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晴回到侯府时,已是第二日了。刚踏入侯府大门,等候在那儿的下人便急忙跑上前:“夫人,老夫人有请。”
“知道了,我去换身衣服。”赵书晴心里明白,沈老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长鹤院内,沈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身旁丫鬟正给她捏腿捶肩。
赵书晴行过礼后,静静站着,等候沈老夫人发问。她看向沈老夫人,前日还挂在老人脸上的笑容,如今已化作冷漠。赵书晴理了理衣服,暗自思忖,不知今日这位老人家要提点自己什么。
沈老夫人等了半晌,不见赵书晴出声,知晓她是沉得住气的,便率先开口:“书晴,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看来赵家出事的消息,沈家已经知晓了。昨日一整天沈策州都没去赵家,沈家的态度已然明晰,无怪乎这般冷漠。赵书晴心底发凉,却也能理解。同为武将世家,未经圣旨宣召便擅自回京,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再加上有凌华霜作对比,她二哥的事就显得越发不可饶恕。赵家身为武将之家,出了这等事,难免遭同僚鄙夷。只是,赵书晴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自三年前起,赵家与晋安侯府往来密切。即便抛开联姻带来的亲近关系,单论两家的交情,也该有世交应有的情分与担当,可如今侯府的态度,实在让她心寒。
赵书晴没有过多辩解,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圣上收回成命,她二哥着实经不住流放之苦。
赵书晴敷衍着安抚了几句,沈老夫人见她这般乖巧,也不好再多责骂,随意说了两句,便让她离开了。
赵书晴走出长鹤院,今日天气不错,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却依旧寒冷刺骨。她垂眸,快步离开。
如今,唯一能让圣上收回成命的,就只有沈策州了。晋安侯府留有当年先祖获赐的铁券丹书。
夜渐深,白日天气虽好,到了夜间,却飘起雪来。赵书晴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让人备好的酒在炭火上温着。一更的钟声敲响,兰儿快步走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赵书晴攥紧手中的雪水,裹紧披风,疾步朝侯府大门走去。
沈策州翻身下马,一路寒风呼啸,快马加鞭,冻得他手脚冰凉。赵书晴走上前,递上暖手炉,这次,沈策州没拒绝,将手炉攥在手心,很快,被寒风吹僵的双手又暖和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沈策州在前走着,赵书晴望着他的背影,没再提醒他慢些走。从前沈策州能留意到的细节,自凌华霜回来后,他便“粗心”了。
“臣妾有一事,想与夫君商量。”赵书晴开门见山,这话让沈策州不停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策州知道,这时候赵书晴等他,所为何事,语气相较以往愈发冷硬。赵书晴明白,他在责怪自己昨日一整天未归,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晋安侯府。
沈策州本想狠下心不理会,终究还是缓和了口吻:“赵家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帮不上忙。”
赵书晴快走几步,长廊外雪越下越大,沈策州被手炉驱散了寒意,赵书晴的手脚却渐渐冰冷起来,“夫君,今夜可否给臣妾一点时间?”
沉默片刻,沈策州吐出一个字:“可。”他倒要听听,赵书晴能说出什么名堂。
好些日子没进这寝房了,沈策州竟莫名有些拘谨。闻着炭火上飘来的酒香,他心下一软。毕竟三年夫妻,赵书晴又是他亲自求娶回来的,心里怎会没她。
沈策州在赵书晴对面坐下,赵书晴给他斟了一杯酒:“夫君,赵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并非要替二哥开脱,只是……”她抬眸,目光灼灼,“他终究是我二哥。更何况,事情还没查清楚,我不信二哥是急功近利之人,也不愿相信他会带着三万儿郎去赴死!”
沈策州皱起眉:“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事实摆在眼前。三万将士战死沙场,你二哥身为将领,难辞其咎!”
赵书晴起身,在沈策州面前缓缓跪下:“夫君,我嫁进沈家三年,从未求过您什么。念在咱们夫妻情分上,请救救我二哥,免去此次流放之苦,日后我赵书晴必当厚报!”
“厚报?你是我沈家媳妇!”沈策州提醒她的身份,身为沈家媳妇,理应先顾着沈家。
赵书晴轻轻磕头,额头触地。
“赵书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想着我沈家的铁券丹书,可你得清楚,这是我沈家的保命之物,怎可能……”
赵书晴截断沈策州的话:“夫君不是一直想要我大哥留下的兵书吗?”
沈策州心动了,谁不知赵家大哥赵承煜是带兵奇才,他所著兵书堪称旷世奇作,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只是当今圣上并不看重。
“我大哥留下的排兵布阵之法,我也一并给您,只要能免去二哥流放之苦,贬为庶民也行。”
州甸郡靖边塞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赵书晴查看过二哥的身体,根本禁不起这般折腾。只要二哥能活着,怎样都行。
沈策州凝视着眼前的妻子,想起这三年,赵书晴嫁过来后的点点滴滴,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美满日子。因他早年受伤,一直在调养,无法行房,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赵书晴默默扛下,毫无怨言。他的身体,也是赵书晴日夜研读医书,与诸多太医、大夫商讨,才寻得最佳治疗方法与药方。他能有如今,多亏了赵书晴。
用铁券丹书,换赵承煜的兵书和兵法,不亏。
“好,我答应你。”
沈策州应下的那一刻,赵书晴满心感激:“明日一早,我便带着铁券丹书进宫面圣,求圣上免去赵家流放责罚,您可满意?”
赵书晴扬起一抹浅笑:“多谢夫君,妾身定不会忘记今日夫君的恩情。”
沈策州饮尽杯中酒,起身道:“你早些休息,不久后的老夫人大寿,还需你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