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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你看起来很好吃 > ☆丶天网恢恢2

升堂的锣声响起,高元深吸了一口气。三通击鼓以后,八名衙役手持火棍丶竹板排成两列步入大堂。因为参军已经入狱,高元便由缉捕高艺陪同,迈着方步走到桌案前,端正地坐下。

廊庑上聚集了很多前来听审的百姓,高元下意识地寻找林琰的身影。那个人的身材应该不会错过才对啊?正当灰心之际,他的视线落在了廊庑外的黑色轿子上。那就是林琰,一定没错,他不会错过这件审理自己杀父仇人的案子。

“升堂!”

高元清朗的声音在大唐回荡,听起来竟也充满了威严。看审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嘁嘁喳喳地交头接耳。高元第一次审案,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刚坐下没多久,他的手心就已经被微微汗湿了。他从签筒中取出一支火签抛出,暗暗告诉自己平静下来。

“带犯人梁斌上堂!”

很快,伴随着一阵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两个衙役把梁斌押上堂来。虽然跪在青石板上,梁斌仍旧昂首挺胸,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案犯姓甚名谁,操何营生?”

自己似乎应该更有气势一点,高元皱起眉头,把脸绷得紧紧的,希望能看起来更有威严些。

“草民梁斌,只是安平县的普通商人。”

梁斌声音洪亮地回答道,语气中透着轻蔑。高元知道他也嚣张不了多久,所以一点都不生气。

“何宝生丶刘昌谦丶江小郎以及周怡,是否为你所杀?”

堂下一阵喧哗,人群中传来了何掌柜凄厉的哭喊声。高元只得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惊堂木,大喝一声“肃静!”公堂终於安静下来,但是破旧的案桌被他这么一击变得摇摇欲坠。如果开堂的时候案桌塌了,那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闻的大笑话,高元连忙伸手托住桌面。

“草民对他们的死深感惋惜,但我与这件事无关,请大人不要冤枉我这个无辜之人。”

梁斌面不改色地宣称自己无辜,脸皮之厚,世间恐怕无人能及。不出所料,对於高元接下来的指控他也一概否认。听着人群中不时传出的“狗官”“废物”之类的辱骂,他告诉自己要沈住气,因为接下来就是取胜的关键一搏了。

“你祖籍何处?”

“草民是贺州桂岭人士,七年前来到安平生根。”

“父母兄弟的姓名,一一招来!”

“不知大人询问此事,与本案有何关联?”

梁斌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然而语气中仍然透着妄自尊大。

“你是不知,还是争取时间来编造啊?梁斌,我已经给桂岭县令去函询问,结果是根本没有梁斌这个人。你该不会说自己记性不好,忘了自己祖籍何处吧?”不想给梁斌机会狡辩,高元连珠炮似地说,“梁斌这个假名字是你买来的,而你的真名就是顾清辉。”

话音刚落,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梁斌也哑口无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元,像是要把他所知道的窥探出来一样。这正合他的心意,他就是要梁斌一直思考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这样梁斌就会害怕,就会出错,就会露出马脚。

“你祖籍并州,父亲顾秀轩,是并州城一个小小的菜贩,母亲顾陈氏。你在二十一岁入赘李家,做了十二年的上门女婿。”

梁斌挑动了一下眉毛,泰然自若的神情渐渐消失。他用沈默对抗高元,几乎把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要不要本县请你的父亲过来,认认自己的亲生儿子呢?”高元看到梁斌愤怒的眼神心中不禁窃喜,“七年前,李家发生大火,十三口全部丧命。后来经过官府查验,这十三个人竟然都不是被烧死的。他们喉骨碎裂,是被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勒死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已在李府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顾清辉会化名梁斌出现在安平县。”

大堂内外阒然无声,都在等待着高元说出答案。

“因为当年杀死李家十二口,外加一个姓叶的无辜男人的,就是你,梁斌。你杀人以后,卷走了李家的全部家财,来到安平县化名梁斌开始经商。但是你暴戾贪婪,死性不改,干上了贩运私盐的勾当,并且因此杀害了九条人命。”

“他们都该死!”梁斌跪在地上使劲翻着眼睛瞪高元,他一动不动的姿势里透着凶狠和威胁,“一个一个都是混账,狗眼看人低!人尽可夫的□在外面不知道偷了多少人,居然还敢跟我颐指气使,他们都该死!我看看你们死了还怎么嚣张,活该,我不仅要勒死你们,还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臭□,烧成黑炭我看你还怎么偷人!臭□!”

梁斌好像疯了一样在公堂上咆哮,高元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找对了方向,梁斌在并州李家的经历正是这个人的死穴。当他看到并州那封信里提到顾秀轩的名字时,立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如果是因为儿子死於火灾而不想留在伤心地,为何偏偏选择来到安平县,而且又恰恰在与梁斌又私情的家中做先生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天去西郊顾秀轩家中时闻到了一种很奇特的清香味,而这个味道,他在梁斌家中也闻到过。那个时候因为与梁夫人争执,他只觉得香味似曾相识,而没有多加考虑。但是这件事竟然成了破案的关键——顾秀轩就是梁斌。

也许周老爷死后,有人看到了有男人在周家进出,引起了邻居的怀疑。梁斌急於摆脱与周夫人私通的嫌疑,於是拿出了已经死去的父亲的身份文牒,扮作老人在西郊生活,并以教书先生的名义出入周家。他这个草率的决定,最终导致了今天的失败。

不过最讽刺的还是,最恨私通的梁斌到了安平县所娶的妻子依旧和他人私通,而他自己也与别人的妻子有私情。他的控诉都是借口而已,最终导致他犯罪的,是他贪婪暴戾的本性。

接下来便轻松了许多,自知大势已去的梁斌招认了所有罪行。即便他不招认,光是杀害李家十二口和叶姑娘父亲的罪就足以判他斩首。树倒猢狲散,他的手下和曹文也都乖乖招认。

直到午夜,才终於审完所有犯人。前来看审的人有增无减,结束时大堂外已经水泄不通。最初还能从缝隙中看到林琰的轿子停在外面,渐渐地除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梁斌和他的手下按律当斩,没收全部家产。曹文本应处以流刑,但念在他爱子心切,又是受到梁斌的威胁才同流合污,因此仅责笞二十,免除录事参军的官职。至於将高元推下岩缝这件事,他不想再予以追究。

几日后,刑部的批文到达,当日便压梁斌七人到了南城门外法场。正当午时,烈日当头,高元掷出火签,行刑官手起刀落,梁斌的人头便滚落在石板之上。

外围的人群中哭喊声和叫好声乱做一片,然而高元最期望的还是从未发生过这件案子,既没有无辜枉死的怨灵,也没有冷血残暴的凶手。

案子终於结束,高元也终於从压力中解脱出来,结结实实地连睡了两天两夜。变卖了梁斌的家产以后,将其中的两千两黄金赔偿给四个孩子的父母,而壮丁们则每人得到了三百两白银。灾民们在这里落地生根,不想再离开,於是高元便将普济寺的土地分给了他们,作为栖息生产之所。叶姑娘的父母都为梁斌所杀,高元拨了五百辆黄金给她。在叮嘱她不要再行窃以后,她破天荒地没有嘲笑高元,而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曾经喧嚣一时的安平县城很快就恢覆了平静,除了高元的心。在高艺每天狗皮膏药似的监视中,高元连靠近林府都办不到,只能每天望着蓝天白云发呆。

这个混蛋,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自己却偷偷跟叶姑娘卿卿我我。没错,他看见了,知道自己父母去世消息的叶姑娘哭得像个泪人一样靠在高艺肩膀上。

更郁闷的是,江玉郎送来了请帖,邀他们参见自己跟梁夫人的婚宴。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这件案子带来的唯一好结果。

当天,看着一对新人欢欢喜喜,高元不禁感到更加孤独。只有他是孤家寡人。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就开始下意识地搜寻林琰的身影,没想到居然在角落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庞。他恨不得飞奔过去跟他聊上几句,可惜他被县里的百姓团团围住轮番敬酒,无法脱身。

一杯接一杯不知喝了多少,周围的人终於散去了。高艺早就不胜酒量趴在桌上昏睡,幸好高元继承了母亲千杯不醉的优点,现在还能站起身自己走路。

然而屋里已经没有了林琰的身影,他又错了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觉得全身发烫,於是走出屋外到花园吹吹夜风,没想到竟然跟林琰相遇了。

“大人好像喝了不少啊。”林琰轻笑着说,“这次大人非常厉害,我很佩服。”

月色如水,水中映月,娇俏的桂树在青石板上投下泠波。世间万物仿佛都在朗月下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被眼前的美景迷醉,高元变得有些陶陶然。眼前的事物晃动了一下,一双大手扶住了他。

“大人你好像真的醉了。”

林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听起来却好像有点遥远。他不禁把身子靠过去,想要更近一些。将开始眩晕的脑袋伏在林琰的肩膀,嘴唇微微颤动了几次,才微微开启:“我喜欢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他知道,他已经把这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说了出来。心脏跳得好快,脸上好像火烧火燎。

林琰一直沈默着,身体就好像被点了穴似地定住了。一阵微风拂过,高元才发现那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已经离开了。林琰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花园。

他楞楞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当“被拒绝”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时,他就彻底醒酒了。

被拒绝了。四个字不断回荡在他心中,让他不仅冲着天空大喊一声“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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