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贵并不知道的是,之前在他离开东山酒店的那一刻,就已被宋江暗布于店内的耳目注意到了。
等他走后,那眼线便火速回梁山向宋江禀报了这一动静。
宋江未曾想到朱贵竟如此大胆,敢于藐视军令,心中可谓十分恼火。
等朱贵风尘仆仆地返回梁山,宋江与众位好汉已在忠义堂等他。
他刚一进堂,宋江的脸色便已黑如锅底,声音威严地问道:“朱贵,之前你离开东山酒店之后,去了哪里?务必从实禀报。”
朱贵心头一虚,吞吞吐吐道:“我……我去了一趟济州府。”
闻此,宋江的声音猛地一提,严厉如刀:“休要再行欺瞒!济州府在南,而你离店之后,分明是催马向北疾驰。我若所料不差,你可是私自去了二龙山?”
朱贵心中一凛,未曾想宋江竟如此迅速地洞悉了一切。
望着朱贵那惊惶失措的模样,宋江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得意,暗道:还想在我面前耍些心眼?简直不自量力!
至此关头,朱贵只好如实说道:“禀告大头领,我确实去了二龙山。要罚就罚,要杀就杀,悉从尊便,小弟绝无二话。因为小弟觉得,做人应义字当先,不能见死不救!”
此言一出,厅堂之内顿时议论纷纷,喧嚣不已。
李逵性子急躁,第一个按捺不住,粗声大气地嚷道:“宋大哥,朱贵兄弟,你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好端端地去了趟二龙山,回来就得论罚论斩了?”
未等宋江开口,朱贵已抢先一步,言辞恳切道:“听闻朝廷即将对二龙山动手,我朱贵虽无统帅千军万马之能,以助二龙山抵御朝廷之威。但念及往昔兄弟情深,便是舍命,也需前往通报一声,好让他们得以未雨绸缪,早作防备!”
李逵一听此言,顿时放声大笑,拍案而起,豪爽道:“朱贵兄弟,此言差矣!此等义举,何错之有?若俺铁牛得知了此消息,也定当义不容辞,奔赴二龙山,传此紧急军报。”
话虽如此,朱贵仍不由自主地抬起眼帘,偷偷觑向宋江。
只见宋江的面容犹如寒铁,双眼更是充血,仿佛怒火已在胸中沸腾至极点。
片刻的沉寂后,宋江终于按捺不住,怒喝道:“你倒还有理了?兄弟间的义气,岂能成为你违抗军令的借口!你的错,错在未经请示,便擅自做主,下山行事!”
朱贵心说,这不废话嘛,如果跟你请示了,你还能让我去嘛!但现在被宋江的威严震住,这种话始终不敢说出口。
李逵打圆场道:“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来来来,朱贵兄弟,快过来喝酒。正好今日咱们梁山好汉齐聚一堂,边饮边议,看看该派遣多少兵马去支援二龙山。”
宋江一听勃然大怒,手指着李逵喝道:“你这黑厮,休要包庇朱贵,在此胡言乱语!我梁山之上,何时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这话口气有点重,李逵不由得一愣,挠了挠头,满脸不解地道:“咋的啦?不就是朱贵兄弟去二龙山走了一遭嘛,咋还揪着不放了呢?”
宋江故作痛心疾首道:“我宋江岂是不讲义气的人?江湖上传颂的‘及时雨’之名,又岂是凭空而来?然而,我更深知,凡事应该以大局为重!”
“试问,如今梁山泊上下,头等大事是什么?乃是招安大业!”
“而朱贵你私自向二龙山透露风声,言朝廷大军将至,他们又将如何应对?以二龙山的实力,对抗朝廷无疑是螳臂当车,为了生存,他们势必要来梁山求援。”
“那么,我们是否该伸出援手?倘若拒绝,恐怕又要落得个冷酷无情的骂名,伤了兄弟们的情分。但若出兵相助,就是公然对抗朝廷。朝廷要知道了,岂能饶了我们?”
“所以今后,梁山是梁山,二龙山是二龙山,非必要,少走动。以免坏了我们的招安大计。”
李逵闻此,怒火中烧,心中暗道:这说的是人话吗?一气之下,他将手中的酒碗给摔了,碗应声而裂,碎片四溅,伴随着他震天响的怒吼:“招安!招安!为了那鸟招安,竟连兄弟间的情义也不顾了!”
其余一众好汉中,不乏性情中人,他们心中亦是愤愤难平,此刻也压抑不住了,纷纷怒目相向,学着李逵的模样,将手中酒碗狠狠掷于地上,以此抗议宋江之语。
转瞬之间,地面上已散落着七八只破碎的酒碗。堂内气氛骤然紧绷,吴用一看坏了,连忙站起身,呵斥道:“尔等这是要造反吗?我知道你们在意兄弟义气。”
“但请诸位睁开眼,好好瞧瞧,此地乃忠义堂!它时刻提醒着我们每一位兄弟,义气固然重要,忠心亦不可或缺。而这忠心,该向何人?自然是向我们敬爱的宋大哥,向那高高在上的朝廷!岂能乱了分寸,失了礼数,成何模样!”
宋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军师,莫要太过苛责兄弟们,我心中实是不忍。”
接着,宋江继续道:我知道我的做法,不能让所有兄弟们满意。但无所谓,你们只需记住一句话,不管我怎么做,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我想招安,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一人吗?我也是为了各位兄弟的锦绣前程。”
“也许你们现在不理解我,但我相信,等你们官袍加身,封妻荫子的那一刻,定会感激于我。”
吴用再次高声呼道:“诸位兄弟,回想往昔,宋大哥待咱们如何,你们心中自有一杆秤。他历来未曾薄待任何一位手足,往后也绝不会。咱们大可放心地将心交给宋大哥,唯有紧紧追随宋大哥的步伐,唯命是从,方能共赴那锦绣前程,享尽安乐日子。”
这一番话说下来,李逵根本没心思听。他猛地一清嗓子,问道:“话说回来,那二龙山之事,咱们还救是不救?”
宋江怒道:“我之前的话都白说了吗?今后二龙山是二龙山,梁山是梁山。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他们先反对招安,自绝于梁山,怨不得别人。”
见宋江并无援手之意,朱贵目光环视在场众人,双手抱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诸位兄弟,难道你们也忍心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吗?”
宋江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怒喝之声震颤屋瓦:“朱贵!先前的事,我还没饶过你呢,你可知自己罪责深重!”
朱贵面色坚定道:“大哥要如何处置,我朱贵悉听尊便。但二龙山之事,关乎义气,不可不救。如果宋大哥自己不想救,那就让想救的兄弟去救。”
宋江心中暗忖,朱贵这个人,梁山不能要了。今日他胆敢擅自向二龙山传送情报,保不准日后还会故技重施。梁山之上,岂能有二龙山的耳目潜伏?更不可容忍的是,他竟胆敢挑衅自己的威严。自己已说不救了,他却还在此喋喋不休,分明是没将我这个寨主放在眼里。
宋江不由喝道:“军法如山,非是我宋江无情,实乃军法无情。你先前私自前往二龙山通风报信,已然违抗军令。来人啊,将他拉下去,痛打五十军棍,逐出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