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戎马浑身洁白,没有一根杂色毛,极其罕见,价值万金。
慕容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还差不多呢,父王若是忘了,我今年就不理父王了。”
慕容循父女一同去后院马厩,下人正将一匹毛色雪白的马往外牵。
“就叫它雪球儿吧。”慕容婉被慕容循抱起来,伸手摸了摸马头。
慕容循:“婉儿骑上去试试?”
慕容婉却不愿意了,皱眉道:
“现在骑马,就弄乱头发和裙子了。”
她喜欢雪戎马只是喜欢它稀有好看,对骑马倒是没什么兴趣。
慕容婉不愿意,慕容循也就顺着女儿了。
“父王,孩儿的生辰礼呢?怎么就只有婉儿有么?”慕容铭跑了过来。
慕容循摸着儿子的头:“你啊,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先去用早膳吧。”
精心打扮过的贺妍也出来了。
一家四口一起用饭。
今日早膳备得也丰盛,备了二十多道各色的点心粥品。
但贺妍和慕容婉都没吃两口就放了筷子,怕吃得撑了等会想出恭。
王府今日很热闹,门口宾客络绎不绝。
衡阳郡主慕容婉和恭亲王世子慕容铭今日过生辰,王府早就给不少人家发了帖子。
不少人带着给两位小寿星的贺礼登门,嘴上说着重复的吉利话:
“王爷王妃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双儿女。”
“世子聪明伶俐,真像王爷。”
“郡主懂事知礼,真叫人羡慕。”
“……”
他们话说得很好听,可是眼神只是在慕容婉兄妹身上匆匆扫过。
慕容婉和父母一同迎客,觉得脸都快要笑僵了。
她今日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花了一个多时辰梳发更衣,头上的戴着珠花沉甸甸的,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可她还要站在母亲身边,时不时就同来府里的长辈行礼。
慕容铭站了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慕容婉也想走,可是母亲在耳边轻道:
“你若不想白费了今日的一番打扮,就好好站在这撑着。”
慕容婉犹豫了。
她今日的衣着发饰是花了许多心思准备的,为的就是生辰这日风光漂亮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于是慕容婉僵硬的脸上继续拉扯出笑容。
仪态大方,裙裾纹丝不动。
七王爷慕容循有些心疼女儿。
这府中上下,他最疼的就是慕容婉。
他看着慕容婉笑吟吟的神情有些出神,总会鬼使神差地想到——
当年璇儿若是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也会是这般聪慧可爱的金枝玉叶。
慕容循伸手想摸摸女儿的脑袋,才要触及,就被慕容婉侧身躲开了。
慕容婉道:“父王莫弄乱了婉儿的珠花。”
慕容循失笑:“好好好,父王知晓了。”
宁安公主和太子也来了。
太子和公主来贺寿,是常人难求的殊荣,但慕容婉内心深处并不太想要这份殊荣。
他们一来,夺尽了风头。所有宾客齐刷刷行礼,嘴里都转而夸赞着两位殿下的毓秀风姿。
慕容婉嘴角下沉。
贺妍捏了一下女儿的耳垂,目光中有提醒之意。
慕容婉只得再扬起唇角:
“婉儿拜见太子、公主殿下。”
太子和公主驾临,自然是带了些宫外难得的珠玉宝物做贺礼。
除此外,宁安公主还让身后的宫婢托着个琉璃盘子,盘子上盖着绸缎,神神秘秘的。
“婉儿,你猜猜这是什么?”
慕容婉看见绸缎下凸起半圆的形状,一时猜不到。
宁安公主计划得逞般笑了,让宫婢掀开绸缎,露出两颗荔枝。
“这可是岭南千里加急送来的新鲜荔枝,本公主赏你两颗。”
慕容婉的目光再次落到盘子上。
两颗荔枝很小,外壳也不红,颜色带青。
“多谢公主赏赐。”慕容婉好奇地看着荔枝。
她不记得去年有没有吃过,但今年肯定是没吃过的。
林嬷嬷将两颗荔枝取走,小心地剥皮取核,又将荔枝肉切成好几瓣再端上来。
慕容铭这个时候倒是出现了,伸手就来拿荔枝:
“谢公主赏赐!我来尝尝。”
慕容铭一口就吃掉好几瓣。
慕容婉只吃到一小瓣。
两个人都没尝出什么味道,还想再吃。
可宁安也没有了。
太子慕容禛笑:“过几日,宫中会办荔枝宴,要官员及家眷进宫共享荔枝。你们到时候还能尝到。”
慕容铭兴奋:“好,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尝尝。”
慕容婉却失去了兴趣。
就算宫宴能吃到,恐怕也只有一两颗,还不如不吃。
……
皇城。
今年岭南进贡了不少荔枝。
送到宫中的时候,有的青有的黄有的红,还有的已经坏了。
那些红的大的,都送到了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那。
其余的,留出一部分办荔枝宴,一部分送去各宠妃宫中,让她们也尝个鲜。
像这种珍稀的贡品一般是轮不到明惠宫的。
可前不久皇上发怒,亲口下令换了一批明惠宫的宫人。
宫中人都会琢磨圣心。
于是明惠宫也得了几颗荔枝。
慕容棣和裴姝坐在桌边,对着一小盘荔枝。
侍奉的宫婢剥开荔枝放在盘中。
慕容棣把荔枝塞进口中嚼了嚼,而后连汁带肉地吐了出来:
“不好吃! 不好吃!”
“去拿茶水来给我漱口。”
慕容棣使唤着新来的宫婢冬月。
冬月端来茶水,慕容棣喝了一口又吐了。
他摇头:“要加糖的,你去给我加糖。”
冬月于是端着茶水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余光瞄见惠婕妤正将一颗剥开的荔枝塞给她怀里的猫。
冬月看着都肉疼,那可是御赐的荔枝啊。
居然浪费在牲畜嘴里,还不如给她吃呢。
但冬月也就心里想想,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她是这次被新换进明惠宫当差的宫婢。
来之前,带她的嬷嬷叮嘱过她好多次:
“之前的明惠宫的宫人躲懒,被打得下不了床,还扣了三年俸禄,你要是想全须全尾地出来,就自已紧着点皮子。”
好在惠婕妤和三皇子平日都没什么过分的要求,也不太说话。
他们母子都生得极好看,冬月头一回见新主子时都差点愣神。
可后来冬月就发现,皮囊好看也没什么用,这母子俩都不正常。
惠婕妤有时神志不清。
常常呆呆地坐在槐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三皇子傻乎乎的,在宫里的时候总是捧着书本看,看得很认真,可是书都拿倒了……
冬月叹口气,自已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别想熬出头了。
屋内。
裴姝瞧着儿子,眼角含着笑意:
“这回可让你尝到荔枝味了?”
慕容棣老实承认:“母妃,孩儿尝到了。尝过了,就不再想了。”
没试过毒的东西,他本不应该往嘴里放的。
可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实在很想尝尝,便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再吐出来。
“母妃可想尝尝?”
裴姝淡然地抚着怀里的黑猫:
“母妃以前吃过,如今也不想了。”
仲夏的热浪席卷长安。
宫里宫外,人人都换上夏装。
裴姝身上穿着新做的夏衣,颜色很寡淡,灰中带着一点白。
那衣料拿到手的时候,真的很不起眼,一看就是人家挑剩的。
可是制成衣裳,穿在裴姝身上的时候,却让人想起晨光熹微时天边那一抹白。
宁静如水,仙气翩然。
再加上她白皙的皮肤和怀中的黑猫,站在槐树枯枝下,如一幅山水墨画。
裴姝在树下仰头。
苍老的槐树枝将天空切割成碎块。
她闭眼,再睁眼时,眼前景象大变。
槐树的枝丫上一瞬间长满的青翠枝叶,坠下一串串紧密的槐花。
一个系着水蓝抹额的少年踩在树杈上,阳光斑驳,光影在他额间流动。
他弯腰朝着树下伸手:
“裴娇娇!你上来,我拉你。”
“别胆小,不会摔的。”
“要是摔了,我给你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