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哥!”一声清脆的喊声自门外传来。
李乐抬眼一看,见一面容清秀的小姑娘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一点不似外人。
在原主记忆中,小女孩叫素素,从小就跟在屁股后边,常往原主家中跑,村里大家都打趣的说将来素素长大了是要嫁给原主的。(本世界女子十四岁就到了适婚年龄)
“素素,你怎么来了。”李乐诧异道。
小姑娘额头微微见汗,小脸红扑扑的,一扭头,双手挡着脸,娇声说道:“柱子他们说你进山回来了,身上好多血,我担心你受伤了,过来看看。旬哥,你怎么不穿衣衫呀!”
此时李乐才恍然想起已经不在地球,而是到了这个与古代极为相似的世界。自己没穿衣衫,显然不妥。
李乐讪讪一笑,略略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走进里屋中,翻找出一件衣衫套在身上,随后又将那一套说辞说与女孩听。
女孩听后,细细打量着,见李乐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旬哥,你也太不小心了!”
李乐嘿嘿一笑,拉着女孩坐了下来,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素素,你来的正好,来帮我把这些玉米晒一晒。”
女孩也没推辞,接过李乐手里的活,自顾自的说道:“旬哥,今天怎么没去镇上先生那听讲,跑去山里了?”
李乐挠了挠头,这部分记忆模糊不清,只是依稀记得原主起了个大早,带上一张面饼,像是往常一样准备走数十里官道去镇上的教书先生那偷偷听讲,可不知为何半路又折返了回来,最后的记忆便是在家拿上柴刀,说是要上山砍柴。
“去了呀,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家中柴火得多备一些,就回来了,想着今天多做一些事,明日再去。”李乐随口编了一段理由。
李乐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扒玉米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
原主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去听讲,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折返了回来?李乐探寻着脑海中模糊不清的记忆,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渐渐出神。
“旬哥!旬哥!”
女孩挑着眉,两手背在身后,一脸好奇的盯着李乐,诧异道:“想什么呢?”
李乐霎时间回过神,脑海中那段空缺的记忆让他微微皱眉,随口应道:“在想那只兔子呢!”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行了!旬哥你好好想想去吧!剩下这些也没多少,我帮你晒了就好啦!你去休息休息。”
李乐也是乐的清闲,应了一声便坐在一旁,靠着墙,出神的望着天空。
湛蓝的天空中,一朵云彩恰好遮住了下午的太阳,阳光犹如一柄柄金色戒尺丈量着天与地。
这叫什么效应来着?达利园?达尔文?好基友?微风不燥,天清气明,正是跳伞的好天气啊!跳伞?跳伞!
陡然间,李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双眼一眯,在坠落前的最后一刻,他隐约记得并没有看见俱乐部其他人,明明出舱时有两人跟在他身后,哪怕失速坠落也没看到。
莫不是我跳进了传说中的虫洞?还是什么穿越通道?早知道多读点书就好了,当初就不应该本升专!要是能沉下心降级个研究生博士什么,高低也有一技之长傍身,回去就把那破茄子小说卸载了!爽文误我!想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少年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啊!
李乐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之前二十八年的人生除了上班当牛马,最大的爱好就是什么极限运动都沾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读书?网文小说倒是看了不少,却也没记住啥。
原主又是为何回来呢?以前都是到了下午才回来,打上一壶水,和父亲一块在田地里除草,施肥,今儿个这么反常。看来得沿着路再走上一遍,看看有没有遗留什么线索。
李乐回想着,脑中回忆着原主的过往,眼前像是以第三人称看到了李旬的一切。
十五岁的年纪勤奋好学,可家中并不富裕,没有多余钱粮买笔墨纸砚,于是每月偷偷攒下的一钱银子都会“遗失”在镇上学堂教书先生的门口。
教书先生并不喜让他旁听,哪怕是在外都不行,也不知是原主的坚持不懈打动了教书先生,还是被那每月可怜巴巴的一钱银子感动了,默许了他在学堂外墙处听讲。
一日,学堂休沐,他拿着一把自制的竹扫把进了学堂,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那教书先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字,淡淡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学堂意欲何为啊?”
李旬手里不停,回答道:“回先生,我叫李旬,是三十里外火塘村过来的,前些日子和父亲来镇上卖些野味时,听闻镇上有一位先生开设学堂,教书育人,心升好奇,特寻来此处。初听先生讲学书中故事,大感有趣,于是一来便来了好些日子。”
教书先生又问:“那为何不入我学堂正式拜学?”
李旬缓缓站直,转过身来,看向坐在案旁的教书先生,道:“家中并无多余钱粮与我置办笔墨,小子便是不敢奢求与大户人家之子同坐一堂,恳请先生准许小子继续在外旁听。”
教书先生放下手中毛笔,定了定神,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
少年风尘仆仆的脸上并无疲倦,肤色健康并不黝黑,面容还算是清秀,个子并不算高,一身洗的略微泛黄的衣衫套在身上略显宽大,袖口略长,脚下踩着一双草鞋,双手拄着自己编织的竹扫把,一双眼中充斥着紧张与坚定。
教书先生一捋胡须,暗道:“不错,既然此子好学,便仍由他听讲罢了。”
如此想着,口中便是说道:“学堂每月休沐四日,你便每月休沐时将我学堂打扫除尘吧。作为报酬,平日里便准你旁听,每月休沐之时便教你识文断字,如何?”
少年心中一喜,急忙躬身一拜,开口道:“多谢先生!”
于是,少年每日早起从家中带上一点干粮去镇上,下午回田间劳作,日复一日。
眨眼两年时光过去,没曾想今日半路折返,而后带着柴刀进了山,魂不知去向何处,却是来自地球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躯。
李乐心中一叹。
多好多上进的小伙子,勤学好问,踏实肯干,善于把握机会,我看他有大帝之姿啊!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也罢,既是我借他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替他好好活下去吧!
大抵是多少受了原主记忆的影响,李乐再看向不大的小院,两间小屋,还有院中忙碌的小身影,他心中多了些许归属感,这是家的感觉。
可两世为人的他心中总有淡淡的不安,致使原主坠下山崖的神秘到底是什么?自身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何探究记忆一点也没发现哪里特殊?
要说特殊之处,就是可以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观看原主的记忆。
带着疑惑与不安的李乐再次以第三人称的进入原主记忆中,从出生到结束,又过了一遍,发现记忆读取似乎遇到了阻碍,就像是从4k画质变成了1080p,可又一次的读取让李乐被李旬性格影响的更深了一些,多了些他以前缺少的坚持。
看来最多再有一次就失去这种独特的能力了,大概之后就是单纯的记忆了吧。
李乐,不,现在该叫李旬。
李旬皱了皱眉,伸了个懒腰,一手提着一个水壶打了壶水,一手随手拿起草帽戴在头上,又拿起农具向门外走去,他回头对素素说道:“素素,我去地里干活了,一会儿啊绪和小玉回来告诉他们一句,你晚点一块吃饭呀。”
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玉米,盯着李旬的背影愣愣出神。
好一会儿,不见了李旬的身影,女孩才缓过神来,脸颊红红的,嘴里嘟囔着:哪有女孩没出嫁就让人家吃饭留宿的!真不知道羞!娘亲知道了该说我了!
嘀嘀咕咕的说着些嗔怪的话,脸上娇羞与喜色却是更浓了几分,扒起玉米来似是更卖力了。
-----------------
李旬走到田间,下午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多了几分燥热。
远远的,就看见田里一中年男人,他弯着腰,卷着裤腿,宽大的草帽盖在头顶,挡住了大片阳光,身上的短衫早已经是沾染上了泥黄,裸露在外的皮肤黢黑黢黑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除着杂草。
似是有所感应,中年男人直起身子,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对着李旬道:“小崽子!这时候才来,太阳都要落山喽!”
李旬笑了笑,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了。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年近花甲,两鬓已是染上了些许白霜,黝黑的面庞上满是笑容挤出来的褶子,一道一道的,像是这错落有致的田埂,一口牙略略有些泛黄,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笑意,瘦削的手拿起杂草向着李旬扔来,可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一错身,躲了过去。
李旬的记忆中,这个父亲永远都是那样,笑呵呵的,为人宽厚,大家都说父亲以前是军中的一名小什长,经历过几次边军战斗后幸运的活了下来,后来解甲归田。
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见惯了生死的男人,在母亲去世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父亲笑过,直到李旬认真的对他说想要做个读书人时,他像是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满是欣慰的予以支持。
“嗨,今天可是差点逮住一只兔子哩!”
“小兔崽子逮兔子?哈哈哈哈哈,那兔子呢?”
“下山的时候手一滑,兔子滑下山崖去喽!唉,一想到少吃一顿肉,我就心疼!”
“瞧你那唉声叹气的样儿!明儿从镇里回来,爹亲自带着你去山里边设套去!”
一大一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没有年龄长幼,没有大小之分。
那轮橘红色的太阳渐渐落下,只余一小半勾勒出远方山脉的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