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乌云蔽天, 这场大雨,终究还是让周遭暗了下来。
港媒试图四散,最终徒劳无功, 被迫聚在那片狭小的院落。
——所有的出口都被顾先生的侍从拦截了去路。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手足无措之下, 人群在一阵诡谲的气氛中默契让出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目光紧紧锁在身后沈稳矜贵的男人身上。
淅沥的雨帘将顾佑远衬得愈发清隽, 沈暮帘隔着攒动的人潮望着他挺拔的身影,黑暗的视线中,终于出现幽幽光点。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恍惚间, 她的身旁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直到那把伞,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的向她倾斜而来。
沈暮帘呼吸一窒, 在昏黄的路灯下,猛然对上他光风霁月的一双多情眼。
光线描出他乌黑发丝的轮廓,将顾佑远锋镌的五官都镀上一层金黄, 身后一片片的雨丝宛若红线,一寸一寸, 将她与他缠绕在一隅之地。
仅是几秒的缄默,他缓缓垂下眸,避开沈暮帘炙热的目光, 狭起那双寡淡的眼, 锋利丶沈重丶漠然的, 扫过方才刁难她的每一个, 声线有如浸过寒冰:
“过来。”
短短两个字眼,却蕴含万分不容置疑的警告, 院中的人潮瞬间在惧怕的气氛之中涌动起来,却没人敢违背这句隐隐的命令,纷纷踌躇着上前,暴露在大雨之中。
沈暮帘罩在他的伞下,清浅的雪松香萦绕,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让她的四肢渐渐回暖。
在他身旁,她就会灌满无限的底气,仿佛面对无尽黑暗时,只要牵紧他的手,便是拥有一把燃烧着的火炬。
四下一片寂静,落雨的白噪音充盈在沈暮帘的双耳,她微微朝前跨一步,也不知哪来的孤勇,用剩馀的力气喊道:
“我知道各位对沈氏目前不出面解释的态度心存疑虑,在我看来,的确也很可疑,在这一方面,我向关注这件事的所有人,致以深切的歉意。”
她轻眨了眨眼缓缓心神,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始终认为,只有搜集出足够的证据,并用一种能够真正代表沈氏能力的方式再次站到大家面前,最终为沈氏与我正名,这才是最负责任的做法。”
“既然今天如此凑巧,大家聚集在此,我可以用我的所有向各位担保——”
她缓慢的丶轻盈的颔首,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声线仿佛一叶轻舟,不卑不亢的荡在雨泊之中:
“沈氏抄袭mep此事,属于恶意造谣丶反咬一口,我会代表沈氏,向mep涉事的每一位,一分一厘的追责。”
她的嗓音太过清脆坚毅,眼中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眸中的亮光让四下的人群心下一震。
那是沈暮帘不容他人践踏的初心,也是她亲手播种的花园。
“就在后天,我会召开一场发布会,将事件的来龙去脉为各位剖析清楚,届时,我还会带领我的团体,向各位展示我们倾力完成的新作品。”
“即使mep偷盗我们的创意,是沈氏不屑与mep这样的企业争夺充满争议的设计,这会让我从心开始觉得——”
她顿了顿,眸中像是凝起无数朵气泡,话语落得很轻。
“恶心。”
雨势渐歇,港媒面面相觑,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条理清晰丶立场坚定先不论,这位顾太太根本不像外界传闻的“商圈花瓶”,与传闻恰恰相反,她果决丶勇敢丶心中有一片净土,甚至敢直面敌人,落地的最后两个字,就是明晃晃的在对mep这个大集团宣战。
沈暮帘面对这些天接连的强压,毫无畏惧之心。
而所谓的婚姻破裂丶协议婚姻,究竟是哪位不怕死的传出来的?
那位位高权重的顾先生,甚至千里迢迢从纽约赶回来,只为了在他的爱妻面前给他们立一个下马威。
这场护短,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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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人潮略显局促,不时向前方的一双璧人投去探究的目光。
在沈暮帘正襟发言的间隙中,那位不苟言笑的顾先生始终垂着眸,眼中仿佛淌过破冰的春河,幽深望着女人柔顺的发尾,在众人灼灼的眼神中——
浅淡的,温润的,勾起了唇。
从未出现在商圈丶报刊丶峰会的笑意,他毫无保留,全然给予了她的爱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沈暮帘就在这一瞬,犹如命运的指引,朝他回眸,扬起一抹耀眼而张扬的笑。
她的红唇煽动,骄傲的昂起头,无声的问出一句:
——厉不厉害?
在她刺目的明媚下,他轻轻颤动眼睫,下意识回避。
如此汹涌的暗流,数不清究竟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之中。他已然习惯了注视她的背影。
宛若正中眉心的枪,直到顾佑远的鼻息之间,掠过她清冽的花香,他才骤然发觉——
这是是可触碰的丶近在咫尺的丶真实的她。
半晌,院落中的土腥气渐渐腾起,周遭的一切仿佛以光速倒退,顾佑远缓缓擡眸,望着她微勾的眼尾,敛下所有情绪,像是配合她的玩心大起:
“嗯,”他轻轻应了声,“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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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结束后,沈暮帘被房东太太指责太不爱护自己身体,拉着去换了件干净衣裙。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望见顾佑远身旁的几位大着胆子的记者举着话筒支支吾吾的在问些什么。
但就在下一秒,他们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纷纷惊恐的如游龙四散。
院落瞬间空寂不少,绿植错落有致,顾佑远伫立在竹林的沙响中,仿佛潮湿雨幕中迷蒙的清雾。
沈暮帘扯着裙角站在他面前,眼睛里下着比屋檐外更大的一场雨:“你还走吗?”
屋内橘黄的灯撒下来,将她身上一尘不染的棉质长裙映成老电影的陈旧故事感,可那双杏眼实在是太过纯澈,顾佑远深深望进去,便再也拔不出来。
他克制着不再沈稳的心跳,无波无澜的别开眼:
“今晚的飞机。”
几乎是日理万机,披星戴月的赶着路程。
知道他是百忙之中抽着仅有的空隙,多加扰心也不太好,沈暮帘暂时放弃问清收留所的事,话到嘴边,却又是拐了个弯问出一句:
“你这次,要走多久?”
话一出口,她便在他的缄默中后悔了。
上次是纽约的经销商,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位商业巨贾约见,顾佑远的轨迹由不得他随意漂泊,也不会有人在繁盛中将他留下。
命中注定,他是归期不定的船。
沈暮帘的神色染着一望无际的失落,像是沈入幽深海底,忘不见岸边的无助。
二人之间,填入一阵悠长的空白。
茫然到,她不知如何告别,茫然到,仿佛他也不舍。
在这期间,吴特助又腆着脸一催再催,沈暮帘这才知晓,他究竟是推拒了多少要紧事,赶回来见她一面。
“你不用这样着急的,”她咬了咬苍白的唇,“其实我……”
看着她愧疚难耐的模样,顾佑远神色恬淡,垂眸去探她的微表情,声线沈坠在夜空:
“是我不放心。”
沈暮帘一楞,有些不可置信的对上他狭长的双眸。
这次,他没有再躲。
那些炙热丶渴求丶如飞蛾扑火的赤诚,沈暮帘尽收眼底。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其次。”
她移不开步伐,仿佛着魔般定在他的目光下,看他薄唇微微煽动,落下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
“我想你。”
略显暧昧的昏暗灯火下,极力克制的磁沈声线缓缓荡在沈暮帘的耳廓,让她的灵台震起一阵惊雷。
沈暮帘在光下才能看清,原来他的睫毛是浅棕色,原来他在从心而发的时候,眼睫会随着呼吸颤动,像是蓝天中翺翔的鹰。
只是滞了几刻,在吴特助第五次进来催促时,顾佑远没再停留,仿佛这种没有回应的话语已经婉转了数百遍,锤炼着他在看见她默不作声的时候,心脏要过上一刻钟,才能迟缓的,腾起几分撕扯的痛。
寒风凛冽,男人挺阔的背影,在侍者簇拥下,跨入了黑夜。
望着他愈走愈远,沈暮帘的心跳渐渐失准。
就在下一秒。
她突然萌生出了冲动,几乎是毫无准备的冲入雨幕:
“顾佑远——”
清润而急促的声线杂糅着匆忙奔跑声,他忽地滞下脚步,怕她淋湿,下意识回头朝她递伞。
可伞骨来不及撑开,她已然莽撞的撞在他的怀中,鼻尖冻得通红,素白指节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猛然凑前,在他侧脸落下一吻。
一瞬间,寂然无声。
心中供奉的天平倏地被她的体温打翻,顾佑远在她轻缓的触碰中,猛地失了神。
有水珠滚入他的衬衫,柔软而冰冷的唇颤抖着离开,他只要稍稍垂眼,便能望见沈暮帘满是炊烟的迷蒙双眼。
于是,那些他藏着的春野,他的蓬勃生机,再也隐忍不住,骤然诞于这个雨夜。
沈暮帘眼圈发红,蹙眉的那刻,颇有种依依不舍的意味。
她也知道自己不够懂事,也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任性,沈暮帘轻轻推开他,只喃喃着:“到了给我发消息,好不好?”
低垂的眼并未捕捉到男人渐渐晦暗莫测的长眸,他伸出手,在她抽离前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嗓音闷哑沈缓:
“不走了。”
雨声实在太大,沈暮帘又退开两步,没听清:“什么?”
远方又一阵电闪,突如其来的雷鸣吓得她一颤,擡眸之间,沈暮帘稍不留神,便撞进了他的欲海。
还未来得及开口,下一刻,她倏地被拉入一个滚烫宽厚的怀中。
男人的两臂紧紧绕在她身侧,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鼻息瞬间沁满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沈暮帘四肢紧绷,如此贴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我说,”他缓缓垂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