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陆子余问。
“日式雪平锅，刚买的，可以一个人煮东西吃。”，林岚干吹口哨吹不响，目光心虚一样飞向一旁。
“来之前我记得这边儿好像说是管饭的呀，而且你那个厨艺……”，眼看着林岚骤然转过来的眼神有变危险的征兆，陆子余很懂事的住嘴不说了，把那个很有工匠气的精致银色木柄小锅放在一边。
“那这个又是什么？”
“eva联名，明日香主题色调卷发棒。”
“这个我记得你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陆子余叫道。
“那个是以前买的国内仿制的，这个才是正品，拿着分量感都不一样。”，林岚神色安详地接过去掂量着，目光满是溺爱。
“这有啥区别呀？”，陆子余翻看着包装盒，上面的橙发美少女正在对他自信甚至狂妄地笑着，还伸手指着他。明日香是这样的，她越是瞎指别人，大家越喜欢她。
“那这个呢？”，陆子余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看上去是一个史莱姆头上长着很多根橡胶做的头发。
“这个是解压小玩具。”，林岚伸手接过去，把那些橡胶头发一拽，底下的史莱姆一边发出尖叫声一边还开始闪光，“像这样一揪它头发，他就会发出叫声，揪得越多，它叫得越狠，好玩吧？”，陆子余眼角抽搐着，跟这只尖叫的发光史莱姆大眼瞪小眼，感觉自己也快要大脑发光了，因为里面要烧坏了。
“哎哟行啦，先别忙着看我的东西，你先来浴室把头擦擦，不然感冒了。”，林岚把史莱姆扔到一边，起身把他拽进浴室。
浴室里的空间也很宽敞，内外做了干湿分离，外部放着洗衣机和电吹风，还有放衣服的平台和一些挂架，林岚从架子上拽下自己的毛巾就想往陆子余头上捂，陆子余赶忙接过说自己来就行。
“你们在学生会室里都聊了什么书啊？”
“《三体》。”
“《三体》啊？”，林岚怔了一下，像是有点没料到地笑了，“虽然知道如今的《三体》已经卖向全世界了，但是突然在异国他乡听见，还是觉得挺新奇的，怎么聊的？”
“你看过吗？姐。”
“开玩笑，三体第一部首版是08年，连载版06年就有了，08年刚一出版，我爹的书架上就有一本，不过那时候我没兴趣看。嗯……我想想哈，我应该是在十六岁左右才整套看完的，那时候同学们都在看，所以我才看的，看了一点就后悔怎么没早点看了。”
“这样啊。”，陆子余一边擦头一边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室有个架子，上面收拢了一大堆关于三体的问题卡片，我去的时候正撞上她们挑了其中一张在聊，问题是‘庄颜是特工吗？’，岚姐姐，你觉得庄颜是特工吗？”
“庄颜？说她是普通人我是不信的。”，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的林岚想都没想，一秒给出答案。
“为什么啊？”
“那可是本科生啊，”，林岚故作姿态地擦汗，“如今的时代，把扫地和换水交给本科生都要摸一把汗，让她去陪着罗辑完成面壁者工作？我是想都不敢想。”
“岚姐姐你是什么学历？”
“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
“嗯？什么意思，本来想质疑姐姐我的学历？”，林岚把眼睛一横。
“不敢。”，陆子余连忙陪话。
“上个天空岛读个高中才第一天，就想骑我头上啦？”，林岚已经借势数落了起来，单手叉腰，坏笑又狞笑，像个美丽的夜叉。
“天可怜见。”，陆子余双手作揖就要行大礼，“我哪里敢啊，岚姐姐你的实力毋庸置疑，我就随口一问嘛，看你这么看不起本科生所以……”，
“嗨，其实我倒没多看不起本科生啦，就是一时兴起，也想起了现在的环境。”，她摆摆手，“你看，本科生含金量如今不停降低也是事实，联合国那可是一帮精英中的精英，学历歧视可比我还严重的多，他们能允许庄颜上场？以我跟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很难。庄颜这段剧情我也记不太清了，唯独记得她是本科学历，因为当时我也是本科……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庄颜这事照我看其实算是个特殊场景，要是不让庄颜上，也没有替代品，所以我其实也觉得没法判断，小说嘛，兴许作者也没想那么多呢。”
“你上次告诉我的道理是要学会从细微处见巧思。”
“我发现你来了日本好像聪明了好多，简直不像你这个年纪。”，林岚半开玩笑的接过毛巾，在水池里投了投后挂回去：“见了日式美少女，热血上头给你开智啦？”
“还是姐姐教得好。”陆子余深谙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少贫了，上衣换不换?”，林岚伸手摸了摸他的外衣，有点雨天的潮气，但也没到需要换的程度。
“上衣就算了吧，回去我再自己收拾。”陆子余先一步走出浴室，“我住哪里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岚摆出个“保密”的表情，话锋忽然一转：“像面壁计划这种大事上，从来都是精英阶层说了算的，你看，一般而言我一个神经科学博士生，也还算是有点儿含金量吧？可在咱们现在干的这个事儿里，也不过是当你的赠品。”
原来她还在想刚才的事，总觉得“庄颜是不是特工”这个问题到了林岚这里，好像变成了“本科是否堪当大任”，也是有点林岚独有的风味了，陆子余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没觉得姐姐是赠品。”
“啧，就打个比方意思一下，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昂。”，林岚毫不领情地伸手一戳，把堵路的陆子余给从浴室门口戳了出去。
眼见林岚说话微妙起来，陆子余本想着温情一下，结果马上就被林岚暴力戳断了情绪。岚姐姐的心态还是猛的，不然也没法读那么多书，还跳级，这种人轻易是不会伤春悲秋的，有时候她话里有点莫名的意味，或许也只是在做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话题的引入。
陆子余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不是所有女孩都由花朵、糖果和一切美好的东西组成，有的女孩生来就代表冒险、美酒和英勇无畏。”，这话是高度抽象的，陆子余心想按此逻辑，林岚大概就是由瞎买东西、博士学位和打在头上生疼的爆栗组成的。
从浴室出来，再看这个因雨天而略显昏暗的房间，陆子余发现确实宽敞，看来这边对于林岚也是分外重视，招待的规格很高，在这座东京中心寸土寸金的大楼里，她住着宽敞的一室一厅，还搭配了厨房卫浴，甚至还有阳台。
陆子余走到阳台边，落地窗关着，豆大的雨滴打在厚实晶亮的玻璃上，拉下歪歪扭扭的水渍后又被其他雨滴打碎。
雾蒙蒙的玻璃后面，东京的霓虹灯在大雨中抽象成梦中景象般的扭曲色彩，这里仅仅四楼，并不高，但因为无所遮挡，视野也算开阔，卷云滚动着盖住天光，似乎一场悄然的酝酿，他定定地看着东京的雨中黄昏，一瞬间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