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真覆杂
a市的夜晚霓虹霞光,高高耸立的顶级酒楼上,最大的独间餐厅内,一群人纷纷落座。
宽大的圆桌前,一身唐装的司群商坐在中间,左边是其馀三大家族的尊老,右边则是司亦礼。四大家聚齐,司群商这样的安排任谁都看得出来,司家的掌权人无疑是这个小夥子的了。
众人的簇拥前,司亦礼一改往日的跋扈气焰,满头银发染回黑色,耳垂只剩摘下耳钉的耳洞,狭长的眉眼变得深稳,嘴角淡淡勾起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侍从们有序进入,将桌上摆满餐食倒上酒水,弥漫出谷物酿造的醇香。
司群商举起酒杯,面对来宾,脸上喜意不藏,“感谢各位应邀而来,给司某这个面子,这杯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罢仰头饮下。
季老跟随其后,笑道,“大家都是老夥计了,就你还跟我们客气。来来来,这杯也算我敬各位,我老头子不懂什么体面话,就祝这么多年几家的情谊依旧!”
一众人跟着附和,满座间欢声笑语一片。
待气氛热络起来,司群商将目光转向坐在边上的年轻女孩儿,“听说诗诗读大学了?”
他说的随意,就像一个长辈突然想起小辈的关怀,季诗诗原本有些发楞这时也不得不回神。
“司爷爷,我都大四了。”季诗诗长相秀丽,气质温润,说话间不乏小女孩羞怯。
“哈哈哈,是爷爷没来得及关心诗诗了,都大三了爷爷都不知道。快毕业了,学业也紧吧?”司群商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爬上岁月的眼睛看了看她又瞥向自己的孙儿。
少女脸颊微红,轻咬唇珠,含羞带怯的模样瞒不过他这个历经风霜的老头子,更瞒不过在场的人精。
季诗诗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毕业不打算出国,我想自己闯一下,就怕爷爷不让。”
这个爷爷自然是亲爷爷,季老呵呵两声,“诗诗想做什么便做,我老头子断没有拦着的理由。”
“有志气,不愧是季家的孩子。来,和爷爷喝一杯!”司群商将杯子向前举了举,季诗诗酒量小不小他不知道,不至于拦着一个小辈搞酒桌上那套,一扭头就将酒喝了,随后才开始自己真正的目的。
“既然这样,司亦礼这些年也是自己一个人,要有遇到不会的,就问他!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揍他!”
这话说的很明白,分明是有意撮合。
闻言,季诗诗擡眸,一双杏儿似得眼睛闪烁着希冀,亮晶晶地看向年轻的男人。
“可以吗?亦礼哥哥。”
司群商看了眼司亦礼,刚才还神色淡然的他眉头不知道何时向中间聚拢,很快,他嘴角扯出一抹轻笑,“生意有很多种,我不过是会了其中一点,要说经验, 季家比我懂的人不少。
更何况,不是还有个季言泽,专业的事要专业的教,你不如问问你哥哥。”
季言泽,季老的亲孙子,季诗诗同父同母的哥哥,从小就对金融数字极其敏锐,大学跳级仅用一年半就学完了金融专业的书面知识,别人大三他读研,22岁前在校期间小试牛刀就成功赚下了几个小目标,毕业后直接进入季家总部深入学习企业经营,司亦礼和他两人还曾是同学,只是他选择进入家族企业,司亦礼选择海外独闯。
虽然同一个专业,两人见面次数却屈指可数,遇见点头短暂交谈便分道而走。可以说是很熟的陌生人。
坐在另外一边的男人被点名,敲字的手只能停下,他将手机方扣在桌面,面对传来的目光不疾不徐得说道,“亦礼这些年在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愿意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至于诗诗,你不想教我来也行。”
司亦礼眉头一挑,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也行,你的妹妹你做亲哥哥的肯定教的比我好。”
被两人像皮球一样踢得的季诗诗,这一个个都嫌她麻烦是吧?红润的脸颊微鼓,悄悄瞪了瞪两人。
秦老出来打圆场,“小辈们的事情让他们自个儿商量去!来,我们几个老头子多喝几杯再说。”
李老也是笑呵呵的,亲自拿起酒瓶给自己的几个老夥计满上,“今天不喝得走不动都别回去啊,费这么大劲儿图什么,你们说是吧?”
见状,司群商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结果的。
他端起李老头给他灌满的杯子,对着他放狠话,“这杯我喝了,等下我倒的你要剩一滴,不然我苦练多年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李老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要剩一滴我就跟你司家姓!”
四人这便开始了较量,反观司亦礼他们这边。
只顾吃饭的李家兄妹,看着司亦礼的季诗诗,微眯着眼观察二人的季言泽,以及看似懒散实则盯着秦琛的司亦礼。
这次的聚会并不是全都邀请了各族亲疏,只是将交集深的以及尊老们亲的人叫了出来,而秦家产业园大半都移到了国外,除了秦琛回来基本上都在国外忙活。
秦家没有传出联姻的消息,更别说在座没有消息不灵通的。
此时秦琛却频繁得看着手机,时不时望向窗外,快晚上九点的街道车水马龙,人群潮涌,他却一直看着车库的方向。
显然有什么事情让他快坐不住了。
司亦礼眼底晦暗,修长的十指双握,将重心向后,倾靠着的姿态,眼神更加凌厉。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得在桌面上移动了位置,秦琛拿起手机,对着众人致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尽兴。”
正和司群商斗酒的李老顿住,两坨红晕浮现在如风干的橘子皮似得脸上,唇齿不清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毛毛躁躁。有什么事情还不能等吃完饭再做吗?真的是。”
秦老却回道,“要不说你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主打就是一个说做就做,不像我们章法什么的后面再说。先不说这个,你个老小子刚才是不是漏我酒了?”
“什么?我可没有,你老头子不要乱说话。”
司亦礼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不到一分钟也跟了上去,喝得火热的四老也不再管他们,各自玩得欢乐。
拿着筷子迟迟不动的季诗诗突然也撂下了筷子,踩着矮跟鞋追随而去。
吃得打饱嗝的李成凤擡头一下空了四个座位,赶紧扯了扯哥哥李如龙的袖子,“这些人怎么回事?一下子都跑了,是不是想孤立我们?”
李成凤秀眉微皱,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太可恶了,不是都没见过几面吗?怎么比我们还熟,真的是。诶呀,你别吃了行不行?!”
被踹了一脚的李如龙蒙圈得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安慰道,“说不定只是出去说说话,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再等等。”
四个人谈心,这不是熟是什么?
李成凤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走,结果被李老飞来一个眼刀止住了脚步。
坐回位置的李成凤气得又给了李如龙一脚。
“啊——”
嘴巴还被妹妹捂住,痛叫出声的李如龙感觉自己好惨,吃饭不准吃还要挨打。
*
再看四人这边,季诗诗追出去,司亦礼二人早已不见,她碰了一鼻子灰得站在透明玻璃旋转门前。
雨滴滴落下,广场上伞如蘑菇冒出,细雨变暴雨便在几息间。
浅色大理石板被溅起如浪的水花,季诗诗裙角很快被打湿,这时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耳边传来季言泽的声音,“这么大的雨你站在外面干嘛?伞都没有还想冲进雨里追吗?”
面对亲哥的质问,季诗诗显得更加失落了,魂不守舍的模样刺痛着季言泽的眼睛。
“我才几个月没见你,平时雷厉风行,说不干就不干,现在优柔寡断得像个求偶失败的烂尾孔雀,他司亦礼是给你下蛊了还是什么?这副丑态你自己见过吗??”
他双手握住季诗诗瘦小的肩膀,将她掰正面向自己的眼睛,“你才二十一岁,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值得?我不相信我从小有勇有谋,精神独立的妹妹会这样下去,听哥哥一句,有些人不是自己的就让他过去好吗。”
过去?她喜欢了他十年,从第一次见就喜欢,即使他不愿意带一个小他七岁的妹妹玩,但喜欢就是莫名其妙的闯进了她的心里。
这十年,她从没失去过他的动态,甚至偷偷出国见了他好多次,远远地,却深深得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听说会继承司家。那不就代表着她能成为他的妻子。
她甚至有些卑劣的想,就算他不愿意,有司爷爷在,那句婚约就不是戏言……
可是,自从知道他喜欢男人,回去后的一个月她都恍惚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得不到的就真的不能属于自己吗?
季诗诗有些绝望,感情是世界上最覆杂的东西,她如今切身体会到了。
她不甘心。
凭什么?
她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有深交的人,但多是生意夥伴,从没见他公开说过什么,这才不过几个月回国他怎么就会有喜欢的人!
季诗诗咬唇,不知不觉间咬出一抹血色。
季言泽知道她在想什么,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最要强,但现在南墙都要撞破了她还要去的模样,那他自然不会再允许了。
他紧紧攥住她瘦削的胳臂,皮肉传来的痛意让她回神,只见自己的哥哥对她说,“膝盖的伤好就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拒绝你的?就连药物都不能让他对你产生那种……感情,你再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可能一点不透风,更何况当时他就在场,本来是被司爷爷邀请剪彩,但是发现季诗诗不对劲他也管不了那么多跟在了后面。
没想到这孩子心眼太死了,顺着司爷爷的手段就去了,最后落得个自取其辱的下场,还差点被人撞破,还好他发现的及时将跳窗的她带走。
从没看过电视剧的季言泽也是第一次感到了对恋爱脑的无奈,面对妹妹的哀求他只能看着她养好伤又飞蛾扑火。
季言泽这次是铁了心不想让她再这样下去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要对自己负责,一段看不到终点甚至都不被第二方知道的感情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知道吗?季诗诗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再傻了!”
哥哥的苦口婆心就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将最后的幻想粉碎的彻底。
“可是哥哥,我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哥哥为什么啊……”
少女的呜咽溢出喉咙,糅杂在雨幕下,随着雨珠坠落在水洼中彻底失去痕迹。
季言泽将少女的头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就像儿时那样,伤心的妹妹窝在自己的胸膛上哭泣,他则将肩膀尽可能得给她靠着,直到漂亮的脸蛋止住悲伤的泪水。
*
雨下的太大了,平时来回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原本会按时到达的司机只能跟老板报告。
晚到了一个小时,等他过去只剩老板一个人在等,顿时愧疚感更大了。
刚准备跟老板谢罪,没想到老板只是摆摆手,还说今天走慢点。
帅气多金的总裁老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疲惫,他给老板开了几年的车了,无论多累老板都是一副永远不会被打击的样子。
司机开着车,时不时看用馀光扫向后视镜。
还好,老板只是emo了一下。
雨还是好大,司机只能绕路走,那条路有些远,靠近郊区全是绿化带,一路上只有路灯连人烟都没有。
车平稳的驶在路上,他抓着方向盘正准备转弯轮胎却发出一声怪响。
奇怪,他来的时候检查过,都好好的难不成还能在路上有钢钉扎破了不成?
司机正犹豫要不要停下,就听身后的老板说道。
“掉头回去,那里好像有个人。”
司机懵了,这下大雨的郊区哪来的人
当车掉头回去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一个白点躺在了路边。
惊得司机揉了揉眼睛,这这这,刚才没有啊?他真的保证,刚才真的没有!
老板却顾不得什么怪力乱神,让他将其抱上了车。
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有个人还没死,救他,一定要救他。
泥人似得高升被放在了后座上,气息微弱。
司机见他这样心想,这不送医院真出大事了。
还好老板心善,也让送去医院,于是车扭头又向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