆麻黑的天空,整个人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包裹着,谢枕戈心被刺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
谢枕戈要是不带唐厌回家,他怕唐厌就这样静静的坐上一整晚。
“宝宝,咱们准备回家了。”
唐厌红彤彤的眼睛擡起来,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突然就有了光亮,名叫谢枕戈的光打进来,唐厌忽然就有了力气。
他张了张嘴,轻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莫名的,唐厌就是有预感,没有什么比谢枕戈本人回来,让唐厌更惊喜的。
“对,还好我回来了。”
唐厌主动张开手臂,扑进谢枕戈怀里,他脑袋在谢枕戈脖颈蹭了蹭,嘟哝道:“回家。”
卧室里的灯开着,昏黄的灯照在忙碌的谢枕戈身上,唐厌静静注视着,半晌,喊了声:“谢枕戈,你过来。”
“怎么了宝宝,你先喝口水。”
喝了水,唐厌的手指搭在谢枕戈的脑袋上,指尖从额头开始,目光移到哪,手指就滑到哪。
从下到下,唐厌完完整整摸了一个遍,从模糊的轮廓,感知到谢枕戈的样子,唐厌眨了眨眼,泪珠冒出来。
他说:“谢枕戈,我看见你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