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心中暗自权衡,忖道:寨中有一万禁军,虽然已然归附,但毕竟是刚刚归附,如新巢之鸟,犹疑未安。
若此时贸然杀了韩烈日,只怕会在这些禁军心中种下恐惧与不安的种子,于山寨的稳定和长远发展不利。
念及此处,武松神色一正,开口说道:“我二龙山向来嫉恶如仇,但同时也恩怨分明。你此番诈降,其罪当诛,本不该得到饶恕,然而念及你为我二龙山引来一万兄弟,也算立下一份功劳。”
“既如此,便权且将功抵罪,今日饶你一条性命!你走吧,日后好自为之!”
说罢,武松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让开一条道路。
韩烈日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后,竟未挪动半步。
他伫立原地,仰头望天,良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悲凉:“你们还是杀了我吧。此番我兵败而归,即便回到京城,也难逃一死。”
武松紧紧盯着韩烈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既已承诺不杀你,便不会食言。但倘若你畏惧朝廷的惩处,无容身之所,二龙山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你可真心归附于我等。”
“只是此番抉择,务必出自真心,绝不可再有诈降之举。若再敢背信弃义,必遭天谴,人神共愤!你且思量清楚,是去是留,全凭你一念之间。”
韩烈日垂首敛眉,陷入了沉思,内心似有天人交战。
片刻之后,他缓缓屈膝,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色庄重而诚恳:“总头领海量汪涵,不计我昔日之过,这份收留之恩,重于泰山。”
“我韩某今日在此立誓,往后岁月,愿将此身献于山寨,为山寨之兴,不惜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若我韩某再萌二心,暗行不义之事,做出任何有负山寨之举,就让我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为天地所不容,为众人所唾弃!”
言罢,他伏地叩首,以表决心之坚。
武松目光诚挚,稳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扶起韩烈日,面上带着豁达的笑容,朗声道:“过往之事,便如过眼云烟,从今往后,你我仍是兄弟!想那宴席之上,你未及畅饮,想必此时已是酒虫作祟了吧?快去与其他兄弟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韩烈日闻此,脸上绽出一抹略带憨态的笑容,挠了挠头应道:“总头领真是深知我心!”
之前宴席上,他怕饮酒误了行刺之事,硬是滴酒未沾,可把他憋坏了!此刻他别的不想,就想赶紧找两坛好酒,痛饮一番!
言罢,冲着武松一拱手,转身快步离去,脚步轻快得如同一只脱兔,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待人走远,林冲微微扬起眉头,眼中仍有疑虑之色,低声道:“这般轻易,便饶过了他?”
武松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声应道:“二龙山家大业大,不缺他一双筷子?且留他在山上,日后自有大用。”
在武松眼中,韩烈日当过京官,长期处于朝堂权力的漩涡中心,对朝廷的种种内幕、行事规则、军事部署以及官员之间的微妙关系等,皆有着高于常人的了解。在日后二龙山与朝廷不可避免的冲突与对抗中,这无疑是一份宝贵的资源。
杨志满脸笑意,大步走上前,爽朗地开口道:“总头领,今日山寨新添了这么多人马,此乃天赐洪福,实乃大快人心之喜事!依小弟之见,咱们再去接着痛饮,如何?”
然而,武松并未展露出欣喜之态,反而眉头紧锁,面带忧色,缓缓说道:“虽说人马增多是好事,可这众多的兄弟,每日的吃喝用度,也实乃一大难题啊!往昔咱们兄弟人数尚少,那次劫掠青州府后,所获物资倒也够维持山寨一段时日。但今日刚刚发放完俸银,山寨的积蓄便已所剩无几。”
“长此以往,山寨的生计堪忧。咱们必须得尽快想出个妥善的法子,筹措些银钱才是当务之急。”
杨志仰头开怀大笑,声震屋宇:“总头领,你就说吧!此番咱们计划攻打哪座州府?俺杨志别的不敢说,这打头阵的事儿,俺第一个冲上前去,绝不含糊!”
武松剑眉微扬,神色坚毅,未作丝毫犹豫,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大名府!”
此语一出,仿若平地里起惊雷,刹那间,在场的其他好汉们尽皆面露惊愕之色,双眼圆睁,嘴巴微张,怔怔地望向武松,心中暗自思忖:这武松莫不是失了心智?大名府,那可是重兵把守、城防坚固之地,岂是轻易能攻打的?
林冲微微仰头,长吐一口气后,神色凝重地开口道:“总头领,有些话我林冲实在是不吐不快,若是您还念及你我兄弟一场,就容我把这心里话讲完。”
“你可千万不能小瞧了大名府啊,切莫以为先前梁山曾有过一次攻打大名府的经历,就觉得这大名府易于攻取。当初梁山那次能攻入城中,那是趁着元宵佳节之夜,城中防守有所松懈,才侥幸得手。”
“可如今形势早已不同,经过上次的教训,大名府如今在夜间的戒备堪称森严,各种防御措施必定层层加码,防守可谓滴水不漏。”
“此刻若要贸然攻打,实在是凶多吉少,断不可行啊!还望大头领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意气用事。”
林冲言辞恳切,眼中满是对山寨前途的担忧以及对武松的赤诚之意。
黄越神色凝重,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头领,论及对大名府的熟悉程度,在咱这山寨之中,我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
“且听我一言,如今咱们山寨之中,兄弟总计不过两万有余,而那大名府呢,尚有兵力八万之众啊!这兵力悬殊,已然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再者说,大名府本就是为抵御辽国铁骑入侵而筑,那城墙修筑得坚如磐石、厚如堡垒,且岁岁年年不断修缮加固,说它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丝毫不为过。”
杨志也跟着劝道:“咱们都是在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里都清楚,攻城之战,绝非易事。即便咱们的兄弟个个作战勇猛无畏,但这兵力对比实在太过悬殊。”
“依我之见,至少也得等到咱们的兵力与大名府大致相当时,再考虑攻打之事,方才有几分胜算啊,否则,只会让兄弟们白白送死,还望总头领斟酌!”
武松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他的神色犹如钢铁般坚定,朗声道:“此次攻打大名府,不仅仅只是打进去,把府库洗劫一空这么简单,而是要永久地占领它!”
“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根据地,而后向四周开疆拓土。我们岂能永远龟缩在山寨之中,如此这般,永远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此言既出,仿若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一时间,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宏大计划惊得丢了魂魄,呆立当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