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命运
排名第四的选手冯逢到台前抽签, 没有过多的遴选，他随手拿出一个塑料球，拧开后展开其中纸条, 而后目光在选手席寻找。
最终, 他的目光停在了方愉辰和祁惊玉的方向, 让本就紧张的两人屏住了呼吸。
“祁惊玉。”冯逢说话时冷淡, 看不出对于这个结果是喜还是忧。
听到自己的名字，祁惊玉脑袋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向身旁人看去, 巨大的失落和懊恼，让他神色不那么平静。
方愉辰的遗憾显而易见, 可他还是温和笑着, 擡手拍了拍人后背安慰。
他们两个人, 不在一组。
冯逢已经上前来和自己的搭档见面, 祁惊玉尝试向方愉辰那样稳定了自己情绪，深呼一口气, 松了紧握的拳和来人握手撞肩。
没办法, 他们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事已至此, 后边什么的抽签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方愉辰从容抽签后看向纸条, 然后带着暖暖的笑容向第十三名彭逸的方向伸了身手。
众人跟随着视线转头，不自觉发出羡慕的声音, 只有祁惊玉颇为失落地望着。
“哇！”彭逸激动地原地蹦了起来, 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方愉辰跑来，一把将人抱住。
谁不想和仙子师兄合作一次呢，温柔耐心还有业务能力, 选手都祈祷自己的搭档能是方愉辰这样的人。
场内的人在拥抱，祁惊玉心里却似乎爬满了千百只蚂蚁, 啃噬的痛痒蔓延全身。
他太想和方愉辰一起站上舞台了，为了同一个目标，哪怕经历无数个练习室里的凌晨丶无数次重复枯燥的舞蹈音符，也都会使他更强大。
方愉辰馀光看到了场边情绪沉沉的人，同样心中空落。
他们刚刚翻过了一座山峰相见，如果能在一组，想必可以碰撞出更耀眼的光芒。
他喜欢祁惊玉在舞台上的样子，也比之前更渴望和人并肩站在舞台上。
但现在，两个人似乎要各自变得更强大，才能在之后见面。
场内全部成员分组完毕，选歌环节便正式开始了，每首歌曲的片段在场内响起，以供选手参考。
“你想选什么？”方愉辰询问时转头，却发现身边不是祁惊玉的面庞，竟然有些不习惯。
“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彭逸一副小迷弟的样子，百分之百信任方愉辰的决定。
在过去，这样的话大部分是方愉辰来说的，不想做决定也没什么做决定权利。现在从别人口中听到，竟然有些恍然。
清晰而明确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他想起祁惊玉提出建议的时候，不由得轻轻一笑。
“我们之前没有搭档过，现在练习时间又很紧张。所以我建议第一轮表演在我们的舒适区内选则歌曲，给我们彼此一个磨合的时间，保证舞台的完整和质量。”方愉辰说着自己的想法，把客观条件和目的讲得清楚。
他在尝试用祁惊玉的思维，去表达自己，不轻易放弃自己应有的权利。
彭逸点点头：“好啊，我同意。”
方愉辰根据他们的音域和过往的舞台风格，在两三首歌曲间犹豫，最终选择了一首名为《触礁》的歌曲。
歌曲整体偏向色气风格，不需要过多的rap和爆发炸场，对于两人来说都很适合。
与此同时，祁惊玉也在和冯逢讨论着两人一轮应该呈现什么样的舞台。
“《aim at me》，这首歌无论是rap还是舞蹈，都很抓人眼球。”冯逢指着歌名，仿佛已经锁定了目标：“我觉得我们第一轮可以选这首。”
祁惊玉并不看他，冷静道：“对于我来说有难度，我不确定七天可以完成完成得很好。”
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遮掩自己的不足，免得在舞台上失误。
“我可以带你的，之前三公的时候，游一前也说他不擅长那个曲子，但是最后我们全员晋级了。”冯逢不肯改变想法。
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以带飞。可全员晋级，大部分功劳还要归功于游一前的个人热度。
至此，祁惊玉直视过去，乌黑的眸子很有压迫感：“双人舞台不能只靠你，我们是第一次合作，互相并不了解，这样高难度的曲子配合容易出现失误，所以我建议保守一点。”
越是冷静的分析，冯逢越是不耐烦：“一轮的输赢很关键，要给观众带来新鲜感，抓住观众的眼球。保守就会失去亮点，总不能让我迁就你，拉低整体表演的水平吧？”
他说得不容置喙：“我非常有信心在一个星期内把这首歌拿下来，你也应该挑战一下。如果做不到突破自己，那就完成基本水准，我会保证舞台质量的。”
祁惊玉喉结滚动一瞬，把胸间的怒火压下。这一番话，已经将他归为可有可无，甚至有些拖后腿的配角。
“我不同意。”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的，因为冯逢的自负对两人的舞台毫无益处。
在之前的合作里，冯逢仗着名次靠前，从来都是强势把控舞台的那个。现在碰上了这样不服软的人，一时被激怒。
他没给再商量的馀地，直接把歌曲名牌拿了下来：“按照名次来说，你应该听我的。而且，你应该在接下来多加练习，而不是让队友迁就你的不足。”
祁惊玉刚要反驳，却忽然心中一紧似乎被细细的针扎过。这样被动丶丝毫没有话语权的场景，方愉辰是不是经过了无数次......
那种温柔平和丶波澜不惊的心态，是不是就是在面对这样一次次的打压，由无奈和无力转化而成的。
多说无益丶改变不了结局，祁惊玉似乎完全明白了方愉辰之前为何总是回避问题和冲突，完全不会多辩解一句。
祁惊玉知道，冯逢不会听他的，再争辩下去只会爆发更大的冲突，有害无利。
他深呼一口气，再擡眼的时候神色平静了许多，不否认也不同意，只看着人将歌曲名牌贴在他们两人小组下方。
......
录制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了，可是方愉辰和祁惊玉没有回宿舍，因为宿舍里有摄像机收音，那会限制很对话不能说。
同样的橘黄的路灯下，两人坐在同样的台阶上，身旁摆着酒味气泡水，影子短短地投在地上。
冬也很冷，仿佛空气都被冻住了，他们呼出的白汽在橘黄明亮的灯下融作一团。
祁惊玉撑起一条腿，从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被捂得发烫的暖宝宝递给了身边人。
四周的一切都是寒冷的，那个暖宝宝似乎成为唯一的热量来源，像个跃动的通红的火苗一般。
方愉辰把它握在手里，那些热度似乎是祁惊玉掌心的馀温，徐徐将他手臂温暖。
“不开心？”他明确察觉到了某些情绪。
“嗯。”祁惊玉叹了口气：“冯逢不听我建议，选了首高难度的歌曲。”
方愉辰偏头细看，随后轻轻一笑：“不止吧。”
如果仅仅是这件事，祁惊玉绝不会如此惆怅。
心思被看穿后，祁惊玉扯出一个笑容：“我不确定我能把那首歌表演得完美。”
冯逢是个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方愉辰略知一二，现在大抵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他安慰道：“完美从来都是主观的，做你自己就好。”
“我只能尽力。”祁惊玉说着，仰头喝了口冰凉的气泡水：“尽力完成好这次舞台，尽力不和他産生冲突。”
方愉辰新奇的盯着看了会儿，似乎没见过身边人一样。没想到那会儿隔着电话和经纪人硬刚的人，现在还懂迂回之术了。
祁惊玉忽然想起什么，偏头说道：“你知道你舞台上的麦被调了吗？在和肖世杭合唱的时候，你的麦声音被调小了。”
“嗯？”方愉辰只是短暂地疑惑了一瞬，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导师舞台，导师是主角，我只要不出错就行。”
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现在完全不介意，毕竟又不能当面质问节目组去。
经历过今天和冯逢的交流，祁惊玉完全理解那份豁达是怎么来的，于是也便不再追问，只是感慨道：“好在公司没再找你麻烦，你之后还能有舞台。”
“公司大概是向节目组妥协了。”方愉辰抿着气泡水，笑着：“咱俩现在热度很高，节目组还需要这点热度，肯定不允许我那么早淘汰。”
如果按照既定计划，他大概在三轮舞台就离场了，不会走到今天。
“你很不容易。”祁惊玉看着身边的人，莫名吐出了这几个字。
在自己的事业道路上无奈又无力，明知道会被暗箱操作却还仍要笑着面对。
方愉辰依旧温和，这句话将他心中的壁垒击碎一角，流露出不曾展示过的脆弱。
他与人对视了会儿，笑道：“最不容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比过去要好。而且，将来我们都会更好。”
他们的将来听起来很遥远，还是眼前的难关更令祁惊玉心绪难平。
“没能跟你一个组，太难受了。”他叹气，是心理和精神上的难受，觉得缺少了一份力量。
方愉辰看着人，以确信的语气道：“能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会再见。”
“真正的命运，从来都不是靠抽签来决定的。”他笑得轻松：“是靠相信命运的人，在不断努力。”
命运...能一起走到最后的命运么？祁惊玉的心又被点燃。
他把目光挪向无垠的夜空，想着他们的命运，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荒唐却很有意思。
“你说我们直接成立一个双人唱跳组合怎么样？”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逗笑。
命运会不会让他俩成功出道，成为一个组合呢？
方愉辰先是匪夷所思地望过去，而后竟然觉得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有几分合理。
两人舞台配合默契，cp热度直线上升，好像组合该有的要素都齐全了。
“你出钱？”他细品过后微微蹙眉，又带了几分笑意，故意调侃。
说到钱，祁惊玉坐直了身子看过来：“别的可能没有，钱确实有。”
这个提议被当作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宏伟大计”，引得两人相视一笑。
漆黑的冬夜里，两人被橘黄的路灯笼罩，就那么并肩坐在矮矮的台阶上，偶尔飘出一两团白雾。
冬夜冷气中的气泡水，比夏日时更沁人心脾，更能在温暖的喉间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