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了
“你就是高升？请跟我走一趟。”
陈警官顶着一双熊猫眼上前说道。
高升还没懵逼呢，刘翠就心疼的挡在了两人中间，她说，“不行，你没看见我儿子一脸的伤吗？他再去你们那里关个十天半个月怎么受得了！”
不知道这个妇人怎么想的，他们警察有这么离谱吗？
陈警官捏了捏山根，擡眼看向高升，“我们临时基地有医疗措施，你脸……”
他的目光扫过高升整个人，改口道，“你全身上下都能检查一遍，医生是县城里专业的不用担心，也不收取费用。就是单纯的找你去了解一下死者当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刘翠还是不愿意，她护在高升面前，直言道，“他那天晚上出去晕倒在玉米地里，是吴婆那口子背他回来的，我儿子差点人就没了，怎么可能是你们说的嫌疑犯？”
见妇人情绪越来越激动，陈警官后退了几步子，解释说，“没说他是嫌疑人，只是去做个口供，大婶您别激动，也没有要关您儿子十天半个月。真的。”
刘翠怎么会信，她看见不少人被警察叫进去好几天才看见人影，加上高升的头本来就没好，这让刘翠担心的很，根本不愿意听陈警官的话。
后面的李宏见场面僵持不下，走了出来。
“升子他妈，别担心。陈警官真的只是过来找一下高升而已，晚点就能回家。你不信他，总该信我这老头子吧？”
村长都发话了，刘翠看着高升新添的伤，整个人心疼不已，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黑青，也是一个晚上没合眼。
现在儿子又要被警察带走，刘翠一颗心又上又下的不好受。
高升见她要哭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对她说，“没事的。我等下就回来。”
刘翠这才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那好，你早去早回，妈等你回来。”
“嗯。”
然后陈警官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高升回头看去，刘翠一直看着他的方向不肯回头，其他人都走向了另外的方向，等一下？魏璟那家夥怎么也一直看着他？
魏璟在刘翠的身后，看着高升背影一点一点消失，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来。
————
“888，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那个人？”高升呼叫888.
888：“哪个啊？”
它投放出刚才高升视角的画面，被高升暂停在了一处。
“就是这个女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被高升放大的人站在村长身后，一双手捂着肚子，耳畔带着一只粉色的夹子，样式很普通但是干净崭新。
她站在村长旁边脸上带着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神情，而陈警官的目光也停留在了她身上几次。
888仔细看了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认识，她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有种便秘的感觉。”
“不舒服？”
888再次放大画面，果然是高科技，画面中很清晰看出女人肚子微微隆起，四肢却纤细，皮肤和高大凤比白嫩很多，而且脸上的表情不像其他跟着过来的人焦急或是看热闹，而是一种害怕。
怀孕了？
高升将视频回放，发现她看向陈警官的时候抱着肚子的手就会不自觉的握紧。
我靠，这什么？一个孕妇这么怕警察干什么。还有这个村长，脸上居然没有一点变化，很平淡的看着一切。
就是太平淡了，高升总感觉怪怪的，明明前几天还言之凿凿的确信李阳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怎么今天警察来找人他好像巴不得别人进橘子一样。
按道理不是更希望警察去找李阳吗？
高升问888，“你能不能监听一下村长？”
888犹豫了：“好像不可以吧……？”
高升：“系统规则有说你不能给监听吗？”
888：“好像没有……”
高升：“那有说宿主要求随身系统监听犯规吗？这没违法系统准则吧？我又没让你去攻击人。”
888：“没有！”
高升：“那你监听一下村长。”
888：“好！”
一个白色烤漆杯，上面印着年代感的印花，装着热茶放在了高升面前。
两人坐在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棚子里，只有墙壁高处才有一个窗户，很小的长方形，光照进来的位置刚好是高升坐的地方，只是现在天才蒙蒙亮所以没什么光。
而门进来的时候就被人锁上了，陈警官也没着急问，进来后反而不慌不忙泡了一壶茶。
陈警官最后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看向椅子上的人，对着他淡淡说道，“茶包泡的，招待不周。”
“没事。”
高升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有些烫，他也没喝出什么其他的味道，对于不懂茶的人来说只有有没有茶味儿的事儿，高升觉得这杯茶味道挺重的，搞得他舌头有点苦。
陈警官还以为这是个老手，一进来就临危不乱的样子，没想到喝口茶的功夫他就坐在椅子上苦着张脸将茶杯推远了些。
“哈哈，是有些苦。喝不惯正常。”陈警官端着杯子走到他面前。
高升却指了指茶水上面，说道，“有虫子。”
“嗯？”
陈警官看了眼，一条很小的白色幼虫，估计是茶包受潮长出来的。
他掩唇轻咳一声，“没事，蛋白质。”
“对了，我叫陈肖，当然你也可以叫我陈警官，他们都这么叫。”
“哦，陈肖。你要问我什么？”
“……小夥子挺有活力的啊。”陈肖再次轻咳，走到高升对面坐下，将杯子放在桌上双手握拳看着他，“听说你失忆了？”
“是的。”高升同样双手放在桌面上，看着陈肖的眼睛说道。
“你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是只知道自己是谁？”
“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陈肖挑眉。
“你问我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看见他们就觉得他们是我的父母。大概这个意思。”高升一字一句的解释，语气平淡，就好像两个人是在聊天一样。
通常人在失忆的时候是会对未失忆前的事物感到熟悉，不过陈肖也不敢确定高升是否真的失忆，还是说他为了某些事情而假装的。
“哦……”陈肖喝了口茶，“那你觉得李建国的死是怎么样回事？”
“啊？”高升不解，“死掉的那个人吗？我只知道他是村长的儿子，怎么死的不清楚。你是怀疑我是凶手吗？”
“当然不是。”陈肖笑着看他，“因为死的人很蹊跷，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除了你，有人说你被发现的玉米地是李宏也就是你们村长的农田，离死者死亡的案发现场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不知道。我当时昏迷了，打晕我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高升指了指自己的头，被纱布包着，整整一天了都还没换纱布，越来越脏了已经。
“这样啊，白倩！”陈肖对门外大喊一声。
“在呢陈警官。”
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带着口罩的女医生推门。
“带他下去检查一下伤口，伤包扎好了喊我。”
“好嘞。”
白倩很温柔，给高升包扎的时候还问他疼不疼，头在哪里摔到的，脚怎么划的。
高升都如实回答，以及刚才在里面没说的，他昨天晚上被人袭击了，对方没有带刀具但是精通人体，知道打那里脾脏会破裂然后几个小时后就会死亡。
等他重新回到陈肖面前，陈肖脸色微沈。
“你脸上的伤还有腿上的伤，都是被人打的？”
“没，腿是追的时候划到的。”
“……”陈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人，看起来明明什么都不关心，但是说出的话又莫名其妙给人一种什么都说出来了的感觉。
“那你觉得谁想害你？或者说，最有动机弄你？”陈肖看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他每一个微表情。
高升很认真的思考后，说道，“不知道啊。”
“我失忆了，想不起来。”
陈肖似乎语塞一瞬，他再次问道，“我问过你妈妈，你是大四还没毕业被劝退回家的，从此一蹶不振，整日窝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后来你父母还对外说你是毕业回家。”
“啊？”这消息高升自己都不知道，他问道，“然后呢？”
陈肖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被退学？你母亲说并没有收到处分通知。而你回到家也闭口不谈学校的事情，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还是说你在学校犯的是欺辱人的事情，所以不敢跟父母说，我记得村子里最注重名声。那个李阳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他，但是因为他一家在村里名声不算好，所以现在就算村长不去找他，也有人去他家门前骚扰言语辱骂。你呢，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隐瞒？”
虽然陈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是话里话外逼着他把自己往凶手方面想，还好他有剧透。
“我失忆了啊，你问我我也想知道。而且有人想害我，我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呆着了。按道理来说我现在是个脑袋受伤的病人，还因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蓄意谋杀，当然这个词可能用的太重了，不过意思大致一样。或许你该管一下我的死活？”高升将手摊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瘦削的面容疲惫的看着他。
其实高升内心感谢陈肖送来的情报，看来他也发现了村长身边的那个女人奇怪但是也没有证据去审问她。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在昨天中午消失？”陈肖询问。
“因为我本来要回去的，在路上遇到了高大凤。她的哥哥高大志不见了，她看见我问有没有见到她的哥哥。”
“所以是她让你去山上的？”
“没有，我以为他会上山，因为高大凤跟我说她哥是听见挖笋子才跑的。”
“然后你就去山上找了？”
“对啊，我遇见她的时候还提了一桶鱼，我随手就放路边了你去问问应该找得到。”
陈肖皱了眉头，双手相握撑起在胸前，“那你知不知道，高大志已经死了？他是在水沟里找到的，人已经泡浮肿了。预计死亡时间在你消失后的一个小时内，而那条水沟就在你去的那座山下。”
“……”
他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在高升面前引爆，炸得他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高大志死了？”高升眼睛瞪大，“我们村是难道有连环杀人魔？”
高升想起来了，刚才过来找他的人腰间都系了一根白布带子，就连刘翠腰上也有一圈，只是她一下蹿到他面前他差点没注意到。
“什么意思？那你怀疑是我杀的吗？”高升不敢置信的看着陈肖，“我昨天晚上有人证。魏璟，他昨天一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陈肖这个时候忽然悠闲下来，“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出他呢。”
神经病啊。刚才都一起出来的，谁知道你们还要明知故问。
高升无言的看着他，陈肖终于放下了他的手，转身走到门边，推开门对外面说道，“该你了白倩。”
接着就是刚才给他涂药检查的女医生，她脱下白大褂也是一身常服坐在高升面前。
“你好，接下来的审讯由我来。”
“好哦。”
高升大差不大的回答了和陈肖相似的问题，白倩走之前还温柔的安慰他没事的， 陈警官做事就是严苛了一点。
然后高升就看见没关紧的门缝里，白倩和陈肖说着什么，陈肖的面色没有很大的变化。
他将手放在白倩肩上拍了几下，白倩点了点头便走了，他则是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高升端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他，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走吧。最近小心一点，我们查到线索被阻断了只能告诉你，高大志从山体滑落的位置以及沿途的脚印中我们没有发现其他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所以很大概率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以告诉我们。”
“嗯。”高升站起来，走到一半突然转身，“你是不是有一袋干桂花？”
陈肖奇怪的看向他，“干嘛？”
*
刘翠在家里坐立难安，因为下雨，稻子也被吹倒了一片，但是她不敢哭，她怕一哭所有的晦气都变事实。
就像是大志的死一样，一声不吭的留下了他唯一的妹妹，他们家从此就真的只有大凤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刘翠更加崩溃了，为什么他们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明明就是……
就在刘翠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升回来了，他推开门擡头就见隔壁魏璟站在门口，看到他回来又将门关了起来。
真奇怪啊。
搞得他俩好像有什么事儿一样。
高升摸了摸鼻尖，刘翠见他回来猛地站起来连凳子也没顾上重重的摔倒在地发出声响。
“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翠踮起脚看他的脸，又转过去看看他的衣服和鞋子，就差里里外外都看一遍。
高升拦住她的肩膀，对她说道，“娘，我饿了。想吃桂花糕子。”
刘翠一楞，随即说道，“可是桂花糕子要用干桂花弄，你等着娘这就去要点回来给你做。”
“不用了，我有。”
“你有？哪来的？”刘翠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袋被压扁的桂花。
“陈警官给的。”高升说着，将桂花塞到刘翠手里，又跟她说，“我还想吃田鸡，能红烧吗？多放点辣椒。”
刘翠想了一下，“屋子后面也放了个笼子，那沟里平时也多，应该有，娘这就去看看。”
高升再次拦住她，“先做桂花糕吧，我好饿。”
“好，那娘做出来你先填填肚子，中午我们吃红烧田鸡！”
说着刘翠走进厨房忙活起来，而高升则拾起那把凳子，坐在了用木头围起来的栅栏旁边。
一颗颗小石头从门缝里滚了进来，时不时还伴随着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躺着床上的魏璟知道是谁，他没打算理会，但是人自己找了上来。
“喂？魏璟，我看见你在家了，你快出来。”
高升在外面喊。
魏璟坐了起来，汹涌的胸肌在麻布衣服下抖了抖，看了几秒关上的门，接着捏了捏枕头又换了另外一个方向躺下。
门后又被砸了几颗石头，外面喊道。
“你再不出来我就翻墙进去了啊，等下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我喜欢男人，这样你也不喜欢女人，咱俩刚好凑一对怎么样？”
魏璟不知道这个瘦不拉几的家夥原来这么厚脸皮，简直厚颜无耻。
“你出来嘛，不然等下他们出来看见我在这里喊，我真的就说我俩昨天晚上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门被打开，一个健硕的身影走了出来，古铜色下的肌肉饱满，除了那张正气凌人的帅脸有些生气。
“你想做什么？”
站在另外一边的魏璟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找你帮一个忙。”
魏璟站在那儿，隔着围栏终于看见青年消瘦且阴郁的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
像枯萎的花茎在一堆废墟中冒出绿芽，如新生般沐浴在曙光中，是那么鲜明，摇曳的繁茂枝丫与其重叠，魏璟竟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