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在这仿佛被战火遗忘却又伤痕累累的小镇道路上疾驰。仅仅三分钟,那承载着生之希望的车子便跨越了两公里的艰难路程。于少阳的眼神紧紧锁住前方,在一片紧闭着的房门之中,一个红十字标志的灯箱突兀而又醒目地闯入眼帘,那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的色调里宛如跳跃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几近熄灭的希望之光。
车稳稳地停在了诊所门口,于少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神色坚定地对老穆说道:“我先下去探探情况,确认这里具备手术条件后,你们再将人带进来。”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大步迈向那扇紧闭的诊所大门,伸手敲响了大门。
十几秒钟的时间,在这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中,却好似被无限拉长。于少阳站在诊所大门前,身体紧绷,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每一根神经都像上满了弦的发条,高度警觉,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焦急。
终于,大门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透过门板,显得有些沉闷却又清晰可闻:“你们是谁?来这里想干什么?”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戒备与疑虑,仿佛这扇门是一道守护着安宁的屏障,而门后的人在这动荡不安的局势下,不得不对每一个陌生的访客保持警惕。
于少阳赶忙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诚恳,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引起对方的反感或警惕:“塞萨尔医生,我们是孔子学院的老师。我们的一位同伴不幸被流弹击中了,生命垂危。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冒昧前来。恳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他!我们保证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只希望能挽救一条生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担心这混乱的局势下会突然出现意外状况,干扰这次可能是同伴唯一救命机会的求助。
于少阳的话音刚落,那扇紧闭着的铁门,竟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开了。一道身影从门后闪出,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男子,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支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警惕地审视着门外的于少阳,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意图都看穿。
于少阳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尤其是看到那直直对准自已的枪口,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赶忙用微微颤抖却又竭力保持镇定的声音说道:“别紧张,千万别开枪!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的,绝无半点虚假。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这就让我的同伴把伤者抬进来,我们急需您的帮助!哦,对了,我们是华夏人,我们没有恶意……”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塞萨尔医生眉头紧锁,眼中的怀疑犹如实质,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戒备,很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前,还准确叫出自已名字的陌生人,他没有丝毫的信任,内心充满了不安与警惕。
“是…… 是我一个朋友跟我提起过您,塞萨尔医生。” 于少阳的脑子飞速运转,极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诚恳而真实,“我的同伴被一颗流弹击中了,伤得极重,鲜血止不住地流,如果不能马上得到救治,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于少阳刻意加重了 “极重” 两个字的语气,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怀疑,他不敢过多地解释是如何知晓塞萨尔医生的,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医者仁心,能暂时放下戒心。
塞萨尔医生听了于少阳的这一番话后,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目光在于少阳和他身后的方向来回游移,手中的枪微微下垂,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里仍带着一丝疑虑:“我希望你没有骗我,伤者在哪里?”
车上的众人听到塞萨尔医生的话,七手八脚的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郝军从车上抬进了诊所里面。塞萨尔医生快步上前,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而专注,他仔细查看了郝军背部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先是拿出一个血压计,给郝军测量血压。又迅速拿起听诊器,一边敲击着郝军的腹部,一边听着听诊器里的回音。
经过快速的检查之后,塞萨尔医生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随后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你们这位朋友的情况万分危急,从伤口状况来看,应该是一枚跳弹从他的背部钻入,又极其凶险地从腹部穿出。幸运的是,这颗子弹似乎暂时没有直接伤及要害的内脏或者是主要动脉,不然以这样的伤势,他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我会尽力为他进行手术抢救,这是当下唯一的生机。”
说到此处,塞萨尔医生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焦急:“但现在棘手的新问题出现了,由于近期局势动荡,我的诊所里储备的血液已经告罄。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手术,一旦术中出现任何意外状况,比如大量失血,而我们又没有血液可供及时补充,这个年轻人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绝境,手术成功的希望将会变得极其渺茫……”
众人听闻此言,心瞬间沉了下去,面面相觑,原本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似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难题给无情扑灭。
就在众人被这绝望气氛紧紧笼罩,感觉希望的曙光已然彻底熄灭之时,此前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仿若被众人遗忘的角落里的另外那一名老师,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人意料地挺身而出。
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响亮,却如同一记重锤,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氛围中骤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的血型恰好和郝军的一样,都是 O 型血。我留下,守在诊所里,以防手术过程中出现急需用血的紧急情况。你们别耽搁了,赶紧带着小周去口岸,这里有我在,你们尽管放心!”
于少阳和老穆听到这几句话后,不禁对视一眼,眼中皆满是惊愕与动容之色。要知道,当下的赛利亚宛如一座人间炼狱,战火无情地肆虐着每一寸土地,硝烟如恶魔的触手般四处蔓延,死亡的阴影如同厚重的阴霾,沉甸甸地笼罩在这片土地的上空,令人窒息。每一处角落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尤其是那些反对派,他们都是一群疯子,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将鲜活的生命无情地拖入无尽的深渊。
在这样一个极度危险、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选择留下来,无疑是将自已毫无保留地置身于枪林弹雨的洗礼之下,生命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呼啸而过的子弹或是爆炸的冲击所扑灭,遭遇不测的风险呈几何倍数增长,生存的希望变得如此渺茫而脆弱。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这位在此前几乎如同空气般不引人注意、存在感微弱得如同透明人的老师,竟会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时刻,挺身而出,说出这般令人震撼的话语。这绝非是一时的冲动或逞能,而是一种发自肺腑、深入骨髓的担当精神的体现。
老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嘴唇微微抿起,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短暂的停顿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说道:“那行吧,你就先留在这诊所里。不过你放心,我这边一旦把他们安全送出关,会马不停蹄地立刻回来接应你!”
于少阳快步走上前去,神色凝重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名老师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对方,一脸诚恳且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这里就全仰仗你了。对了,还没来得及请教,您贵姓?”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仿佛要蹦出来一般,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因为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选择留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那位老师同样有力地回握住于少阳的手,脸上挤出一丝略显疲惫但坚定的笑容,说道:“我姓何,咱们这缘分算是结下了,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好了,时间紧迫,分秒必争,咱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们赶紧上路吧!” 他的话语简洁明快,看上去并没有过于紧张的表现。
从诊所出来后,于少阳迅速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向着纳西卜口岸的方向疾驰而去。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身后的小镇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一颗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低声说道:“老穆,你有没有察觉到那位何老师,感觉他和咱们像是一路人?”
老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短暂而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这才看出来?早在他给那个小伙子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他的手法和眼神,那股子干练和沉稳,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行了,打起十二分精神吧,接下来咱们马上要经过叛军的控制区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