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残阳如血,冬日的风吹着马车上的流苏来回摇摆。
凌华霜从皇宫出来,便吩咐车夫转道晋安侯府。她心里清楚,把彩礼的事透露给皇后,十有八九惹得沈策州不悦,此刻得想法子安抚一二。
踏入侯府,仆从们见是她,皆不敢阻拦,伶俐地指明了沈策州所在之地。
凌华霜沿着回廊徐行,行至半途,赵书晴的身影出现,迎着那昏黄的夕照款款走来。晚风轻拂,撩动她那月白色的裙摆,身姿婀娜又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满是京中贵女特有的温婉与娴雅。
相较之下,凌华霜常年随军辗转,肌肤带着日晒的痕迹,气质硬朗飒爽,此刻站在这光影交错之处,莫名显得黯淡失色。
她俩自幼便时常听闻对方,也是旁人嘴边常拿来比较的对象,只是此前从未真正打过照面。
谁承想,因着沈策州,两人不仅见了面、有了接触,还开启了一次次激烈交锋。
当然都是她凌华霜占据上风,思索到此,她略显得意。
此刻,四目相对,赵书晴微微颔首,便打算径直离去。凌华霜却抬高了声调拦下她:“赵书晴,任你机关算尽又能怎样?该是我的,自有人帮我讨回。”
赵书晴闻声驻足,侧身回望,看向神色骄矜的凌华霜,神色未起波澜:“凌小姐,说得可是彩礼一事?“
皇后贴补彩礼,赵书晴略有耳闻,她接着道:“小姐,你的彩礼与我毫无瓜葛,上次在凌府,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通透之人,能懂我话里的弦外之音,彼此心照不宣即可,怎如今还这般胡搅蛮缠?”
凌华霜面上闪过一丝薄怒:“少在那儿装腔作势,是不是你,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轻轻一笑,摊开双手,似是无奈:“整个京城,好似只有你赵书晴与我不对付,旁人哪会如此?你莫不要,随意攀扯诬陷他人。”
“看来是我高估了凌小姐,凌小姐没听懂,我这次便把话彻底挑明了说。”赵书晴莲步轻移,上前一步,身姿亭亭,与凌华霜正面相对。她虽在身高上不占优势,可周身气势分毫不让,下颌轻抬,目光灼灼:“你的二十二担彩礼,沈策州早就补齐,奈何长鹤院那位不松口。这银子又不从我这儿出,我扣下有何益处?”
赵书晴见凌华霜眼露怀疑之色,她浮起一抹讥笑:“凌小姐人脉遍布京城,怎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
凌华霜被赵书晴激怒了:“你如此信誓旦旦,我凌华霜也不是无端冤枉人的性子,我自会查明,让你心服口服!”
赵书晴柳眉微挑,乘胜追击道:“你平日自诩光明磊落,从不屑与人争斗,要是这回错怪了我,凌小姐是不是该给我赔个不是,当众下跪?”
“此事还未查清,你就这般笃定?”凌华霜气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平日瞧着柔柔弱弱,今日竟如此伶牙俐齿!就算如你所言,是沈老夫人扣下彩礼,当时你为何不说?”
“为何?”赵书晴反问,眼中透着一丝凉意,“凌小姐心里没有数?”
自是沈策州不愿节外生枝,赵书晴也无意多做纠缠。
这时凌华霜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可话已出口,双方都下了战书,她又怎肯轻易服软,当下冷哼一声:“也是,赵家既然能做出‘逃兵’一事,你赵书晴如此懦弱,也并不奇怪。”
这话一出,赵书晴脸色瞬间阴沉,凌华霜却还得意几分。
“哈。”赵书晴忽又冷笑一声,“整个京城,谁都能说我二哥,唯独凌小姐没这资格!”
说罢,她莲步轻移,步步紧逼,逼得凌华霜不自觉后退,“我倒要问问凌小姐,若我二哥真是贪生怕死,怎会重伤濒死,浑身伤痕累累,至今还昏迷在牢狱?京中众人坐享太平,不知战火残酷,凌小姐身为武将,怎会不懂此理!”
赵书晴稍作停顿,目光如炬:“我赵家从未后悔!不管他因何离营,这罪责,我们担了!倒是凌小姐,你也曾‘战死’沙场,若非令尊令堂扭转乾坤,又或是你早几年被人救回京城,凌小姐觉得,如今自己会是什么身份?”
凌华霜心中有鬼,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羞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猛地瞪大双眼,怒目圆睁,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呼啸而过,擦着赵书晴肩头,带着内力在她脸颊划开一道浅痕,身后的影墙受内力冲击,轰然坍塌,扬起一片尘土。
凌华霜怒视着她,赵书晴却毫无惧色,拂袖转身。凌华霜在她身后冷喝:“你说得再好听又怎样?终究还得忍气吞声为我与沈策州筹备婚礼。我凌华霜可是深受圣上恩宠,而你不过是赵家留在在沈家的可怜虫罢了!”
赵书晴回眸,正瞧见沈策州与沈老夫人匆忙赶来。她神色瞬间恢复平静,淡声道:“我筹备婚礼,乃是侯府当家主母分内之事。至于凌小姐是否深得圣心,那是圣上旨意,旁人无权质疑。至于我是否可怜,不劳凌小姐操心。”
赵书晴不再多言,莲步轻移登上马车,撩起帘子的瞬间,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这才轻声吩咐车夫:“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