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舌燥,早些时候的药力还没全褪去,不过一会儿脑袋又乱起来了。
他不时往门处看去,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密谋着什么。昏昏沉沉间,他真怕梁景珉来了,为了他又做出些不顾后果的事,却又真怕梁景珉不来,留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便是这样捱了许久,程荆断断续续睡着了几次,总是不过多久便难受得醒过来,窗外天总不亮。
仿佛从没有过这样长,这样煎熬的夜,哪怕是从前在梁景珉身边时,也没有这样难熬过。
直到天将破晓时,程荆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拖着酸痛的身躯带动着身下的椅子想要挪动。
这样挪动何其难,他花尽了力气也才不过挪出去一米远,眼见这样不行,他用力往一侧偏倒,连带着椅子整个人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响声。
周身剧痛,然而这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守夜的黑衣人马上开了门来查看情况。
程荆一眼看出不是早点见过的哪一个,这个身量矮些,也瘦小些,于是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低声道:“我难受,想吐。”
那人走近了些,见程荆果然面色不对,只先将他连人带椅子扶了起来,接着计划松绑押他去吐完再说。他看着还年轻,绑架的经验属实不算丰富,绑缚解了一半忽然想起来程荆这拙劣借口十足的漏洞,却也已经来不及,被程荆连带着椅子往后一惯,跌在了地上。程荆忙甩去手上绳索,从他身上夺过小刀开始割起脚上的绳子。
明知道方才弄出的响声太大,即便这样硬闯出去也不能逃脱,可大约是一时肾上腺素飙升,程荆也顾不及想那么多,只是急着将手头的事情继续下去。
谁知屋外的人竟然没有即刻闯进来,地上跌倒的黑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稍稍后退了两步,灯光暗,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只看见他从墙根抄起一根长长的东西便迎头挥过来。
黎明将至,灰暗的天光下微微泛出点寒光,程荆自知逃不掉,站在原地没躲,刹那间倒仿佛期冀着这么一斧头下去身首异处,好过在这儿永无休止提心吊胆地耗着。
等了许久斧头没落在身上,只听见耳畔风声,他被什么东西扑上了身,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过了许久,他听见自己后脑勺撞击地面的声音,只是一时没感觉到痛,这时候才意识到是有人将手托在了后脑,自己撞在了他掌心里。
这场景何其熟悉,倒像是回到了烟花盛放的楼道,如今的黎明,和那时的夜色又有何分别。
鼻腔撞进熟悉的气息,程荆抬眼,下一秒却是被溅了一脸温热的液体。
他的反射弧好像忽然被切断,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唯有口鼻间浓烈的血腥味是真实的。
下一秒他仿佛才听见那声撕裂的低吼,接着是一声闷响,是刀刃嵌入□□的声音。
眼前的,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梁景珉,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扑倒,偏了半寸,依旧被那黑衣人一斧子狠狠砸在脊背上。
刀刃尖利,血都喷了程荆一脸,可想而知究竟有多痛。
程荆呆住了,大脑过载,无法处理眼前复杂的场景信息。
他好像是伸手想摸掉眼前的血,想把那斧子拔出来,然而手还没伸过去,倒先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说:“对不起。如果我今天死了,那么我的遗愿是你可以不再恨我。”
奇怪,他不是一向最不在乎自己恨他,怎么如今看着这样可怜的模样。
周遭一片混乱,他仍旧被梁景珉紧紧扣在怀里,维持着那个被托住后脑的姿势,好像就此跌入了年少时光的漩涡中,一切都模糊不清起来。
程荆狠狠地盯着梁景珉的眼睛,像是想从那片无垠深海中看见烟花,可惜什么也没有,他只看见其中的光芒缓缓消散。
他看着刺红的鲜血,脑海里药力还没过去,远远的听见一声极低极缓的声音,像某种遥远的呼唤。
“程荆,我爱你……”
颅内忽然传来一阵久违的刺痛,这感觉很熟悉,却又多年不曾犯了,是他的老毛病,是……
程荆忽然绝望而尖厉地叫起来,双手捂住两侧太阳穴,泪水从眼角流出,那泪水转而变成鲜血,不是他的,是覆盖在他身上那副躯体行将就木最后流出的呐喊。
他竭力嘶吼着,想避免某些东西占据他的大脑,可惜无济于事——
身侧场景变换,倒一样是暗沉的色调,他好像忽然回到了熟悉的居所。
“我这是在哪里?”程荆想。
大约想什么便说什么,一不留神顺出了口,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在家。程荆,我们在家。”
“别闹脾气了,喝药吧。”
他伸手拍拍程荆肩背,程荆转过头来,梁景珉一身家居服,端着碗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