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位置
无论镜头外如何难过, 面对镜头时都要是最佳状态。方愉辰在一夜未眠过后，依然和记者笑谈。
除了微红的眼睛，没有其他任何破绽。
片场休息时, 他收到了祁惊玉发来的消息。
[你想后续想进哪家公司, 我帮你联系。]
方愉辰看着消息良久, 敲击键盘回复：[不用了, 谢谢。]
他非常清楚，祁惊玉不喜欢靠家里的关系，当练习生想必都是海选凭个人实力留下的。不然随便走个后门, 都能去顶尖的娱乐公司。
还有如果靠祁惊玉的人脉联系新公司，估计他还没签约, 两个人的绯闻便会又在新公司传起来。
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因为之前一直心存侥幸, 逃避着合约到期的事情, 加上工作忙碌, 方愉辰并没有寻找新的公司。
这两天，他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能够规划一下前路。
在他不续约的风声走漏后, 其实已经有很多公司抛来橄榄枝。不过囫囵看过去, 有些与时音锐星是一路货色的, 还有几家公司并不知内情。
他已经经不起再踏入一个泥潭了。
方愉辰还记得，当时段司言说耀光传媒很好。他也搜索了这个公司旗下艺人的作品, 无论是专辑还是单曲, 理念和制作团队都非常有质量。
所以即便这个公司规模还不大，他还是联系上了艺人部。艺人部的负责人很快回了消息，说是老板想亲自见他。
三月初春, 方愉辰到达了一档高档的西餐厅。出道之后，他鲜有自己谈什么业务, 这会儿不免紧张。
他进了一个贵宾间，一眼便看到桌边坐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如果不知情况，大概还会以为是公司派了什么艺人来接待。
“请问是冯先生？”方愉辰礼貌确认，冯皓是耀光的老板。
桌边的人笑着站起来：“是，请进。”
气氛出乎意料的轻松，方愉辰和人面对面坐着，没感觉是要谈什么业务。
“我得知您联系到耀光的时候很惊喜，也觉得有必要亲自见一面。”冯皓先开口了：“我非常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找到了我们这样一家规模并不大的公司。”
方愉辰笑着，如实回答：“最初是朋友向我推荐的，说贵公司对于音乐制作有着极高的要求并且品质优越，之后我也了解过贵公司相关作品，无论是制作班底还是最终舞台质量，都是圈内的佼佼者。”
“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的，所以冒昧联系贵公司，期待机会进行合作。”他说得温和，却字字都诉出内心所愿。
冯皓听得欣然：“我沟通过很多艺人，直奔音乐和舞台的，您是第一个。”
他文质彬彬不疾不徐：“很荣幸得到您朋友的推荐和您的青睐，无论从人气热度还是业务水平来说，您是非常优秀的艺人，我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耀光旗下也能出现达到您这个水准的唱跳艺人。”
老板把话说得和蔼可亲又滴水不漏，但是方愉辰忽略了那些夸奖，隐隐听出一些拒绝的意味。
“但是，本着对每一位艺人负责的理念，我觉得您需要再考虑一下。”冯皓有条不紊地说着。
“我们公司成立时间不长，资源积累还很薄弱，不能给您提供后续发展所需的必要资源，包括但不限于高端代言丶时尚领域以及更顶尖的舞美配置。”
“我们当然希望您来，公司可以获得你自身携带的资源，但是那是在消耗你。”
方愉辰诧异，他设想了很多被拒绝的原因，却没想到是公司怕影响他的发展。
“我可以暂时不考虑这些。”他确实看上了耀光的音乐制作。
冯皓依然坚定：“资源降级对于一个艺人来说，其实很可怕。艺人能有什么等级的舞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和周围的资源有多强大。”
“你的老东家时音锐星应该也在盯着你，你至少需要在往后的舆论战中能和他们势均力敌，这不是靠音乐和舞台可以完成的。”
方愉辰思考着，往前他只想摆脱时音锐星，有自己的舞台。可今天听这一番话才意识到，当初的梦想强烈却单薄。
在时音锐星长久的压制下，他一直在被动地接受资源，所以主动权很少。现在看来，自身强大不仅是在舞台上，还要牢牢掌握住一切可触碰到东西。
音乐和舞台，都要建立在他的强大之上。
人就是这样，有时确实需要那么一两句话的提醒。方愉辰察觉自己过往想得简单，既然脱离了时音锐星的压制，那确实就该积蓄自己的资源。
“很感谢您能和我说这些，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他笑着：“我认识一些很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说不定之后能有音乐方面的合作。”
资源置换，一个他早就懂，却现在才敢用的手段。
听到音乐制作人几个字，冯皓的眼神明显亮了，感兴趣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实不相瞒，今天就是抱着和您交朋友的目的来的。”
方愉辰这才察觉，原来自己走在安排好的路上，对方一开始就想两人有资源上的合作。
“除了耀光，还有很多在音乐领域认真探索的公司。”冯皓给出了对应的资源：“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分子云，创始人是练习生出身，对于音乐和舞台很有想法。”
分子云娱乐，方愉辰是听过的，规模比时音锐星大很多。外界口碑是不错的，但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并没有主动询问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联系人，你们可以沟通一下。”冯皓说着。
方愉辰当然愿意，能亲手掌握自己命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又在餐中浅谈了几句。他感叹着耀光确实有发展潜力，也第一次接触到时音锐星意外的公司，了解了完全不同的运营理念。
同时，也看到追梦舞台的年轻人，还有乌托邦可以去。
见完耀光的老板，方愉辰竟觉得前路明朗了许多。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祁惊玉，因为之前他们总是什么都分享。
可点开微信时，看到了那句没被回复的晚安。这些日子，他总是刻意不去回复某些暧昧的字眼，想逃避也想尝试着做回一个独立艺人。
但是今天点开微信的瞬间，他就意识到，祁惊玉似乎已经成了某种习惯，与他的生活不可剥离。
犹豫半晌，他还是没点聊天框，而是给刘龙发了消息：[晚上吃个饭。]
最近的忧郁总想排解一下，加上想给耀光和“优秀音乐制作人”搭个线。
他们约在了一个酒馆包间，刘龙穿了件灰的卫衣，圆脸光头看着不拘小节，晃荡着一罐啤酒，饶有意味地盯着一口口喝闷酒的人。
“离开那傻逼公司是好事儿，怎么跟失恋了似的。”他调侃着，摩挲了胡茬。
失恋了...方愉辰听到这个词怔了怔，自嘲似的笑了笑，扯开话题道：“我可没谈恋爱，别造谣，不然传出去就是塌房。”
“这话说的。”刘龙一口京腔：“你跟别人谈是塌房，但跟那豪门公子哥儿谈，就是众望所归。”
方愉辰神色黯了一瞬，随即喝了口酒掩饰慌张，扯出笑容附和调侃：“那回头我去拜一拜月老，保佑他也喜欢男的，然后我爱情事业双丰收。”
刘龙听着狐疑地擡起眼睛，定神看了会儿：“什么叫也~喜欢男的...不会你...”
“喝不喝了？”方愉辰意识到说漏嘴，急忙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喝喝喝...”刘龙草率地回应着，迫不及待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算是他化成灰你也喜欢，是男是女算个屁啊。”
“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有意思赶紧上。你看你们这个郎才郎貌的...”
“酒杯太小堵不住你嘴是吧。”方愉辰被说得心里乱七八糟，直接擡手把对方的杯子怼进喋喋不休的嘴里。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越是在意越是乱作一团，那些洒脱的话听着痛快，可终究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
就像坐在医院的诊疗室外，身旁的人跟你说：“别担心，小病。”可没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都会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
距离合约到期的日子越来越近，好在方愉辰并没有等太久，分子云很快来了消息，两方迅速进入了合同洽谈的阶段。
来交谈的人，是个温柔的中年女士，说是收到了耀光老板的推荐。她详细地介绍了能提供的资源丶音乐制作的保障，并且对酬劳进行了划分。
交流中，方愉辰终于看到了音乐和舞台的希望，曾经畅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正在一步步接近。
只不过，无数次构想中，舞台上都是两个人。现在，触手可及的璀璨里，少了祁惊玉的身影。
方愉辰完成了第一次洽谈，正在赶往机场，准备完成时音锐星最后一个通告，一次音乐节目的录制。
[你在机场？]他看到祁惊玉发来了消息。
犹豫着，他还是如实回复：[快到了。]
最近他们没有一起的活动，分隔两地成了常态，今天一个回北京，一个离开北京。方愉辰本以为会适应，可仅仅是微信聊天，便又勾起心中悸动。
[等你，我刚落地。]祁惊玉很直接，发出见面的邀请。
隔着手机屏幕都已经心跳快着，见了面又会怎么样，方愉辰甚至没做好准备见面。
......
方愉辰到达机场踏入大厅，就不住地四下打量，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比以往都忐忑，也比以往都期待。
最终，他的视线和远处的人交汇，隔着来往的人群也能即刻察觉到那目光的不同。
祁惊玉一身黑色的外套，正在走近。
“不行，粉丝在拍。”工作人员互相通了消息，即刻上前阻止。
方愉辰已经迈出脚步，又被拽着远离了两步。他微微皱着眉往远处的人望着，想拿出手机发消息，让人别等。
[有镜头，不让见面，你先走吧]，他编辑了消息还没发送，一只戴着黑色手绳的手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给你买的咖啡。”祁惊玉的声音传来。
方愉辰恍然擡头，面的人带着帽子，帽檐很低，乌黑的眸子被隐藏着，仅他可见。
两方团队的人都黑着脸，看着是没拦住祁惊玉。
方愉辰心脏砰砰跳着，接过咖啡时与人指尖相碰。
短暂的时间里，他们什么都没说，甚至就只是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许久，然后各自分离。
咖啡还热着，方愉辰将其捧在掌心里，暖意渗透每一寸皮肤直达心底。
祁惊玉毫不犹豫丶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时，那样的坚定又无所顾忌。“穿过暗礁到某处相爱...”这句歌词莫名一遍一遍回响着，将他原本包裹严实外壳融化。
不久，两人见面的机场图，就被发进了超话里。这是删除微博事件后，两人第一次互动，粉丝几乎为之疯狂。
[月色海1019x0927：见面]
微博配图两人交接咖啡，甚至连指尖的触碰都拍得清楚。
[鲸鱼游啊游：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谁再说be我直接一个大嘴巴子！]
[纯纯牛奶：天杀的狗公司，小情侣只能在机场见面！！]
[恕不奉还：呜呜呜呜，两个人好好的，一直好好的，这几天担心死我了。]
[水胶带99：姐妹们放心！！他们一直好好的！！！！]
一次短暂的见面，给无数粉丝吃了定心丸，知道他们的鲸鱼，还在好好爱着彼此。
.....
3月21日，方愉辰正式结束了和时音锐星的合约，走出时音锐星大楼的那一刻，连空气似乎都比往日清澈。
[时音锐星官方：五年相伴，感谢一路同行。祝@方愉辰，一路星光璀璨。]
时音锐星给外界做足了和平解约的假象，发布了祝福的微博。#方愉辰不续约#的话题也上了热搜。
[冰凉的西瓜：啊啊啊啊？什么啊？真走了？？我的鲸鱼怎么办？]
[保湿关头：我刚入坑鲸鱼啊啊啊啊，怎么就走了？]
[红色月光：祝方愉辰脱离狗公司，未来一切顺利。]
[落落89鱼：以后还能看到两人同台吗？呜呜呜呜呜]
[歌颂：以时音锐星的德性，他们肯定没机会公开同框了....]
网络上对于方愉辰离开时音锐星讨论得如火如荼，毕竟刚刚爆火的顶流cp突然分道扬镳，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除了不续约的事情，祁惊玉的名字竟也在热搜上。#祁惊玉微博删了又发又删又发#，一个很奇怪的热搜词条。
方愉辰坐在车上看得不解，顺手点进去看。
[圈内小风：#祁惊玉微博删了又发又删又发#啊？祁惊玉这是在干什么，一条微博删了发发了删。]
微博配图是两个祁惊玉微博主页的截图，分别显示10:10和10:23分别发送了同样的内容。
是一幅手绘图，一个粉发白衬衫少年的画像......
方愉辰看着缩略的截图心中一震，几乎立刻血液上头，慌乱地点进了祁惊玉的微博首页，下滑时完全怔住，一颗心狂跳着。
[祁惊玉：今后，你会和十九岁的你相遇]
他屏住呼吸，目光和指尖一起颤抖着，点开微博的配图。
粉发的少年仰望漫天银色的礼花，白色衬上满是绽放的茉莉，四周闪动着耀眼的光辉。
祁惊玉用了方愉辰最骄傲丶也最念念不忘的一个舞台，来祝福他走出阴霾。
“你会和十九岁的你相遇”方愉辰眼眶湿润，原来祁惊玉也在惦念着十九岁的他，惦念着那个纯粹又热烈的少年。
祁惊玉，在祝福他和自己的梦相遇。
方愉辰自眼角落下泪来，这一幅画将他近日所有装出的平静都击碎，只留下了对祁惊玉更为炙热的感情。
[公司删我微博，我发了好几遍。]
[祝贺你脱离苦海，未来一切顺利。]
微信跳出祁惊玉的消息，解释了为什么微博删了又发。
方愉辰流着泪不由地无力笑着，跟公司后台抢微博控制权，是祁惊玉能做出来的事情。
[祝你也越来越好。]他回复了这几个字，像是无声的分别，也是最真挚的愿望。
消息发出去，方愉辰看着那幅画久久不能平定，一幕幕都是和祁惊玉的过往。从练习室到舞台，还有他们每一次的拥抱。
半晌，他点开了微博，把那张和手绘蓝蝴蝶的合照添加进了发送栏。这张图片太有意义了，不应该就此消失。
现在离开了时音锐星，没人会再删除他的微博。可在发布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蓝色的蝴蝶...那个梦还有酒店里荒唐的一吻，又浮现在脑海里，无数逃避着不敢面对的事情都敲打着已经惶惶不安的内心。
会忘记的...方愉辰劝说着自己，快速点击返回键，把微博放进了存稿箱，想让某些念头随着消失的微博一切消失。
......
很快，分子云接手了方愉辰的工作，强大的执行能力让他的通告几乎没有什么缓冲期。
祁惊玉的专辑进入宣传期，方愉辰在分子云步入正轨，两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通告时间，连起飞落地都没再有交集。
[中午吃饭了吗？]祁惊玉12点发来的消息，方愉辰下午三点才有机会拿到手机看一眼。
只是那个时候，好像不再适合回复有没有吃饭。
3月31日，祁惊玉有个品牌晚会的舞台直播，一个原本是和方愉辰的双人舞台，现在却被换成了同公司的另一个搭档。
不知不觉间，他的一行一动竟也有了方愉辰的影子。会与新搭档礼貌握手，从容地穿行在后台间，目色温和地望着工作人员。
在上场口的时候，耳返线路被人整理。他下意识带着笑意往身旁看去，却在见到陌生工作人员的面孔后，有些失落地回了目光。
一切都很好，却总是空落落的。
同样的场景丶同样的动作，却怎么都没有同样的心情。祁惊玉意识到，方愉辰在他这里，早就占据了一份特殊的位置，无法替代。
和声是完美的丶舞蹈也没出任何差错，在外人看来这是一次毫无瑕疵的舞台。但他再清楚不过，终究是缺少了一点力量。
方愉辰也看到了这次的直播，祁惊玉在台上自信十足，即使不和他同台，也能够非常优秀了。声音进退有度，和搭档配合得很好，完全不是刚进节目时候的样子。
他一遍遍地看着视频笑着，可是看到祁惊玉和别人站在一起，他便是不由自主的悲伤着。
因为他们不再占据着彼此专属营业的权利，也渐渐退出了对方的生活。
只是，他们的距离和时间都交错着，但灵魂却依然密不可分。
......
4月7日，分子云官方发布消息，宣布方愉辰的加入。次日，方愉辰以新公司旗下艺人的身份，出席一档音乐盛典。
这一场盛典晚会，祁惊玉也会出席。
这是两个人分属两个公司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