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之上,燕青早已泪流满面,心中有太多的舍不得。
他未曾料到,自己对梁山的一片赤胆忠心,竟会换来如此结局。
此刻,他想回二龙山,可转念一想,当初人家竭力挽留,自己却执意离去,如今又有何颜面再踏足那片土地?
再者,忆起当初林冲与杨志那冷淡的神色,心中又不禁泛起一阵抵触。
倘若他真的回去,恐怕迎接他的,依旧是那冰冷的目光,甚至免不了几句刻薄的言语。
这些画面光是想想,已足够令他心生难堪,不由萌生出归隐山林的念头。
然而,念头一转,归隐山林固然轻松,一走了之,了无牵挂。
但二龙山那份救命之恩,又该如何偿还?
倘若对恩情视而不见,自己简直枉为人也。
再者,二龙山接下来一定有难,朝廷为报康王之仇,势必派遣大军前去围剿。
难道自己真要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大丈夫行事,本应能屈能伸,为了心中的那份道义与责任,即便重返二龙山,面对两句冷嘲热讽,又有何惧?
短暂的沉思后,燕青终是下定了决心,迈向二龙山,就算归隐,也先把救命之恩给报了,再归隐不迟......
时值黄昏,一抹斜阳斜挂在天边,余晖洒落在二龙山上,为这方天地平添了几分苍凉与壮美。
这时,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小厮,脚步匆匆,自寨门外小跑而来,带着一丝喘息,跨入门槛,禀报道:“启禀各位头领,梁山好汉燕青已至,正于寨门外静候。”
武松闻言,手中的酒碗轻轻一顿,随即豪迈一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他朗声道:“既是梁山兄弟,何须迟疑?速速请他上来。日后但凡是梁山的好汉驾临,无需繁琐通报,直接放行便是。”
林冲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那笑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与玩味。
他缓缓说道:“哦?燕青又来做甚?莫非是在半途心生悔意,觉得还是咱们二龙山更为合意,欲要再度投身于此?也未免太朝三暮四了些。”
杨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或许,正如武松兄弟先前所言,他重返梁山之后,宋公明未予接纳,令他无处立足,这才又辗转回了此地吧!”
“嘁,倘若真是如此,待他进来,我定要羞辱他一番!岂能让咱二龙山成了他随意进出之地,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当我等为何物?”
武松见状,连忙出声打圆场:“诸位兄弟,过往种种,且不论其对错,就看在武松的薄面上,仍旧将他视作兄弟,过往云烟,一笔勾销,如何?”
林冲与杨志二人对视一眼后,沉默片刻。
随即,林冲淡然一笑道:“我们当然犯不着跟他置气,只要他真心来投,二龙山自当有他的一席之地。倘若他仍心存挑剔,对咱们山寨不屑一顾,那我林冲也无需再给他好脸色。”
武松闻言,爽朗笑道:“我料他必是诚心来投,不如我等一同前去迎接,如何?”
言罢,众人纷纷起身,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
行至半途,恰逢燕青迎面而来。
燕青见状,神色略显尴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松眼尖,一眼便瞧出燕青的不自在,他轻轻侧头,以眼神向林冲示意。
林冲心领其意,立刻笑了笑,旋即迈步上前,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了燕青肩上,语气温和道:“小乙兄弟,天寒,别冻着了。”
杨志亦是大笑着凑近,宽厚的手掌拍了拍燕青的肩背,声音中带着几分豪迈与亲切:“咱们永远是过命的兄弟,走,进屋去,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燕青心中的那份拘谨与不自在,被这番话语如春风拂面般一扫而空,与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向着山巅的屋舍行去......
而在济州府的府衙之中,太守张叔夜正端坐于书房,手中紧握着一份来自枢密院的公文。
公文的言辞中,透露出一项重要使命,要他暗中探查梁山泊前日,是不是绑架了九皇子康王。
张叔夜心中暗道,这怎可能?他与宋江私下颇有交情,深知宋江对朝廷怀有深深的敬畏与忠心,断不敢有丝毫悖逆之举,更遑论绑架皇子康王这等惊天大案了。
然而,目光触及那冰冷的公文,他又不禁沉吟起来,朝廷既发此公文,想来并非无风起浪。
一番思量后,他认为有必要亲自去向宋江问个明白。
倘若此事真是梁山所为,念及往日里宋江没少给他好处,他自是要想方设法,为这位挚友包庇一二。
但若非梁山所为,那便更简单了,他只需将实情如实上报便是。
次日清晨,晨光初破晓,张叔夜轻车简从,悄然离开了繁华的济州府。
只是身为朝廷命官,为了避嫌,未敢直接上梁山。
半路上,他换上了商贾的朴素衣裳,化身为一名寻常的过往客商,来到了离梁山不远的东山酒店。
这家酒店,看似平常,实则却是梁山泊与外界沟通往来的情报站,也是与官府人士交换信息的隐秘之地。
之前张叔夜与宋江,就时常于此地秘密会晤。
不多时,当张叔夜刚一踏入酒店门槛。
眼神机敏、行事干练的掌柜朱贵,便立即亲自张罗,挑选了店内最为醇香的美酒与几样精致佳肴,用于招待。
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吩咐手下,速去寨中通报宋江。
宋江如今尚未被招安,就当下而言,他并不受朝廷管束。
然而,宋江的骨子里,只要一看到当官的,就会犯奴性。
他始终认为,当官的就是高人一等。
故而,当听闻张太守要接见他时,他又如往常一般,沐浴焚香,整饬衣冠,仿若要去朝圣一般。
随后,又吩咐手下备好一盘沉甸甸的金银,这才如走出寨门,朝着东山酒店而去。
待二人会面。
宋江本欲依循礼数,先以寒暄暖场,再借酒意深谈。
然而,张叔夜面色凝重,酒意全无,直言不讳道:“宋头领,梁山恐有大祸临头,你务必未雨绸缪,以防万一啊!”
宋江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愕然道:“何出此言?莫非......朝廷又欲对梁山兴师问罪,派兵围剿不成?”
张叔夜叹息道:“嗯,只怕要快了!”
宋江闻听此言,如遭雷击,心中焦急万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当个官罢了,为何总是遭到朝廷的排斥呢!
他忍不住抽泣起来,那哭声犹如杜鹃啼血,声声泣血:“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对待我?”
张叔夜沉声道:“前日皇九子康王殿下,竟被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给绑架了,天子现在怀疑是你们梁山所为!”
宋江心头一沉,急欲辩解,连忙开口道:“真是天大的冤枉!张大人,你对我宋江的品性应是知根知底。我一向对朝廷忠心无二,岂敢有丝毫悖逆之心?别说那尊贵的康王殿下,即便是寻常的朝廷官员,我也奉若神明,岂敢轻易得罪?”
张叔夜闻言,眼神微闪,似在试探,又缓缓言道:“宋头领,你我之间何须隐瞒?你但说无妨,倘若真是梁山所为,我张叔夜定会竭力为你周旋。但若是隐瞒不报,只怕我也爱莫能助了。”
宋江缓缓举起右手,目光诚挚,对着苍穹郑重起誓:“我宋江对天盟誓,此事绝非我之所为!倘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死后亦无葬身之地!”
张叔夜望着宋江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思量,宋江言辞恳切,神情坚定,想来绑架之事真不是宋江所为。
他暗自松了口气,神色稍缓,继而追问道:“那么,你可曾知晓,究竟是何人所为?”
即便张叔夜不问,宋江也早已打算将真相托盘而出。
他此刻心中巴不得朝廷能尽快知晓,此乃是二龙山之人所为,好让朝廷速速发兵,将那二龙山一举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