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叼毛
高升也就是瞄一眼，不想刚好和人对上了眼。
男人硬朗的五官，眼睛却是眼尾上扬的凤眼，无端自来的魅惑感，却很好的融合了他这一身农民汗的打扮。
就见他瞥了一眼高升，伸手拿起地上的水壶，将头上的草帽压了压出门去了。
这大中午的，都是吃完饭要么睡觉要么唠嗑，他这个时候出去干活得晒死。
高升没再去看他，晃悠在院子里，主要他还是想听点八卦。
“诶，隔壁院子那个真勤快啊。”
眼尖的妇人嗑着瓜子，说道。
“可不是嘛，不像我家那个，每天就干那些，少了不肯多了不行。我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夸他。”刘翠笑着说。
“你家不错啦！我家那个才是，不喊起来就不做事，只知道吃喝拉撒，做点事就开始偷懒，别人跟他一起干的都是他两倍了。”另外一个妇人说着，忍不住叹气。
“是吗？我看他一天回去还给你干活，昨天才见他带着你家阿明在外面一起玩呢。安啦安啦，反正你家老大有出息，这不是读书回来还带着钱？那天我看他从兜里掏出好多张红票子，你可别想骗我！”她旁边的妇人不大信，调侃道。
叹气的妇人一说到儿子，就笑了，“就你说的是吧？这都给你看见了。也就是他和阿明能让我省点心了。”
刘翠也笑笑，“隔壁那个魏璟，我天天都见着。勤快是勤快，就是还没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有点什么……诶呀，这种事也不好说。”
“可不嘛！”眼尖的那个吐了口瓜子，像是什么似的凑过去和三个妇人说，“这村里村外谁不知道他？长的俊不说了，又能干，看起来就身强体壮的。今年可没少人过来和他说亲。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咋了？”
那妇人深吸口气，看着几个人说道，“都给拒了，还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几个人都啧啧啧起来。
“这话说的可伤人。谁家像魏璟这样拒亲的？”
“就是啊，说不准真是有什么毛病，哪个大男人喜欢男人的我家阿明要是这样，我就是棍子打断都要给他治好！”
别的几个说的愤慨，毕竟在农村，年轻的不成家，成家的不要孩子，这都是能遭消遣的，谁也不想被说三道四。
“年轻人嘛……时代不同了。有些人说不准就不喜欢结婚呢？不像我们那时候，谁家不结婚？女的二十岁还在外面，就是再能干活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现在的孩子都是读书人，诶，读书的多半就是不一样的。”刘翠也叹气起来，拿起手边的水喝了口。
刚才还说自己家儿子要是这么干就动手的，听刘翠这样说，也沈了下来，“说的也是。我家大儿子这不是前几天回来了吗？跟我和他爹说了好些话，还说自己在外面一边上课一边打工。要不是他爹不争气，他也不会这么苦。”
说着，她有些哽咽，“索性外面再苦也有钱拿，不像种庄稼，被那群死商贩子压榨，做再多也卖不了几个钱。外面的世道也是好的，起码见识是多了。”
听了很久，高升觉得自己还是回避的好。
几个人好不容易聚起来，多半除了唠家常聊八卦，经年累月的酸辛也是要吐吐的。
高升回到屋子里，好久不出来闲逛的888倒是先钻了出来。
圆滚滚的球晃眼便从胸膛飞出，一个‘郎当’就落在了他的床上，看着刚关好门准备躺着睡会儿的高升。
888：“你这头怎么包的跟我一样？哈哈哈，好大啊。”
“……”高升无语，“你这不是废话，不包着怎么药敷，你有闲工夫嘲笑我，不如给你的宿主来点有用的。我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等下结束再-100积分你就老实了。”
这下888真老实了，“我错了。就是看你这头圆圆的亲切，求你别负数积分！”
不然业绩又得吃灰，它还惦记着购物车里的限量版瓜子呢！
888：“话说，那个魏璟真帅啊。刚柔兼并的长相，身材也是真材实料的。”
高升看它一眼，“你拍他的马屁？你还知道你是谁的系统吗？”
888嘿嘿笑，“这不刚好是你喜欢的类型吗？我记得宿主你最喜欢肌肉来着。”
“爷爷的，喜欢肌肉不是喜欢肌肉男！”高升怒了，虽然没有很生气，但是他觉得自己该发一下火，“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我剧透一下，谁是凶手的嫌疑最大！”
本来还以为气运收集会简单一点，结果来了个什么人设警告，这下好了，两个任务简直不相上下，保底直接丢进概率池了。
888赶紧钻到被子里，露出一双黑圆点珠子，加上一对黑直眉毛，“我也不道啊，真不道！”
高升不是一天两天知道888没出息了，见它一副老鼠遇见猫似得样子就想逗逗它，不想就在这时门响了。
“吴婶家的阿明来了，儿啊，你们去买点冰棍吃，顺便给妈带包盐回来。”
刘翠站在门前，其实心里是忐忑的，毕竟平时儿子是不会理任何人的。只是这些天撞了头有些变了，肯搭理人了。她还是希望儿子变得跟常人一样，起码等她和他爸老了他能够照顾自己。
高升一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男孩，几乎没有例外的被晒的黑黑的，虽然瘦猴似得也比高升好，他就比骷髅胖了点。
“嗯。”
青年拿起刘翠手上的五块钱，转身就出去了，刘翠倒是松了口气。
旁边看着的女人们也是笑了。
“翠啊，你这儿子真是好了不少，先苦后甜啊！”
几个人纷纷笑出声，刘翠抹了把眼睛，走过去。
“你们别不是打趣我说的客套话。”
“哪有哪有，真心话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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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好！我是姜明，你还记得我吗？”姜明跟在他后面，眼睛弯弯得，似乎期待高升能说出什么。
但是抱歉了，他现在是个沈默的死宅啃老族。
高升毫无负担的就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男人看都没他，只管走路。
姜明也没气馁，他知道这个哥哥是有些怪的，妈妈也和他说让自己多照顾一下这个哥哥而且哥哥还摔破了头。
书里就说过，病人是需要多照顾的，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姜明走到他面前，“没事的哥，我知道你就行了。妈让我带你去小卖部，哥你知道路吗？”
路？
这么一说高升停了下来，他还真不知道，谁知道啊？他连记忆都没有。
见状，姜明笑了，“哥不知道，我知道！你跟我走吧哥！”
“哦。”
高升淡淡回了句。
姜明倒是喜滋滋得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走。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自来熟吗？
看着他高升就想起昨天遇到的那群小叼毛，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哥，我妈说了，人要多说话，不然脑子会转不过来的。你瞧我，天天和我妈说话，现在能说会道，读书倍棒！村里是条狗我都能说上几嘴。”
第一次见这么自夸自擂的，高升没忍住，“哦。”
“哥，你是不是笑了？我看你嘴角都上扬了。”
你小子眼睛真尖，高升否认，“没有。”
“哥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反正我是看见了。哥你知道吗？我读书老厉害了，村里教书的都夸过我，就是字写的不好，经常被骂跟鸡爪似得……”
十几岁的小屁孩，话多得高升走一路听了一路，还得时不时应他几声，不然话题就会到他身上，高升是招架不住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路。
“来一包盐，然后再拿两根冰棍！”姜明熟练的对着木头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里的老人说道。
“好勒。冰棍只有老冰棒了，要吗？”
大热天的，都走这么远了，就是冰块姜明都想啃两口，“要要要！”
老人走了进去，很快捧着一包盐和两个冰棍出来。
“给你，一共三块钱，盐两块，冰棍五毛一根。”
“是这个价钱，哥？”
姜明见高升有些楞，就用手肘捅了捅他，“哥给钱啊。”
少年的话落，高升这才清醒，从兜里拿出那五块钱，票子皱巴巴得被老人接过。
拿到老人补的两块钱以后，两人一边吃着冰棍一边往回走，只是高升还有些发楞，他问姜明。
“小卖部是村长开的？”
姜明也停顿了会儿，有些诧异，“哥你认识村长？”
听这话高升的脑子里倒是警铃大作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响起那刺耳的警告。
“昨天，他们吵得很厉害，就看见了，我妈说的。”
姜明看着他，一双眼珠子转啊转，就在高升以为要被人设警告的时候，他突然绽放出一张笑脸，手上的冰棍太久没舔都化了滴在他手上。
“原来哥你也会说这么多话啊？”姜明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只有自己感兴趣的时候才会这样说话？我看你之前都不想理我，我还以为是我说的不搞笑。”
高升心想，不是你说的不好笑，是人设不准崩。
“妈说你有些怪，我还不太信，原来你真有点怪怪的，不过没事，书上说人都是不一样的，对待与众不同的人也要有礼貌！”
姜明舔了口冰棍，“村里不止一个小卖部，但是都没村长家的东西多，而且就村长的店子里通了电，所以全村都只有去他家才能吃到冰的。虽然井里水也凉，但是还要买糖才有味儿，村长家的冰棍什么样的都有，就是贵点，这一根都五毛钱了，我哥说外面有那种黑乎乎的什么巧克力味儿还有哈密瓜味儿草莓味儿，老好吃了才一块！”
他就说明明没电，怎么还有好多电线杆子。
高升舔着冰棍，不经意间却发现了什么。
姜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儿啊？那黑铁棚子是挖煤的弄的，年前就弄好了，被山挡住我也是有次过来才看见的，平时都只在爸妈嘴里听到过。村长的电也是从那里接的，听说年底就开始招工做活了。”
“不过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交情，全都混进去做了好几个月。一个月雷打不动的两千五！比种庄稼一年才能收几次钱好多了。”
说到这里，姜明叹息，结果冰棍又要化了他赶紧凑过去舔几口。
“虽然钱多，但是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好多人进去了连回来都不回来。要不是回来的人说他们在里面有吃有喝，我都以为出啥事了。老师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得的钱财。我估计那地方很苦，不然他们黑眼圈也不会那么重！我看见有一次阿钱爸回来，瘦的我差点没认出来，黑眼圈老大了！后面说厂里催，才回来半天又走了。诶，阿钱现在都一个多月没见他爸了，虽然家里有钱，但是阿钱每天晚上都哭，说想他爸。”
一下老气横秋的少年，高升真觉得他有演戏的天赋，就是绷不住太久。
果然，姜明突然大喊起来，“哥！！你冰棍都化了怎么还不吃啊？你看它都落你手上了，等下弄衣服上阿姨不说你吗？真是浪费，早知道包装纸不扔了给你兜着吃，诶，失算失算。”
“哦。”
高升两口就将化了的冰棍吃完了，姜明又傻眼了。
“还能这么吃的吗？我爸都是舔甜水吃的。”
“嗯。”小夥子，还有挖着吃的冰淇淋，再舔我舌头都要冰没了。
姜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他，一口咬了下去，冰得他牙差点碎掉，捂着嘴巴声音断断续续的说。
“哥你骗我，好冰啊！”
“你，没这技术。”
姜明老实了，最终还是一口一口舔着吃。
两人走的不快也不慢，微风吹过带着暖意，很快姜明就吃完了。
路过转角，高升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傻缺大志！居然还敢出来！”
“就是就是，揍死他！”
“但是今天没石头了，上次我爹发现我拿他东西，给我骂了一顿，晚上还揍我了。”
“你傻b啊？两个拳头不知道用，一定要用石头吗？”
不用看都知道，又是那几个小叼毛在欺负人。
姜明比他还生气，嘴里难得说脏话，“这四个傻b，天天就知道欺负人！”
“最前面的那个小屁孩是李阳的弟弟李二蛋，一家子野蛮人，我呸！”姜明撸起袖子就上去了。
他指着李二蛋，大声骂道，“你们几个小东西，不在家写作业跑这欺负人，是不是想挨骂？我明天就告诉你们班主任信不信？”
李二蛋嚣张得很，“你去呗，反正我天天挨他骂，又掉不了几块肉！”
死猪不怕开水烫，李二蛋就是。
“哼，是吗？”姜明瞪他们，“那我说你们在这打人呢？谁不知道你们天天欺负高大志，我到时候让老师去找你们爸妈，我看是你们爸妈觉得丢不丢人！回去揍不揍你们就完了！”
自古读书人都是受尊重的，别说村子里唯一的几个老师了，还都是从镇里来的，是谁都给几分薄面。
李二蛋闹翻天都是怕他爸的，谁知道他爸看着好说话，其实打起人来最狠了，有一次给李二蛋打的差点下不来床，还好他哥那时候拦住了，虽然最后也没少打几下但也给李二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切！”
“你以为你是谁啊？告诉我爸妈又怎么样？我爸去挖煤了，我妈可舍不得打我。”
“就是就是！”
剩下的几个小屁孩嘴还硬，有个还撺掇旁边的对姜明动手，但也不看看，人家十多岁多高，他们才几岁，简直就是四个小豆丁对上大铁柱子。
姜明才扬了扬拳头，那几个人就一溜烟跑了。
“哼，一群傻b。我可是初三要毕业了，他们才四年级，一天到晚脏话没停，出了学校就更野人了。爸妈不教，出去了自然有的是人教！”
高升倒是无所谓，他遇见过比这还可恶的，全是不讲道理的畜生，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动手，是死是活就看运气了。
也是看他们小，高升才没动手。
888：“没事，我看见他们又摔粪坑里去了。”
高升：“？”
888：“不是我做的啊，这次是真意外，人家家里掏着呢，他们几个自己不看路一个连一个摔进去了，给人墙上都沾了现在在挨骂呢。”
一想到那个画面，高升也没忍住，“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那边姜明给高大志拉了起来，但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害怕，嘴里阿巴阿巴得说着些听不明白的话。
高升也过去给他拉住，看了看四周，果然看见了急急忙忙找过来的女孩。
她像是认识姜明，一来就对着他说，“谢谢你阿明，那几个家夥呢？你没被欺负吧？”
姜明先是一楞，随后攥起拳头扬了扬，“我可比他们高大多了！那几个小屁孩还没我有力气呢！没事的大凤姐，你快带大志哥回去吧，我怕那几个家夥又来找你们麻烦。”
高升倒是想跟他们说，没事的，已经掉粪坑了，估计明天才洗干净不臭。
“你是……”高大凤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高高瘦瘦得，白的发慌，也是她太急了才发现这么个大活人。
她想了几秒终于认出来了，“你是高耿叔的儿子高升吗？我是高大凤啊，你堂姐。你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