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的否定刚到一半就卡住了，像是写在沙滩上的句子刚念了一半，剩余部分就被海潮以不可抗拒的形式冲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冲击性的美丽贴近了他，鲜活而温热，像是暖融融的猫扑向人的脸。
随着物理距离的缩短，美带来的压力呈几何倍数递增，哀川的脸近到比咫尺稍远一点的地方，说话的热气吹在他脸上，陆子余甚至能看清她的睫毛根数，他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
在过去的陆子余看来，美而不自恃也是一种美德，但如今他又知道了这就是哀川唯，对方冲击性地出场，一反他心中那种与人为善的漂亮女孩形象，她对自己的美貌心知肚明到不需要任何反馈，以大大方方的姿态当着漂亮女孩。
“……我是认为……”，陆子余整理了一下措辞，“我是认可过度礼貌就显得虚伪的那种人，看到你这么直率又真诚，觉得挺新奇的，真不像日本人的作风……”
“日本也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啦。”，哀川笑笑，不置可否。
三人再度沉默下去，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有人曾告诉陆子余，最好的关系不只是无话不谈，而是沉默着也能让彼此舒适。虽然对第一天见面的女生这么说不太好，但现在哀川和翔子跟他一起安静下去，让他恍然之间就感受到了这种舒适，好像他们已经做了很久的朋友。
陆子余又想起了哀川关于背叛世界，独自活下去的说法。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还是一瞬间露出了类似愤恨的眼神，所以他问了一句，果然，哀川被他问住了，一愣神之间就没有回答。
她为什么那么恨？为了罗辑的贡献没能被人类认可么？虽然一闪而逝，但那种感情是如此强烈，不像是仅仅因为书中的事而感怀，就好像……她自己也在做着什么很辛苦，却又不被人感谢的事一样，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强烈到以她的情绪管理都伪装不住的程度。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没来由地想，或许今天一整天所见识到的哀川也不过是社交面具，而那一瞬间眼神凶狠起来的女孩，才是真正的她。
“啊，到了。”
这个问题他没能来得及考虑太久，食堂就已到了。
天空岛里的一切建筑似乎都是本着好大喜功的指导精神建设的，食堂也像一尊钢筋混凝土和玻璃构成的巨兽，因为错开了用餐高峰期的原因，食堂里的学生三三两两，餐桌也大多空旷，精致的档口呈现半包围状排开，粗看过去琳琅满目，日料和中餐自不必说，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菜系。
“对了，你有餐卡么？”哀川从裙侧暗兜里摸出一张纯白绣金的卡片，在陆子余面前晃了晃，卡片上有一串数字编号和她的全名哀川唯，除此之外就只是绣金的铭线，有种不着一物的简约大气。
“还没，因为是校方合作银行临时制作的，需要一点时间。”，陆子余接过哀川的卡片看了看，“学校那边告诉我过几天再去领取。”
“是么，那就先刷我的吧，之后再回请我就可以。”，哀川拿回他递过来的餐卡，“还好没去图书馆，图书馆平时是刷卡进入的，一卡一人，不允许带人，特殊日子才会完全开放，届时外校人员也会进入。”
“这种时候多么？”
“挺少的，放外校人员进来，大概也只是满足他们对于天空岛校园内陈设的好奇心吧，虽然人流量不小，但是大家也不只是去图书馆，也会去教学楼啊体育馆之类的地方看。”
“坐那边吧！”，翔子指指靠窗的一张大桌子，“那里采光比较好，尤其是今天天色这么阴暗。”
“嗯哼，我坐哪里都行。”，哀川耸耸肩，“翔子你吃什么？”
“今天想吃炸猪排耶，小唯呢？”，翔子单手遮凉棚，在档口之间眺望扫视着。
“鳗鱼饭吧，”，哀川指指远处的鳗鱼饭档口：“陆君你吃什么？”。
“既然要刷你的卡，我就跟你吃一样的吧。”，陆子余看了看，中餐那边都是些常见菜色，再加上现在要刷人家哀川的卡，还是打算入乡随俗。
“ok，现在分头行动，然后到翔子刚指的那个桌子上集合。”，哀川一拍手，三个饿了一中午的人即刻分头扑向两个档口，这个小团队里她好像是天然的首领，很自然地就制定了大家的行动路线。
不多一会儿，倒是哀川和陆子余的鳗鱼饭先行出餐，堂口配置了勺子和叉子，但陆子余用不惯，所以给自己多要了一双筷子。他们两人落座后远看过去，翔子似乎在那里跟档口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又向人家鞠躬表示感谢，过了一会儿，她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径直走过来，里面是她自己的炸猪排饭和一大盘炸天妇罗。
“来，请你们吃的，也算是欢迎陆子余同学你入学的一点小心意，不会嫌弃吧？”，翔子把天妇罗推到桌子中间。
“生天目同学。”，陆子余眼神凝重起来，仿佛要认别人当干爹……或者干娘：“你莫非真是天使？”
“哪里那么夸张啦。”，她“哎呀哎呀”捧了捧脸，故作羞涩，“快吃吧，小唯她没什么爱吃的东西，所以你要是能满意，这盘炸虾天妇罗就不白点了，大叔看到是我，还多送了一些嘞。”
“嗯哼，初见就被翔子请吃东西啊。”哀川怪声怪气地说着，尝了一口自己的鳗鱼饭：“尝尝吧陆君，翔子就喜欢靠这种请吃饭的小把戏笼络别人呢。”
“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小唯。”。
这两个女孩真是喜欢斗嘴，无时无刻都想拌两句，可行动之间又是那么亲密。
陆子余奉命尝了一口，身心舒畅。天空岛的食堂也无疑是顶级的，天妇罗外壳酥脆，肉质弹牙，因为现做出来的原因，入口滚热而滋味丰富——更重要的是这是今天才初见的美少女同学请的诶！陆子余心里已经架起了一只锣鼓队，开始打着鼓吹着号在他肚子里巡演了，虽然表情不能太过恶心，但他的心情无疑正喜气洋洋，一片欢腾。
“真好吃啊，天空岛的食堂这么有实力么。”，陆子余由衷地赞叹道。
“好吃吧？其实我也确实是选了本楼层最强单品之一，来确保万无一失呢，不然第一餐就被新同学说不好吃，食堂的格调岂不是一落千丈？”，翔子表情自得，很为自家学校的实力开心。
在这样满怀激动的心情之中，在他没有注意的方向，哀川小口扒着自己的鳗鱼饭，吃相相比她精致的外貌而言堪称豪放，简直是囫囵吞入。
以她俩的黏腻程度，这本来是件值得吐槽一下的事，可翔子似乎视若无睹，也没有再开口劝哀川也吃两口天妇罗，她对着陆子余笑笑，两手合十说一声“我开动了”，就自顾自地吃起来，一时间桌上只剩下勺子和猪排的酥壳轻轻剐蹭的诱人声音，以及两个女孩轻微的咀嚼声，炸猪排和天妇罗这些带炸壳的东西咬起来都“咔滋咔滋”的，听声音就勾起了人的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