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
早上他出现在网球部的时候网球部并没有多少人, 看着其他人换好衣服聊着天等着其他人到来，木下盯着他们两三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样子，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微微垂下眼眸。
自己真的要试一试吗？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
走太近的话, 他们会受伤的……
田村背着网球包进来就看到木下一个人低垂着眉眼缠着胶带，反观着其他人, 他一个人安安静安静的样子显得有些落寞。
见此, 田村楞了一下, 对方进网球部这半个月来他好像确实没有看到木下跟谁走的近, 除了切原外，他们两个人是一个班的同学。
但大多数都是切原在说，除此之外, 好像就没有了，更多的都是他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么久观察得来的错觉, 木下好像与其他人都不太合群。一年级的后辈都是跟他同一天加入网球部的, 但是通过这么久的交流训练大家现在多少都有一两个朋友, 可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游离在他们这个集体之外。
可明明他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实力也很不错, 也很有礼貌的，可他就像是故意避开他们接触一样, 甚至连排位赛都拒绝了。
是因为不太擅长与人相处吗？
不知道为何, 田村看着后辈安安静静的样子忍不住揣测这个可能, 走过去拿出钥匙开着储物柜又主动地朝打着他招呼。
“早上好呀, 木下君。”
突如其来的问候换来的是身侧刺啦的胶带声，像是被这一声日常问候给吓到了, 木下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 偏头就看到田村笑着看着他, 眉眼十分温和, 而他在那双温和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看到那个戴着帽子的身影，突如其来的异样让他微微瑟缩了一下，瞬间又垂下眼眸，睫毛轻轻颤动，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看到自己这么一说后后辈又低下头，田村怔了一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才让后辈这样，就听到耳边不同往日那般礼貌的回应，“前辈日安。”
短暂的安静之后，田村诧异地看了木下一眼，后辈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情绪，但他却莫名听出了一丝不一样。
好像没那么疏远了，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变化，但他确实从语气里听出来了。
会是自己听错了吗？
田村忍不住自我怀疑。
但还没有等他证实，就见后辈收起胶带朝他说了一声又离开，像是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木下瞥见身后人自我怀疑的表情，又收回了视线，目光望着空旷的球场，眼眸极其晦涩。
原本就埋藏在心底里的念想再一次被他往下压了压，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掉它的存在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刚才那声回答不是对方的错觉，明明他是想远离的，明明他不能靠近他们的，可他却——
隐藏着的情绪此刻一股脑地向上涌来，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恐慌，他不想得到后再失去。
因为自己而失去。
正因为不想失去，所以他才会做出“避开与他们接触”这样的选择。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可为什么还会产生动摇。
走太近，他们会被卷进自己的事情里，会因为自己的“异常”而受到伤害，会因为自己而被更多他们不知道的人注意……
“木下？”
幸村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有些诧异他居然来的这么早，但却突然发现小后辈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好像有些难过，又有些——
自己无法描述出的纠结和挣扎，像是陷入到外人触碰不到的困局里一样，他就陷入其中，纠结而又挣扎，还有异常的矛盾。
听到熟悉的声音，木下微微擡头就看到穿着制服提着网球包的身影凝视着自己，鸢尾色温和的眼眸带着些许的诧异。
“弦一郎，麻烦你帮我把网球包先拿进去。”
看着小后辈呆滞的样子，幸村伸手将肩上的网球包拿下来递给身侧的幼驯染。看到真田不理解的眼神，幸村又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不要问。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后辈再看着幸村的动作，真田有些不明白幸村为什么这么会格外关注对方。但想到美术社的事情也都全靠木下这个后辈幸村才得以安全，也就没有说什么，伸手接过幸村的网球包先一步进社办。
看到真田进去，幸村又看向木下，朝他走过去，温柔的笑了笑，“可以陪我走走吗？”
看着眼前的人，木下楞在原地。
幸村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他，神情依旧地温柔，像是给与对方足够的回缓时间。
看着那双鸢尾色带着温柔和期许的眼睛，木下抿了抿唇，想要移开自己的目光转向别处但他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声“欢迎回来”一样，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自心底里蔓延开来，让他下意识地不想拒绝。
恍惚之间，他听见自己低声沙哑地开口问着对方，“去丶去哪里？”
看着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幸村环视了一圈，人才来一部分，离训练时间似乎也还有一些时间，温声说道，“待会还有训练，就在网球部走走可以吗？”
同时心里那份紧张也不由得消散，之前因为排名赛谈话的事情他不小心刺激到了小后辈，还有美术社那些奇怪的东西也让他知道了小后辈的秘密。
以为自己再度邀请多少会被拒绝，但没有想到木下最后还是答应。
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想跟他说一声谢谢。
两人并排的在球场上闲逛，木下沈默地等着幸村开口，而幸村偏头却在观察着他。
他知道刚才自己感受到一幕不是他的错觉，在没有之前谈话和美术社的事情前他大概也会认为小后辈的性格只是敏感内敛了一些，但实际恐怕并不是。
画室里那些人似懂非懂的对话和抱有质疑的态度，以及七海先生的解释和小后辈的家庭原因等等这些恐怕都有导致小后辈现在这样的性格。
他也无意再去触动小后辈埋藏在心底里的秘密，但是他有些不希望再看到小后辈刚才的神情。
一个人陷入到外人触碰不到的困局里一样，一个人纠结而又挣扎，而他们这群前辈就只能看着而什么都不去做。
这样，自己有些做不到。
归根结底，小后辈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已，是跟他们一样的存在，甚至比他们大部分人年纪都还要小。
一路的沈默也让木下忍不住多想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没有等他猜出来就听到耳边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件事我还没有向木下说声谢谢呢。谢谢你和七海先生他们，希望我的感谢不算是迟到。”
闻言，木下的脚步顿了一下，瞳孔也不由得稍稍缩紧。
他果然是知道了……
所以，要说什么？
查觉到身侧停顿的脚步，再看着小后辈不安的动作，幸村微微叹口气，心里不由得翻涌起了一阵特别的情绪，他就知道他一开口就会是这样的。
尽管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其他多馀的意思，但小后辈这明显是害怕他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但是他又怎么会呢。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大家都不知道，这……算是我和木下你共同的秘密吧。”
闻言，少年的眼睫轻轻抖了一下，轻柔却可信的语气令他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连带着思考也突然静止，脑海里所有纷乱的猜想在都那一瞬间都停滞下来。
共同的秘密？
他……难道就不怕吗？
他可是咒术师，跟咒灵打交道的术师，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
非人非咒灵，被人诅咒的“异类”啊。
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难道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对他动手吗？
“这么沈默，木下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偏头看着小后辈沈默着，幸村楞了一下，又无奈地笑了笑，似乎是没有想到小后辈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他能理解。
倘若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大概他也会这样吧。
目光关切地看着木下，他再一次地说道，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真田他们的，真田他们也不清楚他是怎么从画室里出来的，其他人知道的概率也极低，但小后辈这样不说话，他也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听着幸村这么说，身体再次僵住，木下紧紧抓着衣角竭力遏止住内心里愈发强烈的颤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不怕吗？”
“什么？”
幸村眨着眼，疑惑的看着他，他刚刚说什么，不怕吗？他……怕什么？
他会伤害到自己？
可他并没有。
要是真的会这么做，那他就不会来救自己了。弦一郎和莲二都跟他说过木下拦住他们，让他们在外面等自己出来，还叮嘱他们不要靠近，反而他自己却一个人却进去了，这样的小后辈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他只知道他是木下川，一年级的木下川，是他网球部的社员，是他幸村精市的后辈。
仅此就够了。
咒术师的身份并不重要，所以，他又怎么会害怕呢。
幸村没有多少迟疑就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听着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答案，木下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低声重覆了几句后，眼神里的错愕一点一点地褪，而那种神情渐渐变成了惘然。
不怕？
就这么相信自己吗？
一时间木下陷入怀疑，带着暖意的手掌却忽的一下覆上了他的发顶，又轻轻的揉了揉，动作异常的温柔丶小心。
隔着帽子，掌心的温度也依然透过发顶一点点地渗入到少年迷茫不安却又仿徨害怕的内心中。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木下你会认为我会害怕的，但是有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害怕。更何况，你并没有伤害我不是吗？”
“不是所有人都会害怕么？”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交叠上涌的情绪让他有些分辨不清虚实。
难道自己真的可以试一试？真的像五条悟和大叔所说的那样，不会有人在意的“身份”和害怕自己的“异常”吗？
他低声重覆着这句跟五条悟如出一辙的话，略带颤抖的声音带着震动，帽檐下的眼眸逐渐湿润。
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也被引爆。
慢慢地，他擡起头，望着自己眼前高出一节的身影，凝视着那张昳丽而带着温柔和包容的面容，望着那双鸢尾色的眼眸里毋庸置疑的信任。
看着小后辈缓慢的动作，幸村微微一笑，放在他头顶上的手又轻轻的揉了揉。声音和之前一样温和，却又带上某种特有的力量，像是拨开云雾一样驱散着他心里的害怕和畏惧，“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虽然不知道小后辈在担心和畏惧不安什么，但还有他这个前辈在的。
担心丶害怕丶不安……都可以告诉他，告诉他这个部长，告诉他们这些前辈的。他们可以尝试着互相信任，互相理解，和互相包容。
人与人相处，不就是相互信任丶相互理解和相互包容，以及相互帮助丶共同努力丶共同进步的过程吗？
更何况有他们这么多前辈在，所以，不需要害怕的。
望着眼前的人，少年绯色眼眸中带着的疑虑与迟疑也终于开始一点点地消褪，但帽檐下的视线始终一直紧锁着幸村，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害怕。
但从头到尾，幸村都从未表露出过害怕，神色温柔到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相信他。
看着神情温柔的前辈，木下感受着那丝信任，用着他所看到的信任劝服着自己。
他不害怕，那自己真的可以稍微信任他吗？
他应该也不会让自己再失望的吧。
他害怕自己做出错误的选择，就像当初那些人一样，最后又会看到一个错误的结果。那样的结果他已经看见过一次了，他有些害怕。
他实在是不敢再让大家知道自己本质上是什么“异类”存在了，因为他太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意味着什么了。
在伸不见底的深渊里窥见一丝光后，又再跌回到漆黑冰冷的深渊中，这比一直困囿在深渊里，更加令他难以忍受。
但是现在，他想听从五条悟和大叔的话再试一次。
就……就这最后一次。
最后的，再相信一次。
作者有话说：
幸村真的温柔。关系会慢慢改变的，然后一起朝着比赛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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