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州谢恩起身,余光瞥见新皇案几上一封摊开的密函,上面似有“萧”字一角,他心下一惊,却不敢多看,只是暗暗揣测,这密函与萧慕止又有何关联?
新皇又与沈策州说了几句贴己的话,给了些许赏赐,便挥挥手,示意他出宫。
出宫后,沈策州就直接去了官署,在路上,沈策州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一年前。
彼时,他偶然间撞破新皇与心腹的密谈,是关于赵承弼在州甸郡靖边寨打赢量产胜战一事。
新皇闻言并未表露多加喜悦,反而露出狰狞妒恨的表情。他的踪迹被发现,新皇那喷涌出来的杀意,至今都让沈策州不寒而栗。
为了保住性命,为了向新皇投诚,他心生一计,单膝跪了下来,恶毒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臣有一计,能让赵家彻底……”
“侯爷到了。”马夫声音响起来,沈策州收回心神,整理好衣服,脸上挂上微笑,缓步下来,与前来官署的同僚相互作揖寒暄。
这时,随从匆匆跑来,低声问询:“侯爷,圣上所赐之物,该如何处置?”沈策州眉头一蹙,斥道:“此事还来问我?自然是带回去交予夫人处理。”
说罢,又赶忙朝着面露羡慕之色的同僚赔笑道:“各位莫怪,这奴才新来不久,今日晨起便被圣上急召入宫,这不,出了宫就直奔这儿,还没来得及叮嘱。”
同僚打趣道:“侯爷深得新皇恩宠,实在令我等艳羡。”
沈策州笑着回应:“承蒙圣上厚爱罢了。”
另外一边,凌华霜出门前站在镜子面前再三确认自己的体态,这才出了凌府大门上了马车。
另一边,凌华霜在出门前,于镜前反复端详自己的仪态,确认无误后,才踏出凌府大门,登上马车。车内,她手握皇后的宫笺传唤,眼神幽深,若有所思。
昨日,凌同和从皇宫回来后,他独自坐在书房许久。
凌家与南獠的恩怨,自开元先祖皇帝时起,绵延近百年,早已不只是国与国的纷争,更是家族血仇。
按照惯例,将士出征,皇宫都会安抚家属,许下承诺。
凌华霜她心中满是酸胀,她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日后哪怕众叛亲离,她亦是无怨无悔!
她想到此处猛地攥紧邀请函,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
临近晌午,沈策州刚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正想去邀请文阁老一同用膳,或者与几位可结交的同僚培养感情。
未及行动,便有人入内通报,称晋安侯府来了贵客,要他速回。能被称作贵客,想必是宫中来人,沈策州哪敢耽搁,匆忙收拾妥当,托同僚给文阁老带句话,便疾驰而去。
向来与沈策州不对付的同僚,望着他匆忙背影,嗤笑道:“侯爷这几日可够忙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侯府惹上什么麻烦事了,哪能想到是快办喜事。”
沈策州脚步稍顿,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加快脚步离开了。
沈策州一路疾奔回晋安侯府,踏入正厅,便见左侧坐着一位女子,身着皇宫宫女一等服饰,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风范丝毫不输京中贵女。见他进来,女子盈盈起身福身行礼:“晋安侯爷,安好。”
沈策州忙赔笑回应:“玉姑姑,今日怎得空来我这晋安侯府,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这玉姑姑自皇后还在做太子妃时便侍奉左右,堪称其左膀右臂。
玉姑姑仪态万千道:“皇后确实让奴婢带了几句话给侯爷。”
沈策州笑问道:“不知,皇后有何事交待本侯?”
玉姑姑仪态万千地开口:“皇后确有谕令要告知侯爷。侯爷与凌家小姐的婚事,本是天作之合、举国瞩目的大喜之事,可这彩礼之事,怎就失了体面?听闻先前原定八十八担彩礼,送到凌府的却并非此数。娘娘心善,怜惜凌小姐,也顾及侯府颜面,因凌小姐有功绩在身,娘娘便可吩咐礼部补上所欠彩礼,还从私库拨出二十担添补。侯爷,此次娘娘出面周全,望您往后莫再行事不周,亏待了功臣之家,寒了百姓的心。”
玉姑姑说罢,微微抬眸,眼波流转,将那几分威慑与不满不露痕迹传递过去。
沈策州脸色微变,碍于玉姑姑在场,只能强压情绪,摆出一副愧疚难堪的模样,躬身作揖:“着实未曾想到,本侯的私事竟让娘娘如此费心。”
玉姑姑浅笑道:“侯爷明白就好。您与凌小姐这桩婚事备受瞩目,娘娘盼着二位琴瑟和鸣,为众人表率。还望侯爷莫再生枝节,莫让娘娘挂怀。宫中事繁,奴婢不便久留,告辞。”
沈策州将人送至侯府门口,望着玉姑姑的马车远去,直至不见踪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转身,恰见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他阴沉着脸走上前:“娘,来得正好,儿有话与您说。”
沈老夫人面色不佳,默默与他一道回到长鹤院。
“没想到那凌华霜也不安分,竟把这事捅到宫里去了。日后她若是进了晋安侯府的大门,我们晋安侯府丢了颜面,与她又有何益?”沈策州还未说话,沈老夫人先表达了不满。
沈策州脸色更加难看了,走到长鹤院正堂,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这才冷下声说道:“娘,您怎能如此糊涂!那可是凌华霜,行事向来果决狠辣,哪会为侯府考虑半分?你以为她会像书晴那般面面俱到吗?”
沈老夫人冷笑两声,面对沈策州的愤怒无动于衷:“面面俱到?我瞧着也没有多俱到,要是她能考虑周全,这事会捅到皇宫里去。”
“娘!”沈策州揉着太阳穴,无奈道,“婚期近在咫尺,您就别再折腾了!还有,您为何让张嬷嬷去第一楼典当首饰?”
沈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事会被沈策州知道,她眼神瞬间一慌,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袖口,像是要掩饰什么,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小半步。
但这抹心虚转瞬即逝,她很快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满是解释地说道:“你外祖近日身子抱恙,来寻我要些银钱抓药。我不敢擅动府里的银子,只能拿些自己的体己去贴补。”
沈策州知晓这话不假,沈老夫人娘家并不宽裕,外祖年事已高,时常有些小病痛,医药花销着实不菲。
“往后府里若再有需用银子之处,径直与我说便好。这等典当首饰换钱之事,万不可再行。您也知晓,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好事者,若传扬出去,旁人定会无端揣测,以为咱们晋安侯府家道中落,届时,侯府颜面何存?”
沈老夫人不满:“我已经让张嬷嬷甚是小心了……”
“小心?你可知此事被那萧慕止瞧去了,儿子还被他奚落嘲讽一番!”沈策州说到此处,眉头紧锁,正欲再开口斥责,突然,门外一阵骚乱,仆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沈策州脸色一变,与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疾步朝门外走去,还未踏出正堂,就隐约听见下人慌张喊道:“侯爷,不好了!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