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乐美和约翰,此时都成了沃尔夫的囚犯了。
他们一起被关押在一辆马车里。那马车是从前的某一位沃尔夫所建造的专门用於运送吸血鬼的囚车,它建造得极为严密,连一丝光线也不会透进去。
这车厢仅仅是为关押一个吸血鬼而设计的,沃尔夫却把他们两个一起关进这里。车厢里非常狭小,两人肩挨着肩,贴得紧紧的。
车厢里很黑,约翰什么都看不见。即使是莎乐美,也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轮廓和影子——吸血鬼的眼睛是用来在月光下看东西的。
她最害怕这样的黑暗,她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
自从约翰与沃尔夫最初的谈话结束之后,他就缄默不语,什么也不再说了。
不仅仅是因为沃尔夫带给他的古怪的不愉快,约翰的沈默更多是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倦怠了。他说不清自己做过什么能让人感到疲惫的事情,可是他仍然疲惫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发觉了自己与沃尔夫在体力上的差距,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从他手中逃出去的。莎乐美的出现让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以为她是可以让他摆脱沃尔夫的。却没有想到莎乐美在沃尔夫的面前竟然也是如此柔顺。
她为什么这么听沃尔夫的话呢?因为他曾经是她的情人吗?如果她因为沃尔夫曾经是她的情人而不去反抗他,为什么她要把无辜的自己卷入这种事件里面呢?
这许多不可解的事情,其实只要问一句就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他却不开口,只是在心里这样猜疑着。
嫉妒像蛇一样咬噬他的心脏,他却不承认这是嫉妒。这让他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不可接近了。
然而在这样的黑暗中,莎乐美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正在生他的气,她只知道现在他们一起落到最无助的境地了,她只知道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
在黑暗中他感觉到她握紧的手,这样无声的表示让他的心柔软起来。或许他对她太严苛了吧。他这么想着,表情也变得柔和了。
她的手是冰冷的,他一时忘记了她的体温本来如此,只觉得她冰冷的手非常惹人怜惜。他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紧紧地握着她的那只手,暖和着她。
她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不过此时她感觉到空气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让人难受。她把另一只手也向着他的方向伸过去。
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身上摸着。那只冰凉的小手抚过他的肚腹,他的胸膛,他的肩,最终确定了他面颊的位置。他感觉到那只手按着他的面颊让他转过头去。他转过头,感觉到自己唇贴上了两片柔软的东西。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即使她是如此的靠近,他也没法确定她就在那里。她没有人类那样的体温,他感觉不到她的温度。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和一个仅有手指和唇舌的暗夜中的女妖亲吻。
她很久没有饮过血,她的口唇之间没有他熟悉的铁锈味,而似乎有着馥郁的香气,那是只有夜里才盛开的花的香气。
她就是一朵夜里的花呀……
他不知道,她对他的诱惑力怎么会这样的强烈;他也不知道,她的舌是什么时候撬开他的牙关的。他在她的面前,放弃了抵抗。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迷惘,让他的心凌乱了。
莱斯男爵死了……他的尸体被红莲一样的烈火吞噬,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和她一起,被奇怪的男人囚禁……
此时只能听见马车行在路上的声音。
不会有人来救他们……那个男人想拿他们做什么呢……他们还能活几日呢……
这种时候,似乎连祈祷都是多馀的了。
於是他放任自己沈迷在她给他的这个吻中。她的唇舌那么灵活,那么柔软,那么温存,他的身体稍稍放松起来,他也把舌头探入她的檀口之中,与她纠缠。
他始终是生涩的。无意间,他的舌撞上了她尖尖的牙齿。
霎时,铁锈般的血腥气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
她一下子楞住了。
她已经有数十个小时都没有进食过了,之前的紧张让她暂时忘记了饥饿,然而血的味道提醒了她,她忽然发觉自己其实已经饥肠辘辘。
马车里只放着人类的食物,沃尔夫并未给莎乐美准备额外的血液。
她用力吮吸着他的舌,贪婪地舔吮那一点点划伤所流出的血。
在她看来,约翰的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美味。
她活过许多年,饮过许多人的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人吸干,留下一具干瘪的尸体。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她只用眼睛去迷惑人,让他们忘记了被吸血的事情。
不同的人血有着不同的味道。大多数吸血鬼认为,孩童的血液味道最好,只是不经常能得到;其次是处子的血,味道非常纯净。
一般来说,男人的血口味有些过於浓烈,像是酒。身体太胖的人,血液中脂肪总是含的太多,有些吸血鬼认为那种味道很醇厚,她却不喜欢。
然而无论是多么被推崇的血液,她都没有太多的兴趣。她最喜欢的只有他的血。很甜,有着恰到好处的一点点咸味,甘醇像酒却不浓烈。他的血是她最爱的食粮。然而偏偏每一次喝都要克制着自己,不能喝得太多,否则会伤到他的。
她用力的吸吮着他舌上的血,可是伤口太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只有一点点血流出来。而她已经焦渴难耐,这一点点的血完全不能满足她的需要。
她把他弄疼了,他摇着头抗议。
她觉出他不舒服,松开他的舌头,轻啄了两下他的唇作为安慰,又向下吻去。
没了碍事的衣领,她吻着他的喉结,用并不很锋利的门牙轻轻咬着,而她的手也没有闲着,在他的颈上寻找着动脉的位置。
找到了!那里比别的地方热一些,而且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砰……砰……砰……
她把耳朵贴近那里,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轻轻在他动脉上舔了两下,他知道她要咬下去了,咬着唇忍耐着。
她尖尖的牙齿穿透他的皮肤和血管,鲜血涌出,她畅快地饮着。
一口……两口……三口……
好温暖啊。
她不敢再喝了。只是略略让身体充足就停住。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她害怕。
她温柔地舔舐伤口,感觉它渐渐愈合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在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眼睛和耳朵都成了没有用的东西,只有贴合的皮肤证明着彼此的存在。
没有光,也就不知道时间。就算是知道,也没有办法记录。
一分钟还是一整天,在这个逼仄黑暗的空间里,已经没有差别。
和谐和谐
时间并未让她的双手变得粗糙,她的手始终保持了她十几岁时的细腻,那时候她还是犹太王国的公主,距离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遥远得好像是一个传说。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体上,她枕在他的胸前,两个人的身体交叠着。
然而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诉说着她的美妙,他在渴望着她。
他向她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她的背。
他不去抚摩她,只是用指尖触碰。指尖的触感非常微妙,他静静地感知着。
而她被他弄得发痒,重又坐起身来,拉过了他的手臂。
和谐和谐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一旦她发出声音,此时这种微妙的氛围就会被打破。而他却也强忍着不出声。
这似乎是两个人的默契。
在这样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在这样一种无止境的黑暗与绝望之中的两个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互相抚慰着,等待着时间走向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