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方才的见闻，虽然略微担心因为这供词不够有力，而被别人当成精神病，但既然现在已经是盟友，也没有什么非瞒不可的理由。
“……我刚才好像莫名其妙的忽然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他回忆着刚才的呼吸感，涩谷十字四下无人，空旷地区那清凉的空气仿佛还残留在鼻端，“那里很像是日本的涩谷十字路口，但是我从没有去过，只是在视频上看到过，那里空无一人，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男人，我们发生了战斗……”
“请你稍等一下。”
上井副部长做个抱歉的手势，急匆匆地离开了，林岚走上前来拉起他的右手，端详着他本该有伤口，但已经愈合的右手侧面那片地方，“子余，你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陆子余苦笑着回答，“倒不如说，我感觉现在精力充沛得不行，就好像完全没有消耗药的力量。”
他一抬头，下意识地就去看林岚，林岚却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目光。
一般而言是不会这样的，因为林岚尝尝和别人说话时保持对视，她觉得这样才是重视和认真的体现，还教陆子余也要这么做，说这样受骗的几率都会变低，可现在她却别开了头。
陆子余明白了，因为药力未尽，自己的双生瞳还开着。
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这种妖异的瞳孔，在对视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莫名的精神压力，仿佛被毒蛇猛兽盯上一样，非常不自在，这还是他无意的情况，如果他有意去狠瞪某人，瞳中的威压甚至能让对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林岚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会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愿意对视。
陆子余于是也别过头，把目光从林岚脸上挪到自己的手上，林岚还抓着他的手腕，像是细细欣赏着愈合后的那片皮肤，若有所思。
上井副部长回来了，可以看出来他跑得真的很急，他带回来一个本子，边走边翻着，走到陆子余面前时已经翻好了，他把其中一页展示给陆子余。
“你看到的是不是他？”
陆子余心中一惊，在看到画面上的内容后全身猛然紧绷，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防御姿态，就像是野外的动物忽然闻到天敌猎食者的气味，源自基因的恐惧都被瞬间激发出来，林岚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手腕忽然一紧，肌肉瞬间从柔软变得坚硬，“怎么了？”，她也看向上井手里。
那是一本照片册，而上井翻到的那一页呈现出来的，正是自己遇到的那个男人，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要略显年轻一些，但那标志的五官、绅士般温和典雅的气度，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认错的，照片底下写着他的名字，赤木海。
“对，是他，”，陆子余凝重地点了点头，“原来他叫赤木海吗……”，他又看向东山局长和上井副部长，“他是谁？为什么我会看到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东山良接过照片册收起来，“接下来再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想解释起来会更便于理解一些，至于这把刀，你就先提在手里吧。”
此刻，那把名为“天命海”的刀在陆子余手里静静垂落着，刀身修长，以至于陆子余必须稍微将它斜拎着或者屈臂提起来，否则刀尖就会戳到地上。
他们几人陆续出了门，留下上井副部长一个人关上那扇古意的雕兽大门，刀枪剑戟的寒气被隔离在了门的另一边，林岚一出门就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东山良在前面引路，而陆子余和林岚跟在他身后，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地要再度经过研究所的主体走廊，因为药的缘故，陆子余的感官成倍放大，他能清楚地看到各种操作器械上的金属铭牌，看到研究员们投过来的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也能真真切切地听到他们的私语。
那些私语并不比遍布研究所的电脑主机声和各种仪器运转时的声音大，即使是一个高精度的窃听器，也只能同时接收混成一团的声音，可他不一样，他如果凝神去听，人声就仿佛响在耳边。
“天命海？”
“他把天命海拔出来了？”
“真的假的？那把刀做出来可有日子了……”
“以前好像有过拔刀失败的吧……”
这里就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这把刀的名字，也知道它的过去，但反倒是陆子余这个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此刻却拥有了它。
他跟在东山良身后，忽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第一次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无数的呓语，像是那些武器们发出来的，那时候他即便没有使用药的力量都能清楚听到。
但在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涩谷十字后，那些声音就消失了。这本来也很正常，因为如果假设自己当时的确身在涩谷十字，声音传不了那么远就很正常，问题在于当他一回神又回到了那处高台上之前的几秒，那些声音隐约又有恢复的趋势，那感觉像是在早晨的梦中听见亲人在现实中的呼唤，飘飘渺渺，耳朵能听到，大脑却理解不了意思。
在他即将面对赤木海的第二刀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回来，那些声音却已经先来了，仿佛预兆，嘈杂的声音刚刚有起来的趋势，他一眨眼就已经回到了高台上，已经在半梦半醒中不知何时拔出了天命海，随着刀被拔出，所有的窃窃私语与狂人嘶叫尽皆霍然一空，一切都沉寂了下去，让人想起笼罩在头上的阴云忽然被打散，阳光从高天之上投射下来。
那把刀就像是那里的王，他站起来了，所以其他所有人都要噤声，这是王的礼遇，也是王的威严。
心里想着这样那样的事，不觉间他们已到达了另一处宽阔的实验室门口，这里并没有门禁，三人进入实验室后，在东山良的带领下围在了一个形似车床的设施周围，陆子余看了一圈，偌大的房间内就他们三个人。
“上井待会儿就过来。”，东山良站定了，双手扶着案台，他那一身睡衣跟这里来来往往的紧张气氛产生了一种诙谐的比对，像是来参观或者误入的某位奶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