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利安听到一声呼喊后，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烟斗烟草的气味就钻进了他的鼻孔，他停了下来。
“基利安！见到你真好。”弗朗西斯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朝自已对面的座位做了个手势，基利安坐下去时，那张破旧的木头椅子发出了嘎吱声。
“听说马尔登有消息了？”基利安问道，他的声音很直接，开门见山。
弗朗西斯坐直了身子，他那混浊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骄傲。
他把手伸进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的卷轴，红色的蜡封上有一个商人常用的标志。
“早上刚收到的。”他宣布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马尔登对我们的热石很感兴趣。”
他熟练地一甩手腕，打破了封印，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纸。
他的眼睛扫过内容，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轻笑。
“我一直在等你或者罗文大人进来再打开它——来，喝点这茶。”弗朗西斯把面前的杯子往前推，让基利安能够得着：“……总之，信上说他已经卖掉了一半以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满足：“而且价格比我们预期的还要高，贵族们都愿意掏腰包买，就连平民也想尽快入手，所以他们不介意多花钱。”
基利安的姿势稍微放松了些。
他期待着好消息，但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热石在维拉特之外似乎更受欢迎。
“这是个好消息，弗朗西斯。”基利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足够结清我们的账目了吗？”
弗朗西斯又笑了起来，敲了敲桌子。
“足够了，还绰绰有余，基利安，等他回来，我们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剩下一笔可观的数目。”
基利安感到一阵轻松。
那一刻，他感觉自已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可以说弗朗西斯也是如此。
弗朗西斯继续读着羊皮纸，满意地叹了口气。
基利安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弗朗西斯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来，看看信的结尾，贵族们要求特别定制的热石，要雕刻得精美华丽，用于他们豪华的宅邸？这在一个月前我可不敢相信！”
弗朗西斯满脸通红，既觉得有趣又感到骄傲，大声说道。
基利安回想起几周前，贸易之心贸易公司来敲门，态度恶劣，要求他们交出农田。
他当时别无选择，只能让罗文大人向他的兄弟借钱。
现在，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是我几乎没想到的。
“确实如此，就在不久前，这座城市还像个鬼城，每个人都躲在家里，内心充满恐惧。”基利安搅动着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
“但现在，”基利安继续说道，声音低沉，陷入沉思，“情况不同了，人们满怀希望地交谈！就连守卫们……他们都在讨论罗文大人是如何打败那个亡灵法师的，他的声誉在他们当中似乎越来越高，尤其是因为他给阵亡者的奖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开口说道：“事情变化得很快，而且是往好的方向，我有一部分觉得这只是个开始，几个月来，罗文大人承担起了作为领主的职责，他似乎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他做决定确实很果断，这是一个领主的好迹象。”
基利安和弗朗西斯讨论城堡事务是很平常的，而这次——因为基利安外出远征，弗朗西斯忙于监督热石在城里的分发以及收集煮汤用的草药，他们有一段时间没私下谈论过新话题了。
弗朗西斯挺起胸膛：“罗文大人以前可不是亲民的人，但现在，他看到了事物的潜力，敢于冒险。”
他意味深长地敲了敲来自马尔登的信：“看看这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们也许能把维拉特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基利安，我们也许能把它变成一个让我们自豪的地方，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基利安扬起眉毛：“什么事？”
“领主几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弗朗西斯低沉地说道。
这句简单的话悬在空中。
基利安皱起眉头，他的眼睛里也闪过同样的沉思，他差点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他们都认识的罗文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这是真的。
但最近，他的眼睛里有了光芒。
他的性格变好了，似乎对一切都有了计划。
一年前，基利安甚至不能指望罗文振作起来。
他们来维拉特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抱怨，看起来对生活已经绝望了。
弗朗西斯说得有道理。
“领主确实有一些……不同了。”基利安终于承认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突然解锁了作为法师的潜力，也许这就是原因，但他所展现的知识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弗朗西斯慢慢地点头，目光一直盯着基利安。
“是啊，”弗朗西斯低沉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这样的变化……可能是件好事，一个领袖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但有时候…”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基利安替他说完，声音沉重，“变化是不可预测的，好的火焰能带来温暖，但失控的大火会吞噬沿途的一切，但……说到罗文大人，我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隐藏着自已的知识吗？”
弗朗西斯在座位上向前挪了挪：“你觉得他会不会……？”
基利安在他的眼神里寻找他想问的东西。
但当他意识到弗朗西斯的意思时，他嗤之以鼻。
一声冷哼从他的嘴里发出。
“变形者？编织者？别荒唐了，弗朗西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去找牧师了。”
弗朗西斯哼了一声：“是啊，但这个变化，基利安……不可否认。”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向自已不安分的手指：“罗文大人以前从不关心平民，现在，他满口都是希望，都是重建城市和守卫队。”
“确实如此，不过，成为法师确实能改变一个人，让人有新的视角，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
他的话悬在空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空洞回声。
他们都知道这是个牵强的解释，只是试图为罗文大人行为上无法解释的转变找个合理的理由。
“也许这只是……一种成长。”基利安继续说道，嘴里的话像灰烬一样无味。
罗文大人还年轻，没错，但性格有如此巨大的成熟转变，感觉像是在抓救命稻草。
弗朗西斯好奇地看着基利安：“他以前在公爵那里当你的随从时是什么样的？”
“嗯，那个人简直像个吸血鬼，讨厌阳光，他总是呆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而且，他和他的兄弟们关系很复杂，在继承权问题上达到了顶峰，那时情况很糟糕，罗文大人现在的性格……完全不同，现在你这么一问，我觉得成长这个理由不太站得住脚。”
基利安陷入了沉思。
“那时他身上有一种冷漠，”基利安再次重复道，声音很低：“一种距离感，就像他在自已周围筑起了高墙，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
弗朗西斯慢慢地点头。
年轻的罗文那冷漠、难以接近的形象，基利安记得很清楚。
他以前陪罗文大人出去过几次，他是个安静的孩子，看起来不想和贵族们有任何瓜葛。
“我不明白——”
弗朗西斯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基利安站起来，穿过房间，手本能地伸向夹克里藏着的匕首刀柄。
门嘎吱一声开了，罗文大人出现在门口。
他怀里抱着一叠皮革装订的文件。
“你们俩在说什么？”他问道。
弗朗西斯清了清嗓子：“罗文大人！”
他鞠躬行礼：“只是在讨论……关于马尔登和热石的事，它们似乎在贵族中很受欢迎。”
基利安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罗文简短地点了点头，表情难以捉摸：“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他回答道，声音里没有了往常的活力。
他大步走进房间，他的脚步声在突然的寂静中回响。
他果断地把文件重重放下，目光锁定在他们俩身上，眼神闪烁。
“我很高兴能在这里找到你们俩，我有件事需要你们立即关注。”
基利安和弗朗西斯对视了一眼，一个无声的问题在他们之间悬着。
罗文大人眼神中的光芒让基利安更加好奇。
“是什么，罗文大人？”弗朗西斯终于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罗文大人看着他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和基利安有关。”
基利安的心猛地一跳。
罗文大人能对我说什么？
基利安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已的不安，罗文大人继续说道：“确切地说，是他作为执法者的角色。”
基利安和弗朗西斯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
“执法者？”弗朗西斯重复道，歪着头，一脸困惑。“那是什么？”
“基利安，”罗文大人开始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分寸：“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少数人能够驾驭周围的法力并施展法术吗？”
“三个器官，大人！”基利安解释道，尽管心里充满困惑，但声音依然沉稳：“心脏、血管和大脑，如果这三个器官不能完美协调运作，就无法操纵法力和施展法术。”
弗朗西斯在他旁边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这三个器官，一个人甚至都无法操纵法力。
虽然所有人都能储存法力，但只有拥有这三个器官的人才能将其作为武器使用。
基利安从小就接受过法师的测试，很早就知道了这些。
测试结果并不理想，现在回想起来，他皱起了眉头。
“确实，”罗文大人说道，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但如果传统的理解……不完整呢？”
一阵沉默。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基利安立刻问道。
罗文大人的嘴唇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也许，”他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他无法确定的奇怪意味：“如果我告诉你，有两个器官，特别是心脏和大脑，就能获得一种不同的力量呢？”
基利安和弗朗西斯再次对视。
“那没用，罗文大人，三个器官都很重要，这是多年来的惯例。”基利安说道，弗朗西斯再次点头表示同意。
他挺直身子，目光坚定地锁定基利安：“我知道你们一直被这样教导，但事实并非如此，法师需要三个器官，但执法者不需要。”
“这怎么可能？”弗朗西斯问道，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这是不是个恶作剧。
“我会给你们俩展示的，”罗文大人说：“只要明白，有了心脏和大脑——仅仅这两个，就能超越凡人的限制，执法者可以超越凡人所能达到的自然力量，用法力强化自已的身体，因此，才有了这个名字。”
基利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立刻感觉自已的喉咙发干。
这不可能是真的，对吧？