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感情
4月7日中午, 音乐盛典红毯的镜头前后已经开始忙碌。
方愉辰和祁惊玉都被安排得靠后,两个人之前隔了三四位嘉宾。
因为通告原因,方愉辰到得很晚, 刚进酒店房间准备化妆, 就看到桌上摆着很多咖啡和小蛋糕。
“你们点的?”他看向身边的执行经纪人小如。刚才还说到酒店点点吃的, 现在竟然摆上了。
不过早就等着的化妆师并没敢拆开, 看着又不像团队安排的。
经纪人小如毫不知情,茫然地摇了摇头:“还没下单。”
这会儿,屋里的一个工作人员上前低声道:“那个…祁惊玉送过来的…”
“嗯?”方愉辰惊诧, 略微无措地往门外看了看,即使哪里没有任何人。
酒店是主办方统一安排的, 只要祁惊玉想知道房间号, 一定就能打探到。
越是逃避着, 越是被紧追不舍。他望着那些咖啡和蛋糕, 竟幻想出祁惊玉倚着那桌子,和他笑谈的样子。
[谢谢你的咖啡和蛋糕。]方愉辰尽量保持着平静, 发送了这条消息。
[我去找你?]祁惊玉立刻回复。
方愉辰即刻阻止:[不用了, 我要化妆了。]
完全不同的公司, 存在竞争关系的团队, 所处的环境好像已经不适合让他们自如见面。
回复完消息,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试图让刚才的幻象完全消失。
这段时间的分离, 好像确实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却也到了一个更不知所措的位置。
完全不联系绝不可能,但说一些亲密的话有显得突兀。
说到底, 方愉辰知道症结在他自己。
因为自从三亚那一晚后,他没办法再将祁惊玉当做普通朋友看待, 无时无刻都想把对方占据丶拥有。
哪怕是普普通通地见一面,都会想起之前所有在一起的点滴,连装作若无其事都做不到,仿佛把他的心在沸水里煮。
久而久之,他越发不知道怎么面对祁惊玉,也就害怕和人见面。
方愉辰沉郁着,说服自己现在好像也挺好的。两个人既然都有了新的方向,偶尔还能聊聊天,不知什么时候在工作中见面。
就这么各自走下去,数十年后见面还能记起一起并肩的时光,确实很好。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来,免得陷入无尽的回忆里。
……
下午17点,音乐盛典红毯正式开始。祁惊玉作为后半程少有的新生代艺人,在无数闪光灯中走上了红毯。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材优越,站定擡手打招呼的时候,手腕上黑色的手绳若隐若现。
在不绝于耳的呼喊声中,他望向每一处媒体区域,自信而从容面对毫不停歇的闪光灯。
只是,他多希望方愉辰能和他一起站在这样的闪光灯下,镜头和呼唤都属于他们两人。
方愉辰和祁惊玉隔了三四个人,在其后走上红毯。一身玫红色的西装,别人驾驭不了的风格,被他展现得别具特色。
进入新公司后第一次公开露面,无论妆发还是服装,都有了全新的风格,充分利用了那精致的颜值。
妆造大胆又有松弛感,令人眼前一亮。
“这边!”
“老师看这边!右边!”
“左边看一下!”
媒体区域都在争取拍到最佳镜头。
方愉辰笑着照顾到每一个镜头,却仍在两次想要离开时被留下继续拍照,足足站了快一分钟。
两人的座位被安排得很远,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场,即便是再刻意躲开目光,也终究一眼看到那个熟悉身影。
并且向着那个方向越来越近。
祁惊玉坐着,目光紧紧盯着走来的人。
“这边。”引导人员示意转弯。
方愉辰礼貌颔首,刚刚好从祁惊玉面前走过,两人之间裤脚都快相碰,可却只留下了一瞬的交错。
现在,他们代表着两个公司,公共场合最好的默契就是互不交谈,免得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舆论。
但夕日形影不离,现在却只能相见不相识的滋味,则如蚂蚁啃噬心尖,万般难受。
弧形皮质沙发前是圆形酒桌,每人面前都有香槟酒。祁惊玉被安排和同公司的艺人坐在一起,是之前品牌晚会的那个,叫秦矗。
“没打个招呼?”秦矗回头看了眼,笑意盈盈地问道。
如果单论说话语气和外形风格,他确实很像方愉辰,至少是同一个类型的。
对于这种问题,祁惊玉觉得越界,也便没有回答,只端起香槟喝了一口。
“珺姐说了cp营业,你这不互动,很难办啊。”秦矗往人身边挪了挪,缩短两人距离,甚至还要贴近故作耳语。
高处有粉丝观礼台,一举一动都会被拍到。
方愉辰刚走,就找一个同类型的塞过来营业。祁惊玉冷笑一声,刘珺这是记恨,非要给他按上一个“无缝衔接,还是替身”的渣男人设。
“不需要。”他说得冷淡,放下杯子往反方向挪了挪。
秦矗自顾一笑,拿起被放下的杯子就往嘴边送。
祁惊玉直视前方,一把盖住杯口将杯子按了下去,神色如常并不言语,却是十足的拒绝。
“同样的配置,营业试一下嘛。”秦矗劝说着:“这些事儿你跟方愉辰都干过吧。”
祁惊玉用力把杯子拉回自己面前,冷冷道:“只有他可以,你最好有点分寸。”
方愉辰和他共用一个杯子,不代表别人也能这么做。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又将杯子推远不给人机会,挪了挪位置。
灯光缭乱中,他把目光偏向远处,看到了那个扎眼的身影。
方愉辰与同桌的艺人轻松交谈,灯光扫过面庞时能见其明亮的笑容。
他温和礼貌地和每一个人交换联系方式,又从容碰杯。
这一切,祁惊玉都看在眼里,他多希望此时此刻坐在方愉辰身边的是他,两人碰杯然后一起笑着。
然后…同乘一辆车,搭乘一架飞机,回到同一间酒店…
他需要方愉辰在身边,不只是舞台上,更是在生活里。
这些天祁惊玉能明显感觉出方愉辰的态度变化,客气而疏离,甚至故意躲避。
而这些变化,似乎都是从三亚那一晚开始的。
可是对于那一晚,他完全没有印象。
一整个晚会,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退场时都没走在一个通道。
粉丝只在两人交错的时候,拍到了一瞬间的同框,他们都没看彼此。
[久久花花:救命…这该死的be感…擦肩而过啊啊啊]
[有一些话想说:一整场都没有交集…我真的要疯了,救救我吧!!]
[鲸鱼游啊游:姐妹们别吓自己啊!强降雨还戴着手绳的!小情侣私下会把嘴亲秃噜皮。]
[千山鸟飞绝:什么?美帝变拉郎了?这就不认识了?]
[别熬夜:我的鲸鱼啊…曾经说想一起站上舞台的鲸鱼啊呜呜呜]
曾经憧憬过无数美好的粉丝,在此刻觉着遗憾和不甘,因为那是一场盛大的梦,在海洋里翻涌的梦。
……
晚会结束之后,方愉辰直接回了酒店,要立刻赶去机场乘坐飞机。
助理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他也检查了背包,确认没有遗漏后正要走出房门。
“诶!祁…”门口的工作人员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便先一步进了门。
祁惊玉服装都没来得及换,进门时呼吸略急,看着是匆匆赶到的。他迫切地望过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吐心扉。
“你怎么来了?”方愉辰意外,却没得到回应。半晌,他向工作人员道:“你们先下去等我吧,我们聊两句。”
“好,但是尽快,要赶飞机。”工作人员回应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祁惊玉反手关了门,把嘈杂声隔绝。
“最近怎么了?”他迫不及待问道:“为什么感觉你在躲着我?”
方愉辰有着一贯温和的神色,不敢擡眼:“没事啊,就是刚换公司,通告太忙了,有时候没空回消息。”
祁惊玉根本不信这样的话,认真把人看了会儿:“三亚那晚到底怎么了?”
他始终觉得,这才是一切改变的开始。
一直以来逃避的事情忽然被提起,这种赶时间的状态下,方愉辰完全想好怎么应对。
他无奈地撩了撩眼前的头发,不知怎么的,一旦涉及这件事他总是不能稳定情绪。
“你放心!没有酒后乱性。”他不得已说了这样的话:“这个回答满意吗?”
祁惊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那你为什么从那晚之后就开始和我保持距离?”
“我们不是彼此的专属营业对象,没有对方的专属营业权!”方愉辰和人对视回答得干脆:“就像你会和别人同台,需要和别人营业,你的营业中不能有我太多影子。”
他尽量不诉说心底的情愫,只把问题归结于营业。事实上,这的确也是他考虑的一部分。
祁惊玉沉默了会儿,无可奈可却又恳切着:“我们之间,就只谈营业吗?”
“那还谈什么?”方愉辰脱口而出地问着,甚至即刻心存侥幸。
祁惊玉眸子深邃又忐忑,缓缓吐出两个字:“感情…”
一瞬间,方愉辰的脑子有些发懵,不得不将近日埋葬的一切都掘出来,扬在轰然燃起的烈火里。
感情…是他以为的感情吗?还是其他别的。
门外有不停有人路过,传进乌涂不清的嘈杂声,提醒着这里不是什么私密空间。
如此紧迫的时间里,他无法草草颠覆近日所想,更不愿做任何打破平衡的郑重决定。
他脑子里混乱,压制住颤抖的呼吸擡眼看着:“我现在要…要赶飞机!
“给我两天时间,我考虑一下我们的…感情…”他示意不想继续谈论。
两人对视着,眸子里翻腾又无措。这是他们第一次,把感情两个字,说得如此直白。
“好。”祁惊玉答应了,侧身把门让出来,深深注视着面前的人。
方愉辰从人面前快速通过,走进楼道里。
他们不停的试探着彼此,直到无法再装作一无所知。
……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窗外是无尽的夜色,方愉辰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感情二字。
他审视着自己,也审视着两人之间的感情。
4月8日上午,方愉辰到达了杂志外景拍摄的艺术园区。
街头风的浅色系夹克,和四月的春景相得益彰。背后是复古的街道,偶尔有些工业风的元素。
他随性而自在地摆出一些pose,任摄影师抓取。强大的镜头表现力和优越的颜值,大大提高了出片率。
拍摄间隙,他便在场地附近闲逛,时而和工作人员说笑。
“小鱼呀!要喝什么东西吗?”工作人员在一个复古的小卖店门口观望着。
新团队的经纪人,总是会亲切地叫他小鱼,只听着心情都能好一些。
方愉辰闻声过去,顺着售货窗口往里打量,还没挪动目光,就看到了熟悉的瓶子,不由得神色停滞。
磨砂瓶的酒味气泡水,他和祁惊玉无数次在冬夜的路灯下,喝着的气泡水。
他恍惚着,似乎从那个瓶子,看到了他们的过往。
“喝什么?”工作人员询问着。
方愉辰掩饰着片刻出神,快速整理思绪:“那个气泡水,两瓶…”
两瓶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的,因为过往两个人从来都是一起买。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不需要这么做,即刻改口道:“多拿几瓶吧,大家可以尝尝,我请客。”
老板在往出递着瓶子,工作人员欣然接过来感谢着突如其来的大方请客。
方愉辰在这样无人在意瓶子数量的场景里,默默拿了两瓶。
玻璃瓶依旧是凉的,握在手里的感觉与冬日是无异。他喝了口,熟悉的气泡感在喉间炸开。
他看着手中的瓶子,陷入深思。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就是这一瓶气泡水和一起走过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不只有舞台和练习室,还有冬日的路灯丶每次拥抱丶依偎着休息,暖宝宝丶半杯橙汁…
这些混杂着,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后,希望以后的生活里,也能有彼此。
……
4月初,祁惊玉的迷你数字专辑就已经发布了。
在北京的首场见面会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与此同时,他也要搬出公司的练习生宿舍。
别的东西倒也还好,公司会联系人搬运,只是有些私人物品,需要亲自回去一趟提前取出来。
4月9日晚上,祁惊玉落地北京,为明天的首场新歌见面会彩排。在这之前,他先回了宿舍。
这间宿舍还是两个月前刚出节目的时候回来过,其馀时间再没有住过。
他进门开了灯的那一刻,一眼便望到了墙角的小桌子。那是方愉辰第一次来直播的时候,搬过去就没挪回来的。
半晌,祁惊玉收了目光,径直走向卧室的桌上,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本硬皮的本子。
《double universes》时期被画了一页又一页的本子。
他这次回来,只为了亲自把这个本子带着,免得搬动的时候出现破损丢失。
本子拿到手里,祁惊玉不由自主地翻开,从那张钢琴图,到某一天的练习室,还有之后补上的双人舞台…
他翻动着,直到最后一页,贴满了当时收集的贴纸。
无数次的心动再次浮现,每一幅画每一张贴纸似乎都在诘问着,为何还在犹豫。
可喜欢便是这样,会让犹豫者果断,会让无畏者退缩。
祁惊玉拿了本子,站在门口确认屋内再没什么需要带走。
“方愉辰和祁惊玉谁甩的谁啊?”
“这还用问?一个豪门富二代能被别人甩了?”
刚刚下晚课的练习生三五出了电梯,声音时高时低地讨论着,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明显。
祁惊玉刚刚开了门,把刚才的话听了完整,顿时屏住呼吸。
声音逐渐临近,脚步声也清晰。
“诶,不是说他俩是419吗?”
“419不419不知道,反正听说方愉辰没少投怀送抱。”
419,four one nine是for one night的谐音。祁惊玉来公司的次数少之又少,竟然不知道遍布这种传闻,无耻又下流。
“站住。”他哐当一声开了门,冷声叫住了从门口经过的几人。
那些练习生顿住脚步,看清是谁后惶恐着,连连鞠躬赔笑:“祁哥好!祁哥好!”
“刚才那些话听谁说的。”祁惊玉不和人客套。
楼道里的几人面面相觑,没谁敢开口。
他们不说话,祁惊玉便也冷脸等着,不带感情的目光把人看得发毛。
终于,一名练习生抵不过这样的压迫,扯着笑支吾开口:“这…公司的传的…”
“公司谁传的?”祁惊玉含着怒意。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练习生被吓得不清,赶紧推脱:“别揪着我们问啊,你得说这公司还有谁不知道…方愉辰之前团队的人…都这么说。”
整个公司都在这么传?如果单纯说他俩谈恋爱也就算了,竟然说方愉辰“投怀送抱”和419…
两人身家背景相差过大,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方愉辰在“高攀”。
祁惊玉脑袋嗡的一声,忽然意识到方愉辰是不是也听过这些话,才在自我怀疑和保护中一点点远离了他。
“所有人都在传是吧?”他直视那些人,面色阴沉怒意显而易见。
本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态,其中一名练习生囫囵答道:“公司都知道了,你也别为难我们。”
祁惊玉仰头深呼吸了一口,目色翻腾着忽然大步逼近,声音凌厉:“都爱传是吧!小爷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
“目前为止,我和方愉辰没有任何关系!各方面!都没有关系!”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而有力。
“是我,在单方面追方愉辰!”
楼道里寂静着,有着轻微的回响,和那些人惊慌地呼吸声。
“再传,就按这个传,听得懂吗?”祁惊玉目色骇人,一字一句地重复:“是我!在单方面!追方愉辰!”
几名练习生被吓得不敢有动作,几乎是机械性地点头,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答应了。
祁惊玉不再管那些人,转身阔步远去,手中握着那本绘本,心中轰然燃起烈火。
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没有其他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