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046
“我没有。”
陈英光和陈英柱死死对视着, 不论陈英柱怎么问,陈英光咬死就是一句话不说。
直到董红燕在外面小心翼翼敲门,“那个……爹娘, 吃饭了。”
屋内的气氛才缓和了下去。
赵叶芳飞快给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那个意思很明显,家丑不可外扬,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英柱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走出了房门外, 陈英光除外。
赵叶芳不让他出来,害怕一会儿瞧不住人直接走了。
陈英柱走出来时锁上了门, 董红燕还有些奇怪:“二弟呢, 不吃饭吗?”
“他吃过了,你不操心。”
陈英柱淡淡开口,董红燕也不好再问, 一家四口除了陈英光,在小院里沈默地吃完了午食。
饭后,赵叶芳找了个由头支开董红燕, 问:“柱子,你刚才那话啥意思?”
陈英柱也不卖关子, 道:“二麻子那个人是个没脸皮的, 当初想到来讹我们家, 那秦家办婚礼他就不想捞一笔吗?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也故意把矛头对准了严龙舟,他那么好心是为了我们?我看不见得, 所以我怀疑, 他肯定也打算去讹一笔严家和秦家。”
陈大石震惊:“你的意思是,喜事那天, 光子跑出去捆二麻子是了帮那边?”
陈英柱点头。
赵叶芳睁大了眼:“这娃子!他……”
她气急,显然想进去教训自己的儿子,不过被陈英柱拦住了。
“娘别着急,我看这说不定也是个好事。”
全家一楞,陈大石道:“你想说啥?”
“光子帮他们,那也间接就证明了严龙舟当天捆了二麻子,二麻子的死,为啥不可能和他有关系呢?”
陈大石慢慢回过神来……
陈英柱冷笑:“爹,你给我再取五两银子,我一会儿找一趟饼子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别心疼。”
陈大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陈饼子是个比二麻子还要见钱眼开的,凭啥出了啥事就只逮着他们薅,那家不是有钱么,那就大家一块儿下去!谁也别看不起谁。
“要是能把二麻子的死推到严家头上,爹娘,你们的气是不是就能出了,陈饼子也绝对不可能再敲诈我们。”
陈大石和赵叶芳一惊,“这能行……?”
儿子的想法比他还大胆,陈大石显然慌乱。
陈英柱冷笑:“都这个份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爹,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陈大石抹了把脸,赵叶芳脸色也白了。
“再说了,我的手再也回不来了,三叔他们家日子却过得风生水起,我常常在想,这究竟是凭啥呢。”
这话戳中了赵叶芳的痛处,她眼睛也红了,看了眼陈大石。
“他爹,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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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娘下午的时候在做夏衣,做一做就时不时看向院门口。
她虽没说,但全家都知道她在等大龙。
严老头准备回房了,看了她一眼劝道:“蜜娘啊,别等了,今天估计没戏,就算白天顺当的话也是下午才从县城出发,估摸着明早才能到呢,要是他们晚上歇一晚上,那就要明天下午了。”
蜜娘笑笑:“我晓得的爹。”
她也晓得大概的时间,只是心里总是下意识地去等,眼瞅着天要黑了,蜜娘也只好收拾了一下回屋去了。
旺财也时不时看向院门口叫唤一声,蜜娘进屋前,给它的狗盆添了一次水。
后半夜,忽然又起了风。
夏天到了,风雨来的快也走的快,蜜娘被窗外的风声惊醒,正准备起身去关,忽然就听到小院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外面黑漆漆的她瞧不真切,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下一瞬,小院门忽然打开,真的是严龙舟!
蜜娘差点儿叫出声,她赶忙喊了一声:“是大龙吗?!”
严龙舟带着斗笠正在关门,闻言惊讶回头:“媳妇,你咋没睡!”
这会儿都半夜了,他显然是赶夜路回来的,浑身湿透,看见蜜娘之后动作也快了几分,蜜娘也赶忙从炕上爬下来,去开房门。
小两口站在房门口,严龙舟明显十分开心,伸手就想去抱蜜娘,不过手伸到一半就停了,哎呀,他这浑身都是雨水,媳妇干干净净的,又香又白,他咋好意思伸手啊。
不过蜜娘没在意,还伸手拧了把他衣服上的水,雨水拧了一地,蜜娘直接给严龙舟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快擦擦!应该还有点热水,你去洗洗!山间的雨水很大吗?咋淋成这样了?”
严龙舟嘿嘿笑了笑:“是比家里大点儿,我赶骡车回来的,骡车给黑蛋和大脸他们了,我操心家里,就赶紧回来。”
“爹下午还说呢,说你最快也要明早了,你是不是又赶得慌?!”
严龙舟一面脱衣裳一面笑道:“其实也没有,是我运气好,这次去县城寻主顾没花费时间,昨个儿早上就把鹿和狐狸卖了!再在县城逛了逛,也没啥好看的,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刚到就卖了?”蜜娘十分惊讶。
严龙舟这会儿把脏衣裳都换下来了,嘿嘿一笑:“对,媳妇你等我一下,我去浴房洗洗回来给你说。”
蜜娘点头。
严龙舟回来了,她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竈房还有下午煎的包子,蜜娘撑着伞去拿了一盘回来。
严龙舟走山路,肯定饿了。
果不其然,严龙舟从浴房回来看见桌子上一盘包子,咧嘴笑了:“还是媳妇你懂我,真的饿,你给我的饼子全吃完了。”
“全吃完了?”蜜娘惊讶:“你在县城没花钱吃东西吗?”
“吃了呀,没吃饱,哎呀媳妇你都不知道,那十文钱的一碗面,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蜜娘惊讶,十文呢,镇子上都能割二两肉了。
严龙舟洗干净了,立马把媳妇抱到了怀里。
“我跟你讲这次去县城的遭遇,你都不相信……”
蜜娘也想知道,于是就静静靠在他怀里听。
知道他是半道救了个人才那么快把狐狸和鹿卖了,心里也高兴地怪,“这也多亏你好心了,老话说好人有好报,这话真没错。”
严龙舟亲了她一口:“我也觉得是。”
两人说了半晌话,眼看天都要亮了,蜜娘打了个呵欠,严龙舟才立马道:“你快睡,睡。”
蜜娘点头,窝到严龙舟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严龙舟回来之前她怎么都睡不好,但人一回来,蜜娘就睡的特别熟。
第二天一早,天气凉爽。
严龙舟早起,给俩爹也打了个招呼。
严老头:“我昨个儿半夜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做梦呢,你这次搞得快。”
严龙舟:“是啊,运气比较好。”
严龙舟又把这次去县城的遭遇说了一遍,俩爹也听得惊奇,“不晓得是哪家的大老爷啊,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管他的。”
蜜娘t起身,脸上都多了些笑意:“早上吃疙瘩汤吧,大龙帮我摘点菜。”
“就来。”
严龙舟一回来,好像全家都有了主心骨似的。
不过严龙舟还没有说粮价的事情,蜜娘也没有告诉他二麻子的消息,原本等吃早饭的时候再好好聊聊,谁料严龙舟正在菜地摘菜,秦家三兄弟就跑来了。
“大龙!大龙回来了没有 !”
全家一楞,严龙舟:“回来了!咋了!”
秦生虎几步上前就拉住了他:“出事了,那个作证的邻居翻了供,说是看见你当天晚上和二麻子发生了争执,现在镇子上的衙役都在路上,要找你问话!”
蜜娘在竈房,勺子一下就掉了。
严老头和陈老汉也站了起来,蜜娘急忙走了出来:“什么?谁翻供?”
“就那个作证二麻子是自己喝多了摔死的陈饼子,他说自己昨天喝了点酒脑袋发晕,后来想起来说是看见大龙和二麻子在他家附近发生口角和争执,慌乱之中二麻子被推下去的……”
严龙舟满脸错愕。
蜜娘气的不行,上前:“他胡说!”
秦生虎:“我们自然也晓得他是胡说!但是现在官差要来了!”
严龙舟此时才反应过来,皱眉:“二麻子出事了?”
蜜娘连忙道:“二麻子死了。”
严龙舟沈默片刻:“我明白了,你们再和我说说详细的情况,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歪。”
全家赶忙给他说了一遍昨个儿村子里的事,秦生虎说的是口干舌燥,话音刚落,官差就上门了。
“严龙舟何在?”
原本早上还算开心的一家人这会儿神色都有些严肃,蜜娘直接挡在严龙舟面前:“你们干啥?”
那官差一下就锁定到蜜娘身后的严龙舟:“是你吧,关于二麻子的死,我们有话要问你。”
严龙舟倒是不怵,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点头:“有啥事就问吧,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你和我们走一趟,这事要到镇子上的衙门去。”
这就直接带走人了?蜜娘一惊:“这事和我们家无关,有啥事不能在这问吗?”
“现在证人翻供,二麻子之死可能没那么简单!我们要上报衙门的!当然不能了!”
那官差一改昨天的态度,显然,自杀还是他杀,对衙役来说也是天大的区别。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几个官差站在对面,秦家和陈家都对峙着,还是严龙舟稍微冷静些:“成,我和你们走就是。”
然后回头对蜜娘道:“媳妇别担心,就是去镇子上把事情说清楚,我中午就能回来。”
“可是……”
“不打紧,你们在家等我。”
蜜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官差带走严龙舟,她啥也不管了:“我也去!”
俩爹这会儿也点头:“要去一起去。”
官差有些不耐:“随你们,我们只负责带走严龙舟,你们想去就去。”
说完,就带着严龙舟要走。
这会儿村道上的人都多了起来,个个探着脑袋往过看,嘀嘀咕咕说啥的都有,蜜娘压根没理他们。
秦家不可能袖手旁观,秦生虎立马就回家赶车了,要带着蜜娘和姑父他们进城去。
秦铁石和秦铁牛也听到了消息,秦铁石也要跟着。
走到村子口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多,人群中蜜娘忽然看到了陈英柱,对方也在看他们,蜜娘心中忽然咯噔一下,陈英柱下一瞬就收回了视线。
转身走了。
“表妹,你在看啥?”
蜜娘回头,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好像看见陈英柱了,但是光子不在,那俩口子也不在。”
……
陈英柱当然是一个人去的,他就是去确认严龙舟有没有被带走。
接着,他就回家去了。
赵叶芳和陈大石在家中不敢出门,心中焦急,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赵叶芳一下就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柱子!咋样?”
陈英柱:“官差已经将人带走了。”
赵叶芳紧张地不行:“那咱们下一步该咋办?”
陈英柱:“我现在也要去一趟镇子,不过,我要带光子一起。”
赵叶芳懵了:“你……”
陈英柱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几句,不知不觉,陈大石和赵叶芳已经完全听从陈英柱的安排了,陈英柱说什么,他们也只能无条件的点头……
片刻后,陈英柱去了陈英光屋子,从昨天开始,全家都没让陈英光出门了。
陈英光水也没喝饭也没吃,看见陈英柱,神色覆杂。
陈英柱上前,叹口气:“光子,你这是何苦。”
陈英光不说话。
陈英柱道:“你别怪哥,我也是怕爹被官差带走之后就没有音讯了,那牢里的滋味哥体验过,不好受,所以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陈英光看着他,还是不说话,陈英柱又道:“不过现在似乎不行了,我早上出门去,看见官差把严龙舟带走了,你还不打算跟哥说实话吗?那天,你是和严龙舟一道,捆的二麻子吧。”
陈英光瞬间擡头:“什丶什么?官差带走姐夫了?”
陈英柱显然听到那声“姐夫”,眼神凛了凛。
“嗯。”
陈英光皱眉。
陈英柱:“虽然我也不晓得官差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是你们俩那天行事,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很有可能是有人举报了。”
陈英光没有戒心,忽然想到那个看地的大爷:“会是他吗?但是他亲眼看见我们过去的时候二麻子已经跑了。”
陈英柱捕捉了重要信息,“谁?”
“就是苞米地的大爷。”
陈英光现在操心着严龙舟,没有听出陈英柱的言外之音,陈英柱收回眼神,心中了然。
“哥,但是那天姐夫和我真没找到二麻子,这事和姐夫无关。”
陈英柱忽然笑了笑:“是么,但是你那晚并没有一直和严龙舟待在一起,你走之后他就没可能去找二麻子?”
陈英光一噎:“咱爹……”
“咱爹是去找了,也说明不了严龙舟没去啊。”
陈英光不说话了,“官府那边怎么说?”
陈英柱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我打算去镇子上看看。”
陈英光急了:“我也去!”
陈英柱看他一眼,道:“也行,事情有点乱,光子,我的建议是,你就把自己摘清楚就好,将你和严龙舟捆人丶为何捆人的事情给官差说了,这也是事实,不算撒谎,至于后面的事,你没有看见,不管是咱爹还是严龙舟,你都没看见,对不对?”
陈英光皱起眉头:“对。”
“所以说得多错得多,哥知道你是个不会昧良心的好孩子,你就说你知道的事情就行了。”
陈英柱循循善诱,过了好一会儿,陈英光才点了头:“好。”
陈英柱让他收拾一下,自己先出去了。
陈大石小声问:“如何,光子应了?”
陈英光眼神阴鸷:“我只让他如实说,光子这点肯定会应我的,有了光子的证词还有苞米地大爷的,就能坐实严龙舟那天去捆人的事,也就坐实了严龙舟和二麻子有仇。”
陈大石还有点担心:“光子不是也捆了……”
陈英柱沈默片刻,道:“光子提前回来了,不算,咱们还有陈饼子这张牌,严龙舟的嫌疑肯定最大。而且再说了,之前二麻子讹咱们是事实,光子事出有因,可二麻子去讹严家了?秦家了?根本就没去就把人给捆了,这就是严龙舟的蠢。”
陈英柱冷笑一声。
陈大石和赵叶芳恍然大悟。
陈英柱:“一会儿咱们去镇子上,你们俩注意别在光子面前说漏嘴了,这孩子现在大了,心思有些多。”
“晓得了……”
-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到了月牙镇。
一路上,那官差是用犯人的待遇押送严龙舟,蜜娘在后面看得心酸想哭。
到镇子上时眼睛也红红的。
到了月牙镇之后,严龙舟被带到衙役点那边,因为月牙镇没有县衙,这边常驻的几个衙役们都在这边,环境颇为简陋。
蜜娘想进去,被严老头拦住了。
“蜜娘啊,你和虎子在这边等我们,我和生安去看看,看能不能花点钱打点一下。”
蜜娘:“爹,我也要去。”
严老头:“我怀疑一会儿县衙的人也要来了,你们在这等着,要是有啥动静就让虎子进来通知我们。”
秦生虎也劝:“表妹,咱们就是这等吧,人去多了也不好。”
蜜娘只好答应。
严老头和秦生安进去了,秦生安问:“叔,你不让表妹进来是不是大龙在这边要受点苦?”
严老头叹气:“我也不晓得,但这里我之前听说环境不好,对镇子上一些被抓的人都是随意关到地窖里面,可能还要上刑,我不想让蜜娘不好受。”
秦生安严肃道:“但他们只t是问话,应该不会对大龙怎么样吧?”
严老头:“不好说,二麻子的事要是今天定了,他们也轻松,但是没成想那个陈饼子翻了供,这些衙役们也头疼,人命案子谁都不喜欢,都想尽快结案,我就担心今天不是问话那么简单。”
秦家没有和官差打过交道,更不晓得其中这些弯弯绕绕,但听严老头这么说,秦生安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了。
两人先走了进去,蜜娘他们在外头等。
秦生虎安慰蜜娘:“表妹,你别太担心了,这事说清楚就行了,大龙可能一会儿就会被放出来。”
蜜娘摇头:“二表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为啥那个陈饼子要忽然翻供了?”
秦生虎摇头,“我也觉得这个人今天忽然改口神秘兮兮的。”
“他说他喝醉了看错了,能醉到这个程度吗,而且他的供词明明就是假的,大龙说他当晚就没有找到二麻子,那个陈饼子是诬陷。谁让他这么干的?总不是他自己吧,无冤无仇的,如果想诬陷,一早就说了,又偏偏等到第二天。我越想越奇怪。”
秦生虎:“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谁?”
谁?
陈饼子,陈二麻,这些人都逃不脱一个陈家族。
一个名字就差没有从蜜娘嘴边脱口而出了,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来了一辆牛车。
陈大石一家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陈大石和陈英柱看了他们一眼,径直下了车就往里走,搁平时秦生虎肯定不爱搭理他们,但这会儿火气上来,顶在前头:“你们来干啥?”
陈英柱看了他一眼:“咋了,这衙役点是你家的?我们进去报官都不行了?”
秦生虎冷笑:“要是平时肯定行,但是今天你就别装了,你为啥来?憋着啥坏呢?”
陈英柱也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咋了,严龙舟被带走了你们急了,难不成二麻子的死真和你们有关系?”
蜜娘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陈英柱还没说话,赵叶芳冲上来:“我看八成就是了!谁不知道严龙舟被带走了,我们今天来也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官差老爷,你们拦着我们是不是心虚啊!”
陈英光和陈大石也走了过来,陈英光开口:“姐,我们来是和官差解释一下那天我和姐夫的事,我能作证。”
秦生虎眯起眼睛,显然不相信陈家这么好心。
倒不是不相信光子,主要是不相信陈英柱。
蜜娘也不信。
陈英柱不想在这里多纠缠,转头道:“光子,你先进去说明情况。”
这话里倒是有点催促之意了,陈英光犹豫一下,点头道好,不过就在他进去之前,蜜娘忽然道:“光子,我晓得你不会撒谎,但是大龙之所以被抓就是因为有人撒谎了,那个陈饼子诬陷——”
“陈蜜娘!”
赵叶芳害怕露馅,立马开口呵住,“你少和我们家说话!我们家光子和你没关系!”
陈英光皱起眉,但已经被陈英柱推了进去,陈老汉原本一直没说话,听到这才忽然上前挡住蜜娘:“赵叶芳我也警告你,少对我家人在这指指点点的,你吼谁呢?你给我说你吼谁呢?上一边去!”
赵叶芳一楞,两家人几年没来往,但此时新仇旧恨一块儿上涌,赵叶芳叉着胳膊就要开骂,陈大石也涌了过来,秦生虎和秦生财不可能让他们占半点儿便宜,眼看着就要在这门口打起来了,县衙的人来了。
“干啥了干啥了?都在这干啥!”
这几个衙役骑马配刀,一看就知不是镇子上的人,应该是县衙的人来了。
蜜娘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严龙舟,立马道:“官爷,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里头是我的家人。”
秦生虎也立马上前给那几个衙役塞了点什么东西,那两人却板着脸:“官府重地,哪能随便进去!我们要进去办案子,就在外面等!不准喧哗惹事!”
蜜娘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去了。
县衙真来人了,看来还是人命关天。
蜜娘在外面越发有些担忧。
陈英光是证人可以进去,陈英柱他们也在外头等,不多会儿,陈饼子也被叫来了。
陈饼子来时,似乎想和陈英柱说句什么,但陈英柱给他一个眼神,陈饼子只能自己进去。
这个细节自然没逃掉秦生虎和蜜娘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的很。
从严龙舟被带进去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蜜娘心急如焚,两家都在门口等着,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好不容易,光子先出来了。
赵叶芳眼睛一亮,赶紧冲了上去:“光子!里头咋样?!”
陈英光目光覆杂,在赵叶芳伸手拉他的时候躲开了。
蜜娘他们也站了起来。
陈英光开口就问:“为啥没人告诉我陈饼子指控姐夫的事?”
赵叶芳一楞,看向陈英柱。
“那陈饼子说的明明就不对!你们为啥不说呢!”
蜜娘和秦生虎都懂了,原来光子压根都不清楚严龙舟被带来的真正原因。
秦生虎冷笑一声:“还能为啥,这陈饼子忽然翻供还不晓得是谁怂恿的呢,光子,你怕不是被人当刀使唤了。”
陈英柱黑了脸:“你闭嘴!”他看向光子,道:“光子,陈饼子说啥那是他的事,哥先前也不晓得这事啊,只是看严龙舟被人带走,不想你搅在里面才带你来的,你说清楚你的事不就结了?至于陈饼子说的,自有官府去调查。你……说清楚没有?”
秦生虎就静静看着陈英柱演,陈英光看向陈英柱的神情覆杂又陌生。
陈英光:“哥,你把我当三岁小孩是么,你说你不知道陈饼子的事,但你和我咋说的?你说是有人举报姐夫捆人才被带来的!你骗我……”
陈英柱不说话,只关心:“你别扯这个,你说了没有到底。”
陈英光忽然笑了:“说了,但没照着你希望的说。”
陈英柱脸色沈了下去:“你啥意思……?光子,你说了啥?”
陈英光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慢慢闭上了眼,陈英柱忽然扯住他领子:“光子你说了啥!”
赵叶芳也赶紧问:“是啊光子!你说啥了!你丶你该不会说了……”
赵叶芳想到那个可能性,差点就要宣之于口,却被陈英柱狠狠捂住了嘴巴。
但不管怎么问,陈英光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秦生虎在一边都看笑了:“你们这一家子真逗,迟早要完。”
陈英柱现在也有点慌了,顾不得和秦生虎计较,立马拉着人走了,他们刚走,严老头和秦生安也出来了!
“爹!”
蜜娘冲了过去,急得不行:“爹,大龙呢?!咋还不让大龙走?!”
严老头:“蜜娘你别急,咱们找个地方说。”
严龙舟没出来,蜜娘就淡定不了,很快,严老头带着所有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将经过都说了一遍。
“你们别着急,那个陈饼子虽然一口咬定看见大龙了,但是他撒谎的技术拙劣的很,前后漏洞,一会时间对不上,一会地点也对不上的,那官差也不是傻子,肯定不成立。但麻烦就麻烦在,光子来了,把白天和大龙捆二麻子的事情给说了,哎,我寻思啊,这怕是陈英柱搞的鬼。”
两边连上了。
秦生虎冷笑:“对,刚才在门口我们都听着了!那陈英柱真不是个东西,好像是忽悠光子来的,他想干啥?”
“无非就是想搅一搅浑水,要是大龙提前把二麻子捆了,那他和二麻子就是有仇,晚上就有动机去找人了,这脏水就泼得实在一点。”
秦生虎啐了一声:“刚才就应该把陈英柱捆起来打一顿!”
严老头摆手:“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你们看啊,光子和大龙的确是捆了二麻子,大龙为啥?因为二麻子要找麻烦讹钱,那光子呢?二麻子找过他们了对吧,那陈大石就不恨二麻子?光子和大龙去捆二麻子当天,陈家人是不知道这事的,我们提前问过光子了,可今天他们突然知道了?咋知道的?光子主动说的?我看不像。那就说明啊,陈家这几天也发生啥事了,光子不得已说了这件事,然后就被陈英柱利用了。
再来,这个陈饼子翻供很可疑啊,我刚在里头观察,这就是和二麻子差不多的货色,这次改口肯定是收了钱,给大龙泼脏水,再加上光子忽然出现,这个泼脏水的人定是陈英柱。”
蜜娘:“爹,我刚才和二表哥在外面也觉得是这样,肯定是他。”
严老头:“他们和咱家有仇泼脏水我能想象,但是至于把光子也搭进来?万t一个官差治一个光子随便捆人的罪呢?他们就不怕?”
秦生虎忽然道:“会不会……二麻子的死和他们有关系啊……他们急于把脏水泼到大龙身上?”
所有人沈默。
严老头:“刚才官差可能看事情太覆杂了,明天县衙还要来人,今天大家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明天公堂上我也要和他们对峙的,就准他们泼咱们脏水?咱们也不是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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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石一家也没有离开镇子,离开衙役点之后,陈英柱赶着车就到了一处偏僻巷子。
一路上,赵叶芳无论怎么问陈英光,他就是不说话,赵叶芳气得不行了,给了他两下,陈英光还是死犟,死活不说。
陈英柱停了车,一把将陈英光扯了下来:“光子!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
陈英光此时才慢慢开口:“不想要这个家的不是我,是你们。”
陈英柱:“我做着一切,不是想让咱们家过得更好吗?!”
陈英光:“你不是!你只是恨,你只是为了报覆!你到现在还是记恨三叔,你不过就是想把姐夫他们拉下水!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陈英光话音未落,嗙——
陈英柱一拳过去了!
赵叶芳在旁边哭天喊地:“你这娃子,你这娃子到底是吃谁家的饭长大的啊!一口一个叔,一口一个姐!你心里就没想过你哥!没想过你的爹娘啊!”
陈英光唇角渗出一丝丝血,但神情还是倔强的。
“就是因为我想过,才不能看着你们错下去,爹,你应该早点去说明情况,不要再一错再错。”
陈大石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一直默默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赵叶芳听懂了这话,忽然擡头:“你丶你没说你爹的事对吧?对吧光子?”
陈英光闭上眼不说话。
赵叶芳忽然就松了口气。
陈英柱也松开了他的领子:“光子,你说了和严龙舟一起捆人的事么?”
陈英光看了他一眼,冷笑。
“你猜吧。”
两兄弟此刻如同水火,陈英柱又看了他半晌,忽然冷笑:“事情都到现在了,这脏水不泼都不行了,光子,别怪哥。”
陈英柱说完,忽然不知从哪拿到了一块砖头朝着陈英光后脑勺来了一下!陈英光闷哼一声,软软倒下,一边的陈大石和赵叶芳都楞住了。
陈英柱接着掏出麻绳把陈英光一捆,他手不方便,就喊爹娘来帮忙。
“楞着干啥!快来!明天光子是证人肯定要被传唤,你们不想他乱说就来帮忙!”
赵叶芳和陈大石都反应过来,陈大石抹了把脸:“柱子……”
赵叶芳也哭了,但是手也是不敢停的……
想说啥,却又不知道说啥,干脆就不说了。
一家三口将陈英光给捆了个五花大绑,陈英柱松口气:“我拜托一个朋友替我看着光子,爹,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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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娘一行也在镇子上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期间还碰到了马小六。
马小六听说这事之后也震惊到不行:“不能!肯定不是哥!前几日我哥来镇子上还和我打听了二麻子,还去了医馆呢!说明我哥那时候根本都不晓得二麻子死了!这官差糊涂啊!”
严老头:“小六,你明天可以过来作证吗?”
马小六一口应下:“当然可以啊!你们去二狗子和大毛那边,我哥当天肯定也去问他们了!都能作证!”
秦生虎:“我这就去!”
得知严龙舟被带到了镇子上,那天同行的黑蛋和大脸都坐不住了,匆匆又朝回赶,一时间镇子上聚集的人不少,等到第二天县衙又来人时,桃花村的很多人,包括陈族长丶陶村正都到了。
毕竟这事在桃花村也不算小。
辰时三刻,一辆马车到了月牙镇,有眼尖的认出来了,这竟然是县丞大人的马车!
连县丞大人都惊动了!
青山县的县城姓牛,听说是个好官。
牛县丞下马车时,秦家人率先在这边含冤,一些和蜜娘家交好的也跟着喊,牛县丞挥了挥手,身边跟着的衙役安抚百姓:“县丞大人定会给查清真相!莫要喧哗!”
这次来的人很多,除了衙役,还有两个仵作。
有了仵作,就能知道二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还有真正的死因。
仵作在后面验尸,衙役们清退了周围的闲杂人等,牛县丞开始问话了。
严龙舟丶陈饼子全都被传唤上堂。
可唯独不见陈英光。
牛县丞命人去传,而衙役无功而返:“禀大人,没找到人。”
众人一片喧哗,牛县丞皱起眉头:“怎会如此?这么重要的证人你们竟然都没看住!”
昨天那几个人并没有真正丰富的办案经验,此刻心虚不敢吱声。
光子不见了?!
严老头忽然反应过来:“坏了,我忽略这点了,我想着光子昨天被陈英柱忽悠过来达成目的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了,可万一光子还知道点儿别的呢?!”
秦生虎睁大眼:“叔你的意思是……哎呀!”
他拍了拍脑门:“我也没想到,这陈英柱这般无耻,会不会对光子做点啥?!”
他们昨天还只是猜测,但如果现在光子消失了,很大可能就是了。
严老头心里有了底气,立刻高喊:“大人!草民有重要事情禀报!”
堂上所有人看了过去,牛县丞点头:“你上前说道。”
严老头和跪在地上的严龙舟对视一眼,接着也跪了下去,把二麻子讹钱一直到昨天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分析了一遍,听得堂上还有堂下都是唏嘘一片。
尤其是那句——
“草民认为,谋害二麻子的人不是陈大石,就是陈英柱!”
“陈大石……?怎么会……?”
桃花村所有人都惊呆了。
此时,陈英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人!这是无稽之谈。敢问大人一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指认旁人,这是不是污蔑!且此人还是嫌疑人严龙舟的爹!”
严老头:“大人明察,严龙舟虽然的确是我儿,但此事环环紧扣只有这一个可能,陈饼子,我家与你无仇无怨,你一口咬定我家大龙,是不是收了什么昧良心的钱?大人,或许可以让人去陈饼子家中搜一搜!还有陈英柱,你昨日唆使陈英光来作证,不过也是为了朝我们家泼脏水,是不是你对光子做了什么,否则敢不敢让光子来对簿公堂?!”
陈英柱冷笑。
“荒谬,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想,你说二麻子也讹了我们钱,谁能作证?你亲眼看见了?我家光子那天去捆人,完全就是被严龙舟蛊惑!你们居心叵测!你说陈饼子收了钱,又说是我家给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都是你的猜测!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大人,请明察!”
桃花村的所有人又开始议论,牛县丞拍了拍桌案:“肃静!”
众人现在都听懂了事情的经过。
看来陈英光如今就是最重要的证人。
“来人,传陈大石!陈英光!”
方才几个衙役已经出去找人了,秦生安也留了个心眼跟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陈大石很快就来了,陈英光倒是真没有找到。
牛县丞:“陈大石,本官问你,你小儿子何在?”
陈大石低眉顺眼:“回大人,小民不知,昨日我们在镇子上歇了脚,晚上歇下的时候光子还在,今天一早就不见了。”
严老头冷笑:“陈大石,虎毒不食子啊,你真行。”
陈大石眼神变了变。
而此时,仵作来了,上前低声在牛县丞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牛县丞点头。
堂上两波人对峙着,牛县丞看了他们一眼,又拍了拍案。
“陈饼子,上前回话。”
陈饼子立马跪着挪了几步:“小民在……”
“本官问你,你再将当晚看见严龙舟与陈二麻争执一事细细说来。”
陈饼子跪在地上:“大人,小民当晚从陈大石家喝完喜酒,踉踉跄跄往后走,本想简单洗洗就睡了,但忽然听到隔壁不远处陈二麻家外的动静,我透过门缝往外看,就看见严龙舟和陈二麻在外争吵,小民听得不真切,只听到什么讹钱之类,严龙舟体型高大,一只手就能把二麻子给拎起来!狠狠给了他两下,然后二麻子就没动静了……我吓坏了,不敢继续看,哆嗦躲在羊圈里,然后就听见严龙舟走了,好像就是走到那个崖边……我当时还没有多想,以为严龙舟带二麻子去看病了,后来等找到尸体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牛县丞:“你看见严龙舟打了他,打在何处?”
“这丶这我不确定,大概是头吧。”
“前面还是后面?”
陈饼子汗如雨下:“前面?我看见严龙舟将人提起来t了!”
严龙舟忽然冷笑。
“陈饼子,你撒谎真是不打草稿,昨天说的时候没有我拎人,今天我就拎人了?”
陈饼子:“大人!小民真的是吓坏了,夜黑风高也瞧的不真切,还喝了些酒,有些犯糊涂!”
牛县丞:“犯糊涂?你这糊涂犯得真多,一天一个说辞,当真厉害。那本官再换个说法问你,你看见严龙舟和二麻子发生争执的地方在哪?你方才说看见严龙舟把二麻子拎起来,那总是看见了,是在哪?院子里还是院子外?”
陈饼子眼睛一转:“院子外!院外!”
牛县丞冷笑一声:“你撒谎。”
陈饼子吓坏了匍匐在地,“小民没有!小民冤枉啊!”
牛县丞不再理他,转而去问严龙舟。
“严龙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严龙舟:“大人明察,小民也有些疑惑的地方,小民忽然想起一事,小民当晚没有找到二麻子,第二天一早便又出去寻人,去二麻子家中问的时候,正是陈饼子告诉小人说二麻子收拾东西跑路了,小民当时还道了谢,可这陈饼子转头又来诬告小民,说看见小民当晚和二麻子在外争执?我当真要怀疑陈饼子是不是有孪生兄弟了。”
陈英柱目光一凛,显然他并不知道此事,闪过一丝慌乱。
陈饼子大叫:“你胡说!你丶你啥时候来问我了?可有第三人在场?!”
严龙舟皱眉。
“我在!”
人群中忽然上来一人,严龙舟一楞,正是那天看苞米地的大爷。
“大人,小民可以作证。”
严龙舟惊讶:“大爷,你……”
“小民是桃花村看苞米地的,那天,陈英光和严龙舟将二麻子捆了,就是小民给他们望风的。”
众人唏嘘。
那大爷继续道:“大人,当晚,严龙舟和陈英光是一道来的,我当时的确看到二麻子已经挣脱绳子跑回家中了,严龙舟并没有追上去,虽然说我也不晓得严龙舟后面有没有去找,但我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安,于是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为啥就转到了二麻子家中附近,正好,听到严龙舟去寻二麻子的事情,当时小民在地里方便,所以他们都没有看到小民,小民听得真切,陈饼子的确亲口给严龙舟说二麻子收拾东西走了。小民当时还信了这话呢,放心下来,方便完之后就走了。”
“!!!”
牛县丞:“你确定?”
“小民确定,小民也在那一带住着,陈饼子的声音小民还是熟悉的。”
那大爷说完,陈饼子瘫软在地。
“不……我没有……”
此时,陈老汉也带着人赶来了,蜜娘冲上来,跪下:“大人,当晚我夫君绝对没有去找过陈二麻,事后也一直在找陈二麻,镇子上也有人也可以作证!”
原来陈老汉一早就去找镇子上的医馆找人去了,上来作证的除了小六,还有济世堂和同世堂的郎中,他们都表示大前天严龙舟来找过二麻子,应该是不知人已经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大毛娘和二狗。
也不知晓陈老汉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大毛和二狗此时一一跪下:“大人,小民也有事要说,二麻子死前,的确来找我们,串通我们向严家讹钱。”
大毛娘还道:“他还说,他已经去过陈大石家中了。”
又是一阵骚动!这个二麻子真的去讹钱了!还是连着两家!
牛县丞摸了摸胡子,看向陈英柱:“陈英柱,你方才不是否认二麻子讹过你家钱吗?”
陈英柱皱眉。
“大人,小民否定的是严家因为此事朝我们家泼脏水,二麻子的确来讹钱了,我小弟捆了二麻子是一时糊涂。”
牛县丞笑了:“你这思路倒是缜密,前后都想到了。”
陈英柱跪了下去:“大人,小民说的都是事实!”
牛县丞又拍了拍案。
“你们说的证词,本官都明白了,严龙舟,你先起来。”
严家松了一大口气,蜜娘也是一喜,当下两个衙役上前就给严龙舟解了镣铐。
牛县丞:“虽然杀害二麻子的真凶还不清楚,但是你是冤枉的,因为刚才,本官得知仵作验尸的结果是二麻子死因是脑后收到撞击,本官早先已经命人去二麻子家中查过了,院子里石磨上有一处血痕,正好和二麻子的伤口能对上,他的确是和人产生了争执,但不是在院外,而是在院内!更不是从正面被人打,而是脑后磕到了石磨盘子上!陈饼子,你全程都在撒谎!”
人群中一片唏嘘。
接着,秦家带头开始叫好:“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明察啊!”
蜜娘也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拉住严龙舟,严龙舟朝她笑笑。
牛县丞继续拍案:“肃静,事情还没有结束,陈饼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饼子此时已经抖如筛糠:“我丶我……”
他眼看着就要扛不住招了,陈英柱却冷冷地看了一眼,陈饼子咽了咽口水,“大人,我错了……我的确撒谎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牛县丞:“那是谁让你污蔑严龙舟的?”
“我丶我自己犯糊涂了!我就是看严龙舟有钱,想讹一笔,没有想到事情闹这么大,我错了我错了!”陈饼子不住地磕头,把头给磕破了。
案件审理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陈饼子的话没有任何可靠性,但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牛县丞犯了难。
正在此时,秦生安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大人!我找到陈英光了!”
所有人惊愕,朝后看去,就见秦生安扶着陈英光正从外面走来。
他浑身衣裳已破,胳膊和腿都有被绳子捆过的血痕,陈英柱看了一眼之后闭上了眼,似乎觉得一切都完了。
蜜娘和严龙舟都很惊愕,牛县丞也站了起来:“这……陈英光?”
陈英光明显虚弱,跪倒在地:“草民,见过大人……”
秦生安连忙道:“大人!我早上听说光子不见了,联想到某些人可能会将他藏起来,于是就出去找,在月牙镇后山的鬼庙坡上找到了他!陈英光正从地窖里面往外爬,想来也是自己醒了正在往外逃!”
“!”
“光子谁这样对你啊!”
“就是啊这也太狠了!”
桃花村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牛县丞也问:“陈英光,谁捆的你?”
陈英光跪倒在地,虚弱道:“大人,谁捆的我不重要,对于二麻子的死,小民有重要事情禀报。”
……
……
一个时辰后。
严龙舟和蜜娘一行出来了。
陈老汉丶严老头丶秦家三兄弟还有很多桃花村的邻居们都站在外面,但是陶村正和陈家族的人都还在里面。
案件已经清楚,陈大石招供了。
对当天晚上怎么找到二麻子,怎么发生了争执和口角的经过都说了。
原来当晚陈大石想不过找到二麻子,陈大石的想法很简单,二麻子先前威胁他们不过是因为柱子要办婚事,现在婚事已经顺顺当当办了,陈大石根本就不想再给剩下的钱。
不仅不想给,还想把之前的要回来,否则就去告二麻子讹钱。
而当时的二麻子才挣脱回来,一肚子鬼火。
“你不找我老子还要找你!你个狗孙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你儿子来跟我玩阴的的是吧?!”
陈大石喝了些酒,二麻子也是火气上涌,两边自然开始动手。
慌乱之间,二麻子被陈大石一推,脑袋就磕到石磨上,当场就磕死了。
至于陈饼子,当晚肯定是看见了,但是他是个怂的,陈英柱教他唆使的时候估计也没有教太好,这才让他驴唇不对马嘴,自以为是,漏洞百出。
还有一点就是,严龙舟第二天去找二麻子时,陈饼子应该已经想去讹上陈大石一笔,所以才会在严龙舟问起二麻子的时候撒了谎,也解释了第一天官差上门调查时他又撒谎的原因。
只是陈饼子怎么都没想到,那天苞米地的大爷竟然听见了。
他污蔑严龙舟的时候肯定也忽略了那天的这桩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个蠢人,被金钱迷了眼,后续自有律法处置。
真相大白。
每个人神色都很覆杂。
秦生虎:“这陈英柱真够狠得啊……那可是他亲弟啊。”
严龙舟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但是光子都成那样了,他也没想着告发陈英柱。”
众人回想刚才陈英光的字字句句。
绝口没提陈英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强调严龙舟是被冤枉的,最后陈大石或许是良心发现,扛不住,自己个儿招了。
桃花村其馀人也道:“真没想到这一家子t这么狠!陈大石连杀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秦生安:“我看狠得不是陈大石,那个陈英柱比他还狠!光子是个好娃,虽然脑子傻点,但他才多大,比蜜娘还小!陈英柱太不是个东西了!”
官府会怎么处置陈英柱还不好说,这人巧舌如簧,会逃脱过去也说不准。
而这时,发了疯的赵叶芳冲来了。
秦生安立马道:“我今天早上遇到光子的时候才知道,昨个儿陈英柱将他捆到鬼庙坡,是让赵叶芳在那边把人看住的。光子今早找了个由头支开了她,自己个儿才从地窖爬了出来,看她模样肯定是在周围找了一圈,这才匆匆赶来的。”
的确如秦生安所说,赵叶芳回去之后找不到陈英光就慌了,在那边跑了一大圈才反应过来,接着就往这边赶,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赵叶芳整个人都要疯,冲上前就要闹,被几个眼尖的村民拦下。
赵叶芳:“陈大壮!你不得好死啊你!当初你儿害我儿,现在你女婿又来害我家啊!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到底是凭啥啊!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要拉着你和我家一起下地狱!!!”
赵叶芳的歇斯底里像个笑话,蜜娘压根都不想理她。
严龙舟忽然问:“大哥,你咋想到去鬼庙坡找光子的?”
当时几个衙役也去找陈英光了,都一无所获。
秦生安沈默片刻,看了眼赵叶芳。
“那是当初英才和陈英柱一起挖的地窖。”
陈老汉猛然擡头。
秦生安叹气:“英才当时跟我说过这事,我今天就在想,陈英柱在镇子上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房子,能把人藏哪里去呢?思来想去就是鬼庙坡那了,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运气好。”
是运气好嘛?
蜜娘眼忽然红了。
三年前恰逢天灾,家家户户都在藏粮,大哥笑着说要多挖些地窖,地窖倒是挖好了。
但是大哥人呢?
……
赵叶芳被村民押住,这时,陈族长和陶村正还有陈家族其他人也出来了。
陈族长的脸色极为难看,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也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多岁,在陶村正面前都直不起腰杆了。
还有陈家族。
此时也是如鹌鹑一般,不敢说话。
陶村正拍了拍陈族长肩膀:“老哥,别多想,这事是陈大石一人造的孽,和你无关。”
陈族长勉强笑笑,准备转身离开。
而此时,一行人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爹?”
众人慢慢回头。
陈老汉站在蜜娘身边,听见这声音后浑身一楞,严龙舟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着麻衣的男人,额前绑着一根黑布带,他步履匆匆,似乎不可置信看着眼前。
此时衙役点门口站了乌压压一片,全是桃花村的人,严龙舟是不认得这汉子,但当蜜娘转身看清楚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
腿下一软,差点儿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