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快!要赶不上了!”
柳心眉拉着蒙蒙飞快地奔出少年宫,手上的画具因她的动作“乒乓”作响。
被她牵着的蒙蒙微撅着嘴,嘟囔着:“妈妈你慢点,我要摔跤了!”她个子小,腿比较短,非常困难地跟着。
“好好好,那宝贝慢点!”虽然这么说着,可脚下动作一点没慢下来,“这绘画比赛居然超时了一个钟头,害我们这么被动,下一场钢琴赛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柳心眉烦躁地抱怨。
在她们身后,“全国’马良杯’青少年绘画大赛”的条幅正迎风飘扬着。
苏伯凯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看到两人,急忙把头探出来喊道:“快点!交警要过来了!”
柳心眉拉着蒙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苏伯凯,真看不出,平常文弱的柳心眉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终於,一家三口聚齐,苏伯凯脚踩油门,驱车赶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郎摩音乐厅是是一所典型的欧式风格建筑,幽雅庄重而又气派十足,十分典雅。这是一百年前一位意大利艺术家专为金昂市的音乐爱好者建立的,现在已然成了金昂市的地标性建筑。
邵锦华坐在音乐厅前的喷泉边,看着神色匆匆的人们,嘴角挂着一抹忧伤的笑容,看了一会儿,指着他们对身边的小男孩说:“小阳,如果你妈妈还在,她也会像他们一样紧张呢!”
被唤作小阳的男孩年纪不大,大约七丶八岁的样子,面色却很老成,尤其是一双墨色的眸子,令他看起来愈发沈静内敛。他安静地站在邵锦华身边,静静地听她说着。
“你妈妈以前就爱弹钢琴,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场个人演奏会,记得她第一次来这里比赛,可兴奋了,一个晚上睡不着觉,闹得我哟!呵呵……”邵锦华沈浸在儿时的回忆里,“诶……我真想她!”感叹了一句后,起身,“来!我带你进去看看,你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邵锦华牵起小阳的手,缓缓走进音乐厅。
经过一个小时的“狂奔”,蒙蒙一家终於也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没错!郎摩音乐厅,就是他们的下一站。
“你们先进去,我停好车就来!”苏伯凯踩下刹车,回头交待。
柳心眉早就心急如焚,一路上都担心赶不上这场比赛,这下,不等苏伯凯说完,就已经拉着蒙蒙跳下车,飞快地往音乐厅里面冲。
这边,坐在音乐厅的邵锦华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妹妹离世已经七年了,她每一年都要来这里,一来就哭,哭完还来。这里,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她相信,妹妹一定会回到这里,
一定会来这里跟她见面!
悠美的琴声响起,正在哭泣的邵锦华顿时楞住。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是妹妹第一次听到就嚷嚷着要学琴的曲子!
少儿组的比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琴曲?
猛然擡起头,看到大厅中那个身影,邵锦华整个人被定在了那儿!
大厅中那个穿着天蓝色纱裙的小小身影,跟当年的妹妹一模一样!
邵锦华攥紧了双手,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女孩的指尖似精灵般在琴键上灵动地跳跃,美妙地音符行云流水般在耳边流淌,众人的表情都在惊叹“这真是个钢琴天才!”
邵锦华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激动地走向前台。
“姨,您怎么了?”小阳有些诧异她的行为,赶紧起身拉住她的衣角。
可她却毫无反应,径直向前走去,小阳赶紧跟在后面。
蒙蒙已经演奏完毕,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蒙蒙拉起裙角甜笑着谢幕,开心地走下台。
等在下面的柳心眉和苏伯凯一脸的兴奋与自豪,柳心眉张开双手就要冲上去拥抱蒙蒙,可是,一个人却先於她冲了上去。
柳心眉跟苏伯凯满脸的错愕看着另一人不认识的女人冲上前去激动地抱住蒙蒙。
邵锦华紧紧抓住蒙蒙的肩膀,仔细端详,“小芳,是你吗?是你来看姐姐了吗?”
肩膀被弄得很疼,蒙蒙微微蹙眉,奇怪地看着眼前的阿姨。
“小芳,是你!真的是你!姐姐好想你啊!”邵锦华抱住蒙蒙嚎啕大哭。
蒙蒙一下子就慌了,但是她却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哭闹,反倒是轻声安慰:“不哭不哭,乖,不哭!”
听到这样的安慰,长久的思念像决口的堤坝,一下子全部倾泻出来。
邵锦华哭得不能自持。
柳心眉和苏伯凯看她这副疯样,生怕吓到孩子,赶忙过来拉开她,“这位女士,您在干嘛?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主办方也被惊动了,工作人员也过来教训:“你在干什么?不要打扰其它人的比赛!”
看见这副情景,小阳很冷静地走到邵锦华身边,轻声唤她:“姨!这个不是妈妈。您打扰到别人了。”
邵锦华终於恢覆了理智,放开了蒙蒙。
一行人走出音乐厅,邵锦华赶紧致歉:“实在对不起,您的女儿跟我已经过世的妹妹太像了,我一时激动才会……实在抱歉!”
听了这话,苏伯凯宽容地笑道:“没关系,您也不是故意的!”
柳心眉有点不乐意,微微皱眉“看把我孩子吓得!”
“真的很抱歉!”邵锦华又鞠了一躬。
“妈妈,我没事!”蒙蒙朝柳心眉笑笑,奶声奶气地说,“阿姨没吓着我,她只是想她的妹妹了。”
邵锦华听了,心下一动,眼眶又红了,忍不住感叹:“您家孩子真善良!若是我妹妹还在,也是个漂亮善良的姑娘。”
“您妹妹……是怎么去的呢?”看这位女士实在是难受,好心肠地苏伯凯忍不住关心起来。
“……空难,诶!痴情女子负心汉,不提也罢!”邵锦华摇摇头,再次向他们道歉,拉着小阳走了。
小阳一直未发一言,只是看向蒙蒙的眼中,多了一丝笑容,一丝温暖。
“也是个可怜的人哪!”看着她们离开的背景,苏伯凯感叹道。
晚饭。
苏伯凯兴奋地宣布:“刚才接到电话,蒙蒙的绘画比赛和钢琴比赛都是第一名!”
“太好了!”柳心眉喜笑颜开,抱着蒙蒙的脸猛亲一口,“宝贝!你真是妈妈的骄傲!”
被表扬的蒙蒙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而是谦虚地说:“我做得还不够,妈妈,我会更努力的!”
“胜不骄败不馁,好!”苏伯凯赞许,兴奋地脸红红的着,高兴地问,“蒙蒙想要什么奖品呢?
“是啊,小蒙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品吗?”柳心眉也笑着看她。
蒙蒙想了想,歪着脑袋说:“我什么也不要,就……想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柳心眉面露担忧之色,“这……每个星期的课都排得漫漫的,哪有时间去呀?”
看蒙蒙垂下眼脸有些失望地低下头,苏伯凯轻推了柳心眉一下,不赞同地说:“总不能天天上课,也要轻松一下,劳逸结合嘛!”
听了这话,柳心眉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跟各位老师请假!”她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蒙蒙,咱们明天就去!”苏伯凯豪迈地答允。
“谢谢爸爸妈妈!”蒙蒙高兴地拍手。
游乐园。
刚刚坐完云霄飞车的蒙蒙拍着胸口惊魂甫定地感叹:“吓死我了!”
苏伯凯看她一副受惊的样子哈哈大笑,“蒙蒙胆子可真小!”
柳心眉从袋子里拿出两瓶桔汁,递给一大一小,温柔地笑着问:“下面还想玩什么游戏呀?”
蒙蒙摇摇头,“歇会儿吧!”
看着满头大汗的蒙蒙,柳心眉露出宠溺的笑容,拿出毛巾来为她擦汗。
正擦着,蒙蒙却忽然撩开毛巾,站起身,指着右前方的旋转木马唤道:“爸爸!那是我同班同学!”
顺着她指的方向,苏伯凯看过去,一个胖呼呼的戴着黑框大眼镜的男孩子正坐一匹大红色的旋转木马上,后面坐着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看起来像她妈妈,而在那个木马的前面,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举着相机要拍照。
来游乐场还穿西装?
苏伯凯奇怪地想,不过,他们看起来倒是蛮幸福的一家人!
“蒙蒙想去跟同学打招呼是吗?”苏伯凯问。
“恩!”蒙蒙点点头。
“好,那爸爸陪你过去吧!”苏伯凯站起来陪着蒙蒙过去。
男孩和她妈妈已经摆好了v字手势,只等男人按快门了,可是,那个男人刚要按快门的时候却又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拿出电话,讲完电话,打算拍照,电话又响了,他又拿出了电话。
男孩子的笑脸已经僵了,木马上那个女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男人抱歉地笑了笑,第三次举起了相机。
这时蒙蒙和苏伯凯已经走到木马边了,蒙蒙擡起小手张开嘴要跟男孩子打招呼。
“嘀嘀嘀……”电话又响了……男人毫不犹豫地……放下了相机。
“你到底什么意思?”女人爆发了,跨下马,指着照相的男人边走边破口大骂:“不想陪儿子就直说,不要搞得全世界没了你就不转一样!”
苏伯凯赶紧拉下女儿的小手,捂上她的嘴向后转。
“你整天忙这忙那,儿子都丢给我照顾!我都已经放弃了事业,专心为你带孩子!现在就让你陪儿子逛一下游乐场,你都心不在焉!”
在这种时候,那个男人居然还保持着打电话的样子,礼貌地微笑着跟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甚至还在讲话时把手指拢起,罩在电话上,阻隔着女人的声音。
女人气急,噤了声,怒视着他。
终於,他打完了电话,“咏儿,我不是故意……”
“啪!”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你!”男人震惊,面上涌起怒容,“我在外面打拼有多辛苦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家里照看儿子不行吗?非要三个人一起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吗!”
“陪儿子是无意义的事情?那什么是有意义的?谈生意是吧?好!你去谈!我让你去谈个够!我再也不管你了!”甩出这些话,女人转身离开。
看得出,男人想去追,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赌气地把头偏头一旁,气鼓鼓地站在原地。
而那个小胖子,自始自终都没说话,只是眨着眼睛看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回到柳心眉身边,蒙蒙擡起小脸问苏伯凯。
“小傻瓜,你同学的爸爸妈妈正吵架呢,你现在跟他打招呼不合适!”
“吵架?”蒙蒙皱着眉想了想,“为什么他爸爸妈妈要吵架呢?”
“因为……额……夫妻之间吵架很正常呀?意见不合就吵起来咯!”苏伯凯艰难地试着把这个成人世界很覆杂的问题解释给面前的小女孩听。
“可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呢?”蒙蒙继续发扬着好学求知的精神。
“因为……爸爸妈妈很有默契,意见都一样呀!”
柳心眉听了苏伯凯的解释“咯咯”地笑起来,他们这对夫妻确实难得,几十年来从没红过脸,这应该也是一种幸福吧!
“哦……”蒙蒙似懂非懂,“居圣乾真可怜,爸妈吵得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